131 瘋魔
數不清的雕樑畫棟,飛檐斗拱像是一幅濃墨潑成的山水畫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假山盆景,長廊壁畫,無處不透出一股濃濃的中國古典氣息,只是這麼一處巨大的宮殿此刻卻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人聲,李公公在門前高聲叫門許久。也不見有人。
他自作主張的上前試著握住門栓,誰知那朱漆大門就這樣緩緩打開了。
南宮弦沉目凝眉,狹長的眼角掠出一抹妖艷,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冷眼望著燈火輝煌但卻一片死寂的雲樽殿,眼內有惱怒的暗流在緩緩流動。
他冷哼一聲,獨自打馬上前,身後的幾名死士也緩緩的走進了這個南楚皇宮中權勢盛大的女人的宮殿。
宮燈高懸,花團錦簇,硃紅色的錦緞鋪滿了綿長的正道,完全是迎接帝王的儀仗規格。
南宮弦騎在駿馬之上,宮燈打下的影子顯得分外壓抑,暖色映襯著他的臉孔居然柔和了幾分,泛白的唇角緊抿著,目光直視前方,噠噠的馬蹄聲緩慢的在雲樽大殿內響起,寂靜無聲中越發顯得空曠。
這條路,似乎格外的漫長。
終於,四根兩人都環抱不過的柱子映入眼帘,巨大的雲樽殿金碧輝煌,十八扇大門通通大敞,安若之一身大紅描金彩鳳袍,雲鬢高綰,金鳳頭釵,滿頭流蘇瓔珞,臉若芙蓉春水,嘴唇豆蔻,脖頸修長,挺直了背脊,直挺挺的跪在雲樽殿正廳之中。後面是整齊劃一的雲樽殿三百僕從,雲樽殿的門外,在森冷的夜色之下,一名身穿雲樽殿服飾的一等婢女的屍體,已經僵硬多時。
李公公一眼認出那是安貴妃身邊一直得寵的宮女,看到安若之鎮定自若的模樣,他望了眼南宮弦,暗道後宮女人心腸毒辣。
空氣里暗流涌動,人數雖多,但卻死寂無聲,南宮弦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跪著的華艷女人,她高昂著的頭似乎有些挺不下去了,目光望向別處,嘴裡卻朗聲說道:「臣妾大罪,請陛下責罰!」
聲音打破了死寂,回蕩在眾人之間,南宮弦緩緩抬起頭來,眼光中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沒有半點表情的看著這個同床共枕的女子,她看著雖鎮定,但不難聽出音色的幾許顫抖,他開口,聲音中竟似乎帶著微微的嘲諷:「哦?何罪之有啊?」
安若之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了他,只著一眼,只著一眼便讓她迅速低頭,脖頸處流出了細密的汗珠,她沒想到,沒想到南宮弦絲毫沒有氣怒的樣子。
雪白脖頸微微低了下來,姦細的下巴在夜色中好似刀子一般,此時此刻,爹爹起始教好她說的話居然一句都難吐出口,她只能琢磨著說:「都......都因臣妾管理不當,沒能規範住宮中賤婢的言行,使其在皇後面前說長道短,致使皇後有了與侍衛潛逃之心,造成了今日之事,實乃臣妾看管不力。而皇后失蹤又多有臣妾宮中奴婢的緣故,那丫頭多般阻攔,一時皆都蒙蔽了視聽,這才給了皇後娘娘時間逃走,讓陛下耽誤了捉拿皇后的最佳時機。」她說完這些話,心裡的底氣突然足了起來,抬眼瞄了一下高高在上的男人,只覺得好像是錯覺,他的臉色變得愈加黑沉起來,便又覺得他是在生莫笛月的氣,頓時更動情的說道:
「初時臣妾已然發現那侍衛葉楓多有不對,只是耐不住皇後娘娘的攔阻,才沒能將他繩之以法,如今想來確確是臣妾的大錯,那侍衛居然如此大膽,蒙羞了皇家顏面,臣妾實在愧對歧幽的祖先,愧對了陛下的信任和先皇的教導,愧對了家族中人的期望。在今日這般重要的時機,居然出了這種穢亂宮廷的事件,臣妾實乃不敬不察不理不清不明不孝的大罪!」
三言兩語,已是定了莫笛月的私奔之罪。
爹爹之前說過,定會保她無事的。呵,莫如煙,如今你的生死也便由不得我了!她垂著頭,唇畔的笑意還未勾起就被男人的一聲笑截止。
「呵呵......」
南宮弦突然冷笑,嘴角邪魅的牽了牽,目光看著跪在大殿的女子毫無一絲往日情意,「貴妃口口聲聲陳述自己的罪行,可是為何,朕卻看不到你罪在何處?」
「你說管理不當,後宮已有皇后,何至於輪到你一個貴妃來當家做主?」
「臣妾只是還未來的......」
南宮弦眸色沉黑,「莫笛月本是朕強行立於皇后,此次逃走搜捕也該落在朕身上,而你宮裡的宮婢......既罪名已在她身,人也死無對證,那與你又有何干?這種種結果都是我自作自受,與你安若之沒有半點關係,若說到不察不孝乃是我南宮弦,和你安貴妃何關?」
「安貴妃,我說的這些,可都對?」
南宮弦的臉色安若之已經不敢抬頭去看了,身形顫抖的把頭俯下更多,「陛下......陛下乃九五至尊、當今的天子,天命神受,做的事本無對錯之分。對也是對,錯也是對,臣妾身為**,理當為陛下分憂,失誤過錯,也是臣妾應當承受......」
「你的意思,這件事本就是朕的錯了?」
「臣妾不敢!」安若之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貝齒咬著嘴唇,對他的反覆無常無可奈何,心間的弦綳得比任何時候都緊,瞪大了眼說道:「所有過錯,皆在臣妾一身,請陛下責罰。」
雍容華貴的女子眼眸深深,仿若豪賭一般的狠狠瞪大了雙眼,雙臂伏在額前,穩定沉靜,心內的巨浪卻在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只是不知道她的籌碼到底是她安家滔天的權勢,還是那些同榻而眠的夜夜晚晚。
「哼,你的確罪該萬死。」
此言一出,安若之猛然昂頭,來,卻正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眸之中,南宮弦玉面陰沉,連嘲諷的笑容也無,冷然看著她的眼睛,寒聲說道:「你今晚這樣大費周章,不就是等朕前來,然後逼我說,你和這一切都沒有關係?」
「臣妾……」
「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南宮弦突然厲喝一聲,沉聲說道:「安陸處心積慮,謀划盤算,自以為聰明絕頂,毫無破綻。的確,他很會做事,謹慎小心,滴水不露,但朕倒是沒想到,他生出個與他如出一轍的二小姐,卻不料大姐是如此廢物!朕今天要告訴你,若是莫笛月就此消失,或是死於非命,我也定不會饒了你!你們安家是傳承百年,自以為樹大根深,但是你最好給我記住,這歧幽國,幾百年來,畢竟都是姓的南宮!」
「來人!傳令下去,安貴妃有失婦德,後宮之事,由即日起,交由淑妃掌管。從今日開始,安貴妃幽閉雲樽殿閉門思過,皇后一日不還朝,雲樽殿大門一日就不許打開!」
「是!」幾名聞訊趕來的內廷官沉聲應是。南宮弦冷哼一聲,調轉馬頭,就往大門處昂首行去。
「陛下!」一聲凄厲的喊聲突然響起,南宮弦頭也不回,只是微微勒馬,駐足不前。
「那個女人騙你害你,吃裡爬外,難道她對你就那麼重要嗎?重要過你的萬里江山?」安若之聽見心裡緊繃的那根弦「綳」的一聲斷了,臉上的眼淚橫流,再也不顧一切站在大殿之上,長風吹舞著她如血的長袍,好似破碎的蝴蝶一般,眼睛通紅,鼻翼急促的抽動,雙手好似僵硬一般,狠狠的握成拳頭,深深的扎在血肉之中。
「不重要,」長久的沉默之後,南宮弦突然沉聲說道:「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歧幽的萬里江山更重要。」
安若之聞言雙目突然升起一絲光芒,剛要開口說話,南宮弦突然回過頭來,妖媚的面容似乎帶著一絲陰狠,一雙眼睛黑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一般。
「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動她。」
黑暗之中,鬼魅般的話語在空氣里四下飄零,南宮弦雙眼微微眯起,緩緩回過頭去,纖密的睫毛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道:「愚蠢的女人,你惹了你不該惹的人。莫笛月若是死了,你就去給她陪葬吧。」
沉重的宮門突然打開,南宮弦一身紫衣如魅,緩緩消失在雲樽大殿的宮門之外。安若之面色慘白,終於,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南宮弦騎著馬匹停至宮門前,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朱牆碧瓦,突然望著天空笑出聲,大喊道:「哈哈哈......哈哈哈......莫笛月,這樣你就好過了是嗎?你想去找南宮煜么?哈哈哈......你永遠都別想,朕不會放過你,不會!永遠都不會!朕要把你囚在宮裡,永生永世都陪著朕!」
他的樣子似乎已經入了魔怔,雪白的面容在夜色的印襯下像一隻厲鬼,十分可怖。李公公打南宮弦小就跟著這位皇帝,見此情此景,心下微疼,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