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水!」女孩站在茅舍外,張望著小腦袋,「阿水?」女孩青色衣衫,脖子上掛著一枚,金絲項圈鑲嵌著的碧青瓔珞,咬著手指頭沖著簡陋的茅屋喚道。
久久得不到回應,女孩面上已經開始不安,上前兩步怯生生的推開門,在門口小心的深處腦袋向裡面打探,「阿水,你在不在,啊——」
女孩眼睛被一雙白嫩嫩的小手遮住,她一手去抓扯眼睛上的小手,一隻手向後去拍打那個嚇人的鬼小孩。
「阿水,你又嚇我!」她轉過身子,小手握成拳頭不輕不重的砸在名喚「阿水」的小姑娘肩上。
阿水捂著嘴巴吃吃的看著她笑,更惹得她生氣,「阿水,你真討厭!」
相同的話語,每次在被阿水嚇壞之後都要責怨,阿水覺得很開心,穆穆每次都被嚇到,偏偏每次都上門來挨嚇,相同的招數屢試不爽,穆穆真笨。
「阿水,槨哥哥說要娶你,是不是真的!」穆穆癟著小嘴摟著阿水細細的脖子,眼睛裡面水汪汪。
阿水眨了眨眼睛,「管他作甚!」
穆穆頓時眼睛一亮,又貼近了幾分,手指點著她的鼻尖,「阿水,是你說的哦,」說完又有些難受,「可是槨哥哥喜歡你,太爺爺點了好幾個姑娘,槨哥哥說只要你,」抬起漂亮精緻的小臉,撅著嘴巴看向阿水,「阿水,你為什麼長得這麼好看,連,連槨哥哥都喜歡你!」
阿水被她抱的透不過起來,卻也不掙扎,側抬起頭望著房梁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嬤嬤說我娘親是大美人,說我長得同她像。」
穆穆抬頭看她認真的樣子,咧嘴笑起來,「阿水,你真漂亮,對門二娘的女兒說你是狐狸精,嘻嘻!」
阿水有些生氣的撇過頭,「嬤嬤說狐狸精是妖怪。」
穆穆晃著阿水討好的說道,「是非常好看的妖怪,茶館的先生說會迷惑人呢。」
她將頭擱在阿水的頸側,「難怪我也被你迷惑了!」
阿水這才笑起來,拿側臉磨了磨她的頭髮,手在她背上輕輕的拍了拍,「那你肯娶我嗎!」
「嗯,我肯的!」
文水心那個時候十四歲,林穆心那年十三歲,文水心認識這個女孩的時候只有九歲,文水心住在林中的茅舍之中,而林穆心的家在三裡外城中,林府,京兆司林紹棠正妻一雙兒女,長子林穆槨十七歲。
嬤嬤挑掉文水心手中的長鞭,揮手一劍,劍身無刃一面重重拍擊在她手臂上,「撿起來,重來!」
文水心額頭上浸著汗珠,抿著嘴唇,彎腰去撿掉落在地上的鞭子,卻覺得肩頭一痛,借勢在地上一滾躲開,然肩上的衣服仍舊被撕裂。
嬤嬤冷冷的望著她,「若與人對敵,只消你這般磨蹭,人頭便要落地。」
文水心,要緊牙關,提起一起身,掠到長鞭位置,一個翻身將其握在手中。
文水心身上沒落過傷痕,嬤嬤的力道只是巧勁,手下分寸掌握,只是留些清淤,散開便不會留下痕迹,她的體質不宜習武,幼時便傷過根元,肺腑心臟落下不易根治的頑疾,習武也不過是只夠強身健體。
嬤嬤手上化開虎骨酒在她身上捏打,面上不再是冰冷的模樣,有疼惜,文水心偏頭向她道,「嬤嬤,穆穆說林府的大公子上來求親,您怎麼說的。」
嬤嬤未停下手中動作也未答話,文水心也不急,偏著頭等她說話。
「夫人未曾給小姐定下親事,若是小姐喜歡,老身沒有意見。」
她點點頭,頭轉回去,「我不喜歡!」
嬤嬤應了聲,「是!」
文水心又開始想念穆穆,想起那個女孩子,她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笑意,嬤嬤說嫁給喜歡的人,穆穆也說願意娶自己,想到這裡,笑意漸濃,十四歲情竇初開,文水心不知道,嫁給一個女子是一件怎樣驚世駭俗的事情,嬤嬤沒同她說過,穆穆也沒說過,這深林中,沒有人煙。
有一天,穆穆跑過來,哭著對她說,要她同她一起去陽州,文水心問她為什麼,穆穆說,她的父親因為替一名罪臣開罪得罪了福親王,前日便收到聖旨,貶至陽州知縣。
她點點頭,不知道說什麼,穆穆抬頭看她,抹了抹眼淚,「阿水,你同我一起走吧,我捨不得你。」
文水心低下頭,「嬤嬤不會答應!」
林穆心頓住,盯著她,不再說話,沉默了好久,才摟著她的脖頸掛在她身上,「阿水,那我也不走了!」
文水心的眼中閃著晶瑩的光彩,緊緊抱住小人,林穆心小了她一歲,但是她生長的快高出她半個頭,林穆心說阿水長的美,文水心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美,十四歲即使尚未完全長開,但只消看上一眼,沒有人會懷疑她日後的風姿。
穆穆也很漂亮,嬌小可愛,玲瓏剔透,文水心明明是將她抱在懷裡頭,卻總覺得這個小人很溫暖,自己彷彿被她溫暖著。
已經有七天再未見著她了,文水心獨自坐在茅舍前,鞭子垂落在腳下,小黃毛在她腳邊舔著她的鞋子,頑皮的撕咬褲腳,坐在那裡的人卻沒有去關注這些,只是將目光停留在那條空蕩蕩,迂迴的林間小道,盼望著日思夜想的小人。
嬤嬤回來帶來的麵餅,粥煮的很香,她卻食不覺味,嬤嬤說,林府的匾額卸下了,林府的人都搬走了,林府…
晚上她一個人躲在被子裡面,眼睛濕潤潤的,伸手去往臉上一抹,竟是滿手的濕意,文水心覺得心口漲得難受,向開口喊兩聲,張開口卻發現堵在嗓子里發不出聲音,她掀開被子衝到門口,漆黑的夜幕,林子里除了陣陣野獸尋食的聲響,再沒有讓她魂牽夢繞的身影,嬤嬤悄無聲息的停在她身後,她猛然轉身,一絲歡喜卻是僵硬在臉上。
嬤嬤嘆了口氣,在她身上披了件衣衫,默不作聲的走進屋子。
文水心漫無目的的走出院子,望著漫天的星辰,留下孤寂的影子,為什麼一聲不響的就消失了,文水心不恨她,只恨自己,為什麼終日只困在這道林中,即使相見也只是那個人不辭辛苦的路行數里來看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這一次,她生出了這個念頭。
或許便是教養了十幾年的嬤嬤也不曾知曉,這個孩子竟是這般行事,一聲不吭,一點行李沒有有準備,就這樣走出了這個十年不曾邁出的林子,嬤嬤也不會曉得,文水心的輕功並不比自己差。
林子很深,野狼在不遠處冷冷的射出寒光,豺狗隱匿在樹林里,伺機而動,文水心將鞭子掛在腰間,並不去在意冷森的獸光,脖子上掛著嬤嬤告誡她一直佩戴者的那塊血玉,她曉得這裡的野獸不敢侵襲,只是這夜晚真的好冷,有些懊惱,出來的時候為什麼只著了中衣。
她並不介意是何裝束出現在世人面前,在深林裡頭,在第一次與穆穆相識的那天,她只著了褻衣,穆穆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小小的手在她肋骨側摸著,一邊咬著手指頭說,「姐姐,你的皮膚真細膩,好喜歡!」
文水心想起穆穆,嘴角也咧開了笑容,我這就去找穆穆。
從來沒有走出過那間茅舍百步之外,這麼多年裡,她像被圈養這一般,只呆在那一片小小的區域,她也沒有覺得不妥,可是現在,走了不知道多久,她才覺得好像迷路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終於,眼前不再是羊腸小道,文水心覺得身子疲乏了,便在一棵壯實的樹邊坐下,倚在樹榦上,呼吸著清早的清涼,品嘗樹葉上流淌下的露珠,直到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她茭白的臉上,她復又站起來,邁向那一條寬敞的大道。
倉木林,四大名樓望而止步的地方,文水心從踏出了這一處禁地開始,便逃不出一個一個顛倒黑白的是非圈子,江湖,一個從來沒有存在於她腦中的東西真真切切的在向她伸出足夠沉溺的雙手。
文水心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周圍似乎有很多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很不舒服,不喜歡被窺探,她又想起了穆穆的眼神,好溫柔。地上落滿斑駁的光點,她用手遮這眼睛,抬頭看了看刺眼的太陽,抿了抿乾燥的嘴唇.
露水不足以滋潤奔波一夜的身子,口有些渴了,文水心向四周望了望,並沒有找到一處水源,在倉木林里,嬤嬤都是從一個很深很深,深不見底的水洞中拎上來一罐清冽的水,自己曾經偷偷在一處湖水中洗浴,那裡也有水,可是放眼望去,似乎這兩樣出水的東西都沒有。
她舔了舔嘴唇,卻覺得更加乾燥。
「你想喝水么!」
清脆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文水心抬頭張望,發現了一個白衣女子坐在七八丈高的樹枝丫上,晃動著一條垂下的腿,倚在枝梢上,太高了,看不清面容,只是她手中的水壺,水壺裡的水順著她嘴角流淌,滴落下來,蒸發在半途中。
文水心仰著頭向她點點頭,那女子落地的時候很輕,輕的像一片鴻毛飄落下來,可是文水心卻聽見其他噪雜的聲音。
白衣伸出食指在耳朵里攪了攪,咂了咂嘴,「哎呦,真是吵人!」
抬起一隻眼睛看向她,遞過去腰間一個沉重的葫蘆,「喏,給你!」
文水心接過來拔開瓶塞,卻瞬間皺起眉頭,這不是水,盯著葫蘆嘴半天都沒動作。
「噗嗤——」白衣大笑起來,聲音很清脆很好聽,回蕩在樹林間,一波接著一波,闖進文水心的耳朵里。
將塞子塞好,文水心朝她遞過去,白衣並沒有接住,不再笑的那般張揚,嘴角一抹淡淡的淺笑,上前一步挑起她的下巴,將手中殘剩無幾的酒壺放在她嬌潤的下唇上,她伸手拍開,酒壺裡濺出許多零碎的酒滴,有一些依舊還是落在了她的唇上。
文水心下意識的去舔掉,在嘗到那一絲辣味的時候,嗆出了眼淚,白衣驚詫的看著她水霧的雙眸,接著又大笑起來,「哈哈,好笑,你居然沾不得酒,當真有趣。」
身子一閃,文水心甚至沒有一絲察覺,便叫她閃到了自己的身後,白衣一手拂過她后腰上的封**,順手摟過她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身,拿過她手中的葫蘆,咬開嘴子,再次湊到她唇邊,儘管文水心緊抿著唇,卻依舊被她灌進去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