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慕南鄉看了他一眼,「你莫非知道這是何物?」青年下意識點頭又搖頭,又想起兩人仍舊對立,便又冷起臉。
慕南鄉撫摸劍身,這把劍通體烏黑油亮,敲擊劍身,發出沉重的聲音,絕非鐵劍,她持劍揮向一旁,竟將一塊巨石削開,不禁暗自稱奇。
那青年更是面露驚色,剛才那一劍,他察覺那人絲毫未用內力,只是隨手一揮便有如此威力,忍不住道,「這是鐵檀!」
慕南鄉扭頭看向他,「你倒有些見識。」
鐵檀在兩百年前,只生長在西南一帶,當時便貴重一時,而後那一帶遭岩漿吞沒,鐵檀一脈自此絕種,因這鐵檀木三百年往後,越是年歲久越是堅硬,即便在當年,所存上等鐵檀並不多,而慕南鄉所持的劍雖出自鐵檀,卻又非一般鐵木,而是深埋地下上百年形成的陰沉沙,堅硬無比,再重再利的箭弩都無法將其穿透。
「喬家人用不了這把劍,」她將劍重新裹住,「徒有利器,也不過是惹更多人覲欲,喬家為此付出的代價還不夠么。」
那青年聽她字字道來,越來越心驚,喬家因被江湖傳言,懷有重寶,已與月余前遭人滅門,而他正是身懷喬家家主重託,護送這把劍至關外,這人既然知道這劍就是喬家所謂的重寶,那麼別的又知道多少?
慕南鄉見他神色變化飛快,顯然心中別有計量。「作為交換,」她手上多出一塊琉璃錦鯉,「如若當真遇著要緊的事無法解決,可持此物去陽州城祝家去尋祝家夫人,切記見著她再出示信物。」
她見青年人仍舊盯著鐵木劍,便悠悠說道,「若人都護不住,要這劍有何意義。」也不再理會他便閃身離去。
那青年還要待追他,轉念又想起他方才的話來,初聽時只當做他出言威脅自己的命,但現在一想,又是一陣害怕,莫非他已經知道......又忍不住安慰自己,或許他當真是威脅自己罷了,他看著手中的琉璃錦鯉嘆了口氣,終究負了朋友之託,希望那人不再插手此事,自己留的一條命以後便拚死保住喬莊主的後人吧。
慕南鄉悄然回了客棧,剛掩上窗戶,就看見文水心靠在床邊打著哈欠,見著她回來,先是警惕地低聲問了句,「誰。」還未待慕南鄉回應,便又喚了聲,「阿姐?」
慕南鄉走到床邊摘下蒙面布,摸了摸她腦袋,「怎麼醒了。」
文水心想說,你的胳膊一抽走我就醒了睡不著啦,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對味,咽了下去,「起夜的時候,就見不著你,自然有些擔心你。」
慕南鄉解了衣裳,有摸到床邊,文水心醒來時就靠在了床外邊,此時見她靠近,便兜著小顧一塊往裡面挪了挪,空出位置出來,慕南鄉上了床,因在外呆的久了,周身寒氣,便離她遠了些。
文水心見狀皺起眉頭,「你這樣,睡著了翻個身都要滾到地上了。」
慕南鄉回頭笑了笑,「我身上涼得很,怕凍著你。」
卻見她撇了撇嘴,伸出手臂纏在自己腰上,微微一使勁將自己往她懷裡拐了過去。
「快睡吧,我都困死了。」文水心打了個哈欠,將腦門抵在她後頸,閉上眼睛,她身上的溫度很快傳遞到了懷裡人身上,鼻翼里是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清香,她鬼使神差的將鼻子湊到她脖頸間輕輕的磨蹭了一下,而後就感覺到懷裡的人縮了縮脖子。
「癢著你啦。」她問,呼出的熱氣更讓那人在她懷中輕顫了下。
慕南鄉伸手輕輕將她的胳膊撥開,翻身平躺著,這讓她懷裡瞬間空出一片,灌進一股冷氣,她便也平躺著,困意襲來,漸漸進入夢鄉。
慕南鄉睜開眼睛,側頭看向熟睡的人,伸手輕輕落在她眉眼,看她鼻翼隨著呼吸微動,煞是可愛,又看向她的嘴唇,想象著彷彿石榴般的唇色,嬌嫩可人。
慕南鄉傾身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地拂過,喃喃說,「快些長大!」
文水心這一夜睡得香甜,睜開眼睛時,天蒙蒙亮,懷裡依舊是那人,她笑著撐起身身子,勾著腦袋去看背對著她的人,不過是稍微動了一下,那人便醒了。
「早啊,阿姐。」
慕南鄉半睜著眼睛定了定神,「早!」
文水心從她身上翻下床,走到桌邊倒了杯水潤了潤嗓子,一瞥眼,瞧見桌上散放的夜行衣下遮著個物什,她撩開衣服,看見那把劍,「這是你昨晚上得的?」
慕南鄉坐在床上,側著身子替小顧擦拭嘴角流下的口水,聞聲回過頭去,「拆開看看。」
文水心解開纏布,通體烏黑油亮的劍落在眼中,文水心露出些神采,劍身劍柄渾然一體,沒有任何雕紋,質樸卻掩不住風華,她輕輕撫摸劍身,「真漂亮。」
劍有三尺長,拿在手中頗有些分量,她在空中比劃了下,彷彿能聽見擊磬聲,愈加喜歡。
「喜歡就好。」
「給我的?」
「總要有一把稱手的劍,方才能不辱你的劍法。」
文水心對它愛不釋手,「它叫什麼名字。」
「現在沒有名字。」
「以後就叫\'墨滌\'。」
慕南鄉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微微愣神,她一身白衣,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玉雕般的人手中握著一把同樣漆黑的劍,好似仙境中走出來的仙人。慕南鄉眼神微閃,收回了目光,心想,這個孩子越來越奪目了。
二人穿戴梳洗好后,又餵飽了小顧,便下了樓,買好了兩日的乾糧,正準備出客棧,聽到身後有人下樓,文水心感受到一道視線盯著背後,便回頭看去,卻是那個小尼姑,小尼姑見她回頭,與她目光碰著,面上愣了下,扭開頭。
她有些奇怪,聽見慕南鄉召喚,也不及想,隨著她走出客棧。
「我還未來得及問你,你從哪兒得來劍?」兩人騎馬走的並不急。
「說來話長,十三年前我曾同文姨在尚陽喬家莊偶然見過此劍,我因好奇,曾十分留意過這把劍,對它身形記得很清楚,昨日再見著,便有些懷疑。」
「所以你昨夜造訪了這把劍的主人,我想想,該是那個背劍的青年?」
「這劍已是無主之物,只是我當時就有些奇怪,這青年內息奇怪,當年我同你娘曾打算用三枚碸荇丹換取那把劍,雖沒換成,但文姨自言與喬家主有些淵源,仍舊送他一枚丹藥,碸荇丹可平添人十年功力,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服用,這葯霸道的很,能漲十年功力便能要你二十年壽命。」
「這可是弊大於利。」
「不錯,我進客棧時瞧見這劍,便知他與喬家有些關聯,喬家不復存在,我本意只是為了奪劍,那日無意中發覺他服用了碸荇丹,恰巧瞧見奪寶之事,一直有些懷疑,那老尼姑或許不過是個幌子。」
「既然有老尼姑做掩護,他又何必冒險服用那種葯!」
「我也很奇怪,況且喬家被屠門,為何要拚命護著這劍,那或許,還有比這把劍更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
慕南鄉笑了笑,「我不過都是猜測,墨滌已在你手中,那人若真有別的目的,斷然不會暴露他的身份,暫時也就沒人知道他們一心要奪的寶物竟是一把劍,而且這把劍還落在了你手中,多思無益。」
「有意思,連要爭奪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拼個你死我活。」
「人性貪婪,當時傳出喬家有重寶消息的人是何目的,倒是值得在意。」她瞧了眼文水心,見她興緻缺缺,便不再多言。
她昨日將琉璃錦鯉交與那人,也是存了心思,她自然知道這塊琉璃原是祝夫人送於文水心之物,當日帶迴文水心時,便取走這件東西,文水心一直以為弄丟了。
慕南鄉此舉不過是想斷了林穆心的念想,卻不知林穆心早已將一雙錦鯉都交給了文水心,昨日一番所為,為日後引發了一系列的事端,也成為她與文水心之間一道無法彌補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