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湖奺兀自撐著腦袋好笑的看著她低頭想事情的樣子,忍不住貼近一些,手指尖觸上她臉上細膩的肌膚。
文水心下意識的一躲,便對上她半眯著的眼睛,「我要找穆穆,她在陽州。」
湖奺閉上眼睛,手扶著額頭,且笑道,「陽州啊,很遠呢!」
文水心心裡有些難受,很遠嗎,還要多長時間才能見到穆穆呢,她會不會也在思念自己呢,會的吧,穆穆說喜歡自己,喜歡就會時常想念一個人。
湖奺唇角輕揚,「為什麼要去找她!」隨意的問出口,手心翻過,那罈子酒穩穩吸附在手中。
「我要去找她,穆穆說要娶我,可是她被人帶走了!」
湖奺托著酒罈的手怔了怔,泛出一絲苦笑,「世間男子最是薄情,既是說了娶你,卻擔不起這番責任,何不早些放下!」
文水心擰起眉,有些奇怪,「穆穆不薄情,而且她也不是男子!」
湖奺猛的睜開眼睛,定定的看向她,半晌放聲大笑起來,惹得四周客人皆向兩人望去,湖奺拂袖掃過面容,仍舊笑著,「女子?你竟然喜歡女人!」
四周的人聽罷這話,有些露出嫌惡鄙夷的目光,文水心毫不知曉,看向湖奺,問道,「怎麼了?」為什麼要笑?
湖奺還未止住笑意,只是搖著頭,「沒什麼,」忽的鎖緊目光看向她,「你可知道,女子相愛有多違常理?你又可知道,那人同你說這樣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亦或是,年少無知。」
文水心被她灼熱的目光瞧得很是不舒服,第一次有些不自然,低下頭靜靜的吃飯,不會的,穆穆怎麼會亂說,可是,我喜歡穆穆這有什麼不對嗎,常理是什麼,過分嗎?
湖奺也不再說話,清亮眼中有些灰暗,酒在口中竟也毫不知味。
客棧里的人漸漸忽略方才的事情,繼續原先的話題。「可曾聽說,落塵樓,赫茗樓,各從北邊雪山,西邊荒山向中原湧進?」
一名漢子背上背著一把闊口大刀,一隻腳踩在長凳上,一面大碗喝著酒,一面興緻高昂的說道。
書生模樣的男子捋須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江湖上差乎傳的沸沸揚揚,在下如何不知!」
對面一男子「嘶——」的一聲倒抽了口氣,「竟傳的沸沸揚揚?這才兩日的功夫!」
那漢子倒滿了酒,哈哈大笑,「雖說是兩日,不過,據我所知,這林中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瞧著呢!指不定早就蠢蠢欲動!」
書生點頭一笑,「四大名樓的主子倒真是個大人物,只是江湖上竟未有人得見,真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幾人唏噓了一會,便無話再說。
湖奺將大塊的獐子肉湊到嘴邊咬下一口,再扔在文水心面前,「白飯好吃么!」
文水心用筷子撥開盤中的肉,夾了一小塊白魚放進口中,湖奺坐在她身旁狀似無意的掃視她周身,這種氣息,在這樣紛亂繁雜的江湖上,有多少年沒有感覺到了,這個女子可知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文水心,如今的你一點危險都沒有,但願能夠一如此!
湖奺望了一眼方才放聲雜語的那一桌,四大名樓么!再看看低垂著頭自顧吃著米飯的文水心,眼中露出難以估摸的神色。
文水心躺在客房的床榻上,想起湖奺那個壞女人說的話,想起穆穆的笑容,心裡有些難受,從十年前隔絕人世間,文水心並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到底有何違逆,湖奺說的話讓她不舒服,突然很想立刻找到穆穆,穆穆從來沒有笑話過自己。
即使是懵懂之間,文水心卻能朦朧的感覺到湖奺這個女人總是莫名的一瞬間討厭自己。
蜷縮在床鋪上,有些微涼,文水心爬起來,看了看窗戶,果然是開著的,摩擦了幾下手臂,爬下床榻,走到窗前,忍不住向下望去,街上車水馬龍,街邊有小販的吆喝,有行人停駐在攤前挑揀這看上眼的物什。
文水心站在窗子前面,向遠處望過去,密密麻麻的瓦片,綿延到城牆邊,一點也沒有林子里的鬱鬱蔥蔥的景緻怡人,文水心不知怎麼的輕輕嘆了一口氣,小時候和穆穆爬上小山丘,站在頂上朝下面望,一片青蔥綠海,好不漂亮。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湖奺從屋子門口慢悠悠的走進來,晃到她面前,伸手攬過她的腰身,文水心掙扎了一下便不動了,湖奺身上的薄荷香和好聞。
湖奺又笑了一聲,「你這一聲嘆氣所為何?學人傷秋么?哦,不對,如今是入秋尚嫌早了些,心兒,你在嘆什麼呢!」
溫溫膩膩的聲音響在她耳廓中,文水心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卻被她一口咬住耳垂。
「你在幹嘛!」文水心實在忍受不了耳際的撕癢,微微側了頭問她。
湖奺咯咯一笑,放開柔軟冰滑的耳朵,挪了挪她的身子把她搬到面前,勾起她的唇,「你一路上念念叨叨的那個姑娘,可同你做過這般事情?」
文水心微微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哪般事情?
湖奺笑了笑,傾身向前咬住她紅嫩嫩的薄唇,伸出舌尖舔了舔,淺嘗輒止后輕巧的離開,躲過她牙齒的咬合,雙手禁錮住她的身子,溫柔的看著她笑了起來。
文水心覺得唇上有些熾熱,突然就覺得口中乾乾的,「你作甚!」
「輕薄你!」湖奺手指點上她薄薄的下唇,漫不經心的摩擦著越發灼熱的軟唇。
文水心的唇很薄,湖奺想,薄唇的人最是無情,為何這個姑娘卻是那般執著於情,輕輕一笑,薄唇的人若是如此溺情,註定情殤一世。
文水心抿了抿唇,低下頭去,穆穆會不會生氣,說過這裡是她的領地,不可以給男人碰的,想了想,又鬆了口氣,湖奺其實是個女人,這樣應該不作數的吧。
湖奺攬著她倚在窗邊,指著底下的人說,「想去街上看看?」
文水心抬頭看她,其實並不是很想去,除了林子之後,人好多,可是都不是自己找的那個人。
湖奺蒙住她的眼睛,文水心看不見,只能感覺到耳邊傳來溫溫的氣息,隨即濕熱的呼吸打在側臉,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耳朵里,「這雙眼睛不該出現在糟亂的江湖裡,不許這樣看著我!」
文水心有些迷茫,卻是自然的閉上了眼睛,眼睛上的那隻溫熱的手移開,湖奺放開她站在她身前,面上依舊笑著,只是有些混沌。
「晚上去街上吃些東西,你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品嘗過!」
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文水心睜開眼睛,點了點頭,湖奺笑開了,短短的三日,似乎這隻渾身長滿刺得小東西,溫軟了許多,釋然的笑了笑,始終不過是個孩子。
文水心覺得身上的衣物很是繁瑣,腰間的帶子總是結的不好看,瞥了瞥身前的那人整齊的穿戴,有些煩悶。
湖奺喝了口酒,將葫蘆隨意的仍在桌上,上前半步,捉住她纖細的手放下,細細的為她綰上結,後退一步,又執起葫蘆,上下打量著,繼而露出滿意的笑容。
「穆穆說我不穿衣服好看!」文水心有些煩悶的扯了扯衣襟。
湖奺執著葫蘆的手僵了僵,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將酒壺在腰上掛好,牽起她的手走出門外。
文水心小心地吹著勺子里的混沌,熱氣在明火中徐徐繞繞,將霧氣后的小臉遮的不大清楚,湖奺向擺攤的娘子要了個小白碗,從她的大碗中舀出四顆黏糊糊的混沌,挑上一點辣油,推到她面前。
文水心看了她一眼,將面前的大碗移開,把小碗挪到面前,繼續吃起小碗里的混沌。湖奺掛著笑意,托著腮有一招每一招的撥弄著自己碗里的食物,眼睛卻是含上了柔情望著低頭吃著東西的姑娘。
指尖在矮桌之上打著拍,目光卻在周圍掃了一眼,眼裡微冷下去,文水心很快就將小碗里的東西吃完了,許是辣油太辣,她用袖子揉著眼睛,微啟小口呵著氣。
湖奺將葫蘆遞過去,「辣就喝一點!解辣的!」
湖奺笑的很誠心,文水心用鼻子嗅了嗅,懷疑的望向她一臉誠意的面孔,略想了想,仰頭倒進去,觸到舌尖的剎那,依舊刺激了味蕾,湖奺卻壞心的託了把葫蘆底兒,滿滿當當的給她灌進去不少酒。
文水心丟了葫蘆,捂著嘴,咳得很厲害,在抬眼的時候,湖奺不經意的對上那雙染上水意,夾雜著酒意的眸子,心中悸動。
文水心不明所以的瞪著眼前幸災樂禍的女人,帶上了薄怒,瞪著瞪著,腦袋越發覺得暈沉,努力睜大著眼睛想要看清楚湖奺那張妖嬈的清俊的面容,卻覺得昏黃的燈光閃著五彩將這個女人的臉映照的更加模糊。
湖奺閃了身形繞到她身側,伸手攬上她的身子,讓她醉倒在自己的懷裡,摩挲了一下她熱乎乎的臉頰,輕聲的笑了笑,擁在懷中,丟下三個銅板,瞬間消失在繁雜的人群中。
穿梭在暗黑的巷尾中,身後驚咋的呼聲以及兵刃劃破冷峻的空氣的流音,只是讓湖奺面上閃過一絲嘲笑,懷中的人似乎還不清楚,在這暗夜之中,幾個人的心跳中止於此,江湖上又添幾筆血談!
湖奺停落在荒蕪的矮屋之上,方才於一家屋前隨手拾來的薄衫披在懷裡人身上,湖奺看向立在屋檐下的七個灰衣人,笑了笑,七人屈膝恭敬跪下,領頭之人遞上一片竹板,湖奺素手一揮,將竹板在手心中攤開,片刻之後,手心中猝起一團火焰,將其燃燒殆盡,揮了揮袍袖將七人散去。
湖奺坐在茅舍之上,微屈著膝蓋將文水心籠罩在懷裡,懷中之人平穩的呼吸輕柔讓人心安,湖奺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
文水心揉了揉腦袋,從床上坐起來,身上已經沒了酒氣,衣衫已經換上潔凈的一身,隱約記得昨晚被辛辣的酒嗆得異常難受,身子也是飄忽的厲害,似乎還落在一個溫軟的懷抱里。
桌上擺放著一碗白粥,文水心起身在凳子上坐下,端起一旁的茶水漱了口,摸了摸碗身,還有些熱乎,昨晚上的夢境很奇怪,文水心奇怪於為何湖奺這個女人會跑到自己的夢中,而原本同自己嬉戲在林間小道上的穆穆卻猛然間消失不見。
文水心摸了摸脖子上的黑玉,有些羞愧,心下越發坐下了決定,今日一定要離開這座城中卻陽州尋林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