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真愛無敵

第一百零八章

說實在的，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我推開了秦羽橙想要保護著我的手臂，主動站在這個明顯對我充滿了惡意的鬼魂，或者連鬼魂都稱不上的東西面前與她對峙，對她說一些或許完全無法撼動她甚至會產生反作用的話。看樣子真的是很蠢的決定。

但是或許這正是我打從心底里做出的決定，表明我是想這樣做呢？

我承認我並不是一個百分百理智的人，我也會因為一時興起而做一些以後仔細回想起來會後悔很久的蠢事。但是唯獨這一次，我覺得我的所作所為是完全正確的。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相信秦羽橙這傢伙已經在我身後把我殺死千百次了吧。但是沒辦法，從她告訴我自己因為什麼事情才死掉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想法，如果在那個時候告訴她，她可能會哈哈一笑就不放在心上了吧，畢竟有些不可能實現的感覺。那個時候我想，如果什麼時候可以見到這個季青，就和她談談，談談她究竟是把自己想象的有多麼的機智完美才能同時橫在兩個人之間整整三年，又是以什麼心態繼續生活的。而現在，季青自己出現在我的面前了。雖稱不上是機緣巧合那麼好聽，但是好像也找不到什麼別的更好的詞來形容現在的情況了。

也許是我的話真的起了一定的作用，季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加無法壓抑與阻止的憤怒，她漆黑一片的身影逐漸顯露出來了原本的模樣，原先模糊的如同兩個黑洞的眼睛也緩緩變得清晰了起來。她距離我的位置太近了，我好像恍惚之間都可以在她黑色的瞳孔內看到我的倒影。不管怎麼說好歹我和舒苡池也差不多是一起長大的，她那些玄乎的不得了的東西我也是了解的*不離十，從剛開始我連看都無法看到她，到現在因為憤怒而逐漸顯現出死亡前的樣子，季青也許意識到了什麼自己與真正的鬼魂之間的重要差別吧。

「你胡說..」季青搖頭，眼神中的執著更加讓我感覺到她的瘋狂。「我只是沒有時間，沒有時間向羽橙解釋清楚一切...但是我是愛她的！我是愛她的！你不要想否定這一切！！」

「愛她？」我忍不住笑意輕笑一聲。「如果害死別人也算是愛的話，那我還真是後悔沒有早幾年出生去愛你呢。」

我十分肯定我現在的樣子跟我平日里那副懶懶散散的老好人臉相距甚遠，有些惡毒的過分了，微微側身也能看到秦羽橙有些驚訝的表情。是了，這些話的確不是應該由我來說出，她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本來就應該與我無關，而我執意要攙和進來攪局原本就是多管閑事，破壞掉我在秦羽橙眼中那副或許良好的形象，讓她明白自己的女朋友也是個在某種事情上尖酸刻薄的如同巫后的人。

季青緩緩向我靠近，從她逐漸攥緊的手掌來看，她非常想狠狠的捏住我的脖子讓我原地窒息，但是卻也不確定自己如何去做才能讓我這個討厭至極的眼中釘徹底從她和秦羽橙之間消失。所以猶豫著。秦羽橙在我身後不斷地想站出去卻奈何被我死死按住手腕不能動作。

「羽橙...你不能護著這種人...你也看到了，她不想我們在一起，對不對？我們..我們...」季青說著，眼眶邊微微聚起了些許淚水，發覺對於自己的話秦羽橙完全呈現無動於衷的態度后遲疑的落下了，如果她是一個與秦羽橙完全無關的人，只是因為一些理由死死糾纏我奪走了她的眼睛的鬼魂，或許這個時候我已經會覺得她可憐了。但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和我想象的一樣，秦羽橙的冷漠態度催化了空氣中的尷尬，季青無法忍受這過於沉默的感覺，她猛地向我衝過來，我甚至無法分辨到底是要用『跑』，還是用『飛』來形容她的動作。來不及眨眼她的手掌就直直的朝我抓了過來，然後沒有一點懸念的從我身前穿了過去。

「沒錯，我是不想你們在一起。我從來都不介意當惡人，但是怎麼說呢，不管以後的日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秦羽橙覺得我的確是個不可理喻的人，選擇和別人在一起。那麼不管她選擇的人是誰，我都會尊重她的意見，可是唯獨你，不可能。」我絲毫不移動，任由滿臉憤恨的季青一遍遍的想要抓撓我的脖子眼睛卻無可奈何的一遍遍穿過去。「你在她活著的時候已經傷害過她了，我怎麼會讓你在這裡也打擾她原本應該得到的安定生活。」

多次嘗試殺死我無果后，季青終於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去勸說秦羽橙跟自己一起離開，她站在秦羽橙面前哭著說她們曾經交往的時候有多幸福，那個時候她們對對方說出的每一句情話，做出的每一個承諾，就像是背誦課文一樣不斷地嘀咕著，就像我不存在一般。我動作輕微的抬頭看了一眼客廳里懸挂著的時鐘，舒苡池應該快到了。剛剛我在和季青交談的過程中秦羽橙已經快一步給舒苡池發簡訊讓她來幫忙了。

曾經舒苡池告訴過我，怨鬼是被人迫害致死，不是自己自然死亡或者意外死亡或是對自己已經死亡極其後悔或者極其不願意去投胎，自身帶有太大的怨氣無法順利投胎才會產生的東西，仔細想想這季青怕是兩種原因都佔了，毋需置疑這麼多年之間她已經變成和當初的秦羽橙相同的怨鬼了，甚至是一種更加可怕的東西，因為從背後看去，季青周身已經出現了模糊的淡紅色層次，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密密麻麻的排列好，就快要將她分開成數份演變成更奇異的樣子，這樣可怕的模樣我還從未見到過，如果說和什麼東西最為接近...那隻能說，季青現在的樣子像極了還沒有形成雛形的厲鬼。

怨鬼一種很難請走的鬼魂，如果強行將她送走，怕是會讓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沒有很大的冤讎一般沒有人會這樣對待怨鬼。當初我也是因為一時自私差點就害的秦羽橙魂飛魄散，考慮到她並沒有做過什麼害人的事情才沒有繼續堅持送她走。而現在，如果讓我選擇，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讓季青永遠的消失在秦羽橙面前。

雖然在季青對我表現出威脅感的時候秦羽橙的態度很決絕，但是當季青哭著求她離開時，她卻沉默了。三年的相伴，不論如何責怪憎恨對方，怕是也已經在心中將對方推進了一個小小的角落，永遠都無法忘記吧。即使是叫來了舒苡池，秦羽橙可能也不會親口說出請舒苡池送走季青的，關於這點事情...我大概還是可以明白的。

如果季青對於事情的思考不要那麼極端，仔細考慮一下秦羽橙的感受，或許她才是那個比我更適合秦羽橙的伴侶。可惜她所帶來的東西是秦羽橙無法承擔的，她所謂的甜蜜回憶不過是一遍遍的揭開秦羽橙的傷口，讓那已經結痂的過去被撕得再一次血肉模糊。

門鎖被輕輕地擰動，舒苡池來了。我從未有一天像現在這樣清醒她拿著一把我們家的鑰匙過。季青很專註的拉著秦羽橙說著，好像完全都沒有注意過背後多出的一個人影。因為她已經完全展現出來的怨鬼身形，讓事先開過天眼的舒苡池順利的看見了她。舒苡池沖我揚揚手，手指間赫然是幾張不知用什麼血寫好的符紙，我又看一眼微微咬著下唇不願去聽季青說話的秦羽橙，輕輕點頭，還沒來得及對舒苡池說出一個『好』字，秦羽橙就先一步發聲了。

「季青，這些事情也許是你所記住的事情，但同時，也是我想忘記的事情。我的死亡，完全是自找的，在別人看來或許怪不得你，但是你也要明白，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已經隨著秦羽橙這個人的死亡而徹底結束了。季青，我愛過你，但是，是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是我...以為你也愛著我的時候...是我堅信你有一天會心甘情願的告訴你家人你的戀人是個女孩並且可以自豪的牽著我給她們介紹的時候...那些事情早就結束了...」

「可是..」季青還想說些什麼，秦羽橙毫不停頓的接著道：

「在我死掉后的幾年裡，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舒楓墨，雖然剛見她的時候，她完全是一副看起來一副萬事不想管的不耐煩樣子，但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她聽我說了很多事情，她也幫我想通解決了很多事情。甚至給了我我至今為止收到過的，對我來說最為珍貴的禮物。她了解我的想法，不會在任何事情上欺瞞我...雖然這樣說很不知廉恥但是...我早就愛上她了，愛上了這個溫柔接受我這種由各種問題錯誤矛盾所組成的集合體的人，愛上了這個，讓我真真正正有了愛情感覺的人。」

季青就站在原地聽秦羽橙說，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色，愣怔了一會她忽的笑了，笑的愈發開心。讓站在後面一臉不明事理的舒苡池緊張不已。

「不可能的羽橙，你怎麼會愛上別人呢？你還在生我氣，對不對？別鬧了我們回家吧，來...」

「季青。」秦羽橙回了她一個我常見到的，她在開心時會很自然露出的微笑。她非常緩慢的笑著輕聲說：

「我們之間，早就已經結束了。」

接著屋裡安靜了幾秒鐘，我注意到季青背後那層淡紅色的層次感猛地開始劇烈閃動，顏色也逐漸加深，就好像隨時都會將季青的身體捏成幾段再拼成讓人恐懼的樣子朝我們撲過來，她的眼神也如同一片死灰，毫無任何波動，幾乎所有的變化都在暗示著這是個不好的徵兆。

秦羽橙緩緩扭頭，看向右手緊緊捏著符紙絲毫不敢怠慢的舒苡池。

「拜託你送走這個妄圖對小楓墨不利的人了。」

「....」

我怔在原地，接下來舒苡池是怎樣用符紙貼在即將幻化成厲鬼的季青身上，用什麼方法什麼咒語讓她化成一攤死灰，我統統沒有看到一般。我腦子裡所想的完全是秦羽橙剛剛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們之前所產生的感情我一直自詡是無法超越的，因為怎麼說呢，初戀肯定是人非常難以忘懷的對象吧？而季青正是秦羽橙轟轟烈烈愛的深沉的初戀，所以就算我怎麼自大，也不會去質疑秦羽橙對任何人的感情地位，也不會刻意去問這種勾起她傷心事的愚蠢問題，既然兩者無法相提並論，自然沒有詢問的必要。然而秦羽橙剛剛的表態真真驚嚇到了我，我願意在她面前做一輩子惡人，可她卻靜悄悄的為了我而選擇讓季青徹底的消失....冷靜下來之後隨即所產生的卻是無與倫比的安全感...那一剎那彷彿感動的眼淚都要滾下來。

「你沒事吧？」不知過了多久，已然收拾好地板上散落的符紙碎片的舒苡池蹲在我身邊輕輕推了一下我。我搖搖頭，卻發現秦羽橙一直在客廳的沙發邊靜靜坐著，抱著剛剛跑進卧室小愜的墨魚，側著身子看著我。

「沒事就好，我天呢你倆可嚇死我了。」

一看到我沒被嚇到精神異常，舒苡池鬆了口氣小聲念叨著還好沒出事不然怎麼跟你媽交代跑去拉起秦羽橙丟下墨魚一起坐在我身邊開始數落我倆。

「來來來給姐姐講講，你倆是在玩什麼奇怪的遊戲。你們是怎麼招來這種嚇死人的厲鬼的？？」

秦羽橙一皺眉。「厲鬼？」

「你不知道啊？」舒苡池臉上大寫吃驚兩個字。「她整個靈魂表層都泛紅了不是要變成厲鬼姐姐難道是身體里內置鑽天猴準備點火升空了？？你倆心可真大！我來晚一步你倆都得見孟婆去了！」

「...」秦羽橙立刻滿臉心有餘悸一副我害pia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裝出來逗樂子的。舒苡池一隻手攬住我的肩膀，另一隻手頗佔便宜的挽上秦羽橙的腰輕聲說。

「好了小寶貝兒們，別難受了。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好歹也聽見了一些。你倆心情低沉我能理解，但是如果不送走她她就會無意識的去害別人了啊，所以別難受了，也別把自己想的多麼魅力難擋了，這個鬼姐姐離開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就算你們不願意我也會打暈你倆強行送走她的。不可能讓這種心理不健康攻擊力也不健康的鬼姐姐留在世上禍害我家妹妹妹夫的~走，我請你們去我一姐們兒開的酒吧玩去，哦對了小楓墨，可千萬別告訴你媽媽我帶你去酒吧哦~」

於是半推半就的我和秦羽橙就被舒苡池拖到酒吧了，不管是有多複雜的心情，也已經慢慢冷靜下來了。在酒吧的雅間里我和秦羽橙也談了很多，好像很多之前費解的想法都逐漸明朗起來了。對於我不知為什麼會產生的，對於季青的歉意感也被秦羽橙和舒苡池安撫下去，甚至還在莫名其妙的時候答應在高考前夕和她倆再帶個言檀一起去滿是比基尼小姐姐的沙灘度假上曬日光浴？！誰來告訴我這有什麼必然的關聯嗎？？

舒苡池的姐們太熱情了，晚上玩到時針都晃晃悠悠指向凌晨一點了才肯放我們從飯店出去。因為玩到太晚，唯一的正常人言檀擔心我們的安全，於是開車把我和秦羽橙送回家才離開。再次站在客廳里，我好像又看到了幾個小時前跟季青對峙的樣子，仔細想想，現在就算給我個劇本我也演不出當時那種惡人形象了。

「小親親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啊？」秦羽橙抱著浴巾站在浴室邊，還不等我回答立刻一臉妖嬈的抱著門框，用非常嫵媚的聲音問：「還是說，一、起、洗？」

「你先吧。」我面無表情的沖她比劃了一個大拇指的動作，她切了一聲非常不情願的進浴室了。我從冰箱拿出一瓶雪碧，靠在沙發上慢慢喝。剛剛雖然一直在被秦羽橙擋酒，但是還是被舒苡池強行灌了一小杯不知伏特加還是威士忌的調和雞尾酒，現在比一比還是碳酸飲料好喝...哎天生不是會享受的料。

白天被舒苡池十分嫌棄丟到一邊的墨魚磨磨蹭蹭的又跳上沙發，舒服的拱進我的懷裡，晃著尾巴玩。看它晃來晃去的尾巴，我忽的又想起季青說過的一句話，不禁有些...

她在說自己為什麼會死掉的時候曾經說過，她找了一位自稱只要送給她令她滿意的禮物，她就會送給現在唯一有資格愛秦羽橙的人一雙『天眼』，讓她可以直面怪力鬼神，重返秦羽橙自殺的地方，去尋找她殘留的靈魂。季青毫不懷疑的就篤定那個人是自己，所以她才會興沖沖的答應這個荒謬的交換。

「但是那個老人說，她會送給現在唯一有資格愛秦羽橙的人一雙『天眼』...」我用手指描繪了一下自己眼角的弧度。聽媽媽說，我是在三歲的時候一場高燒之後莫名其妙得到了這雙眼睛....

「唯一有資格...愛秦羽橙的人嗎...」

我笑笑，閉上眼睛。感受碳酸飲料在喉中流過的感覺。

也許，那個老人真的實現了季青的願望吧。只是很可惜...那個有資格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