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基地
慕重明背脊挺直地坐在車裡，兩手搭在腿上，其中一隻手下壓著電話，屏幕始終顯示在通話中。
「呼、呼……嘭！——咔噠、砰砰砰！！……」
各式嘈雜的聲音從另一端不斷傳來，慕重明手指微顫，將剛剛放下去的手機又拿起來，第n次用低沉的聲音問出了同樣一句話。
「你那邊情況如何？」
「……暫時安全。我們現在街道上往你們那邊跑、呼、這邊兩旁都是小吃店……」
「你們往前到大街上來，我的人正在過去……你會沒事的。」
慕重明的聲音清晰而平穩地從手機里傳來，步慕一邊迅速地彎腰從一隻喪屍伸長的手臂下鑽過，一邊講還未掛機的手機塞進上衣的口袋。
唐跡從後面用力地一刀捅進那追著步慕的喪屍的後腦！甩了甩手，疲憊地跟了上去。
「小澤，你老爹的動作也太慢了吧。」唐跡舔舔幹得起皮的嘴唇，一雙眼睛半睜不睜地掃視周圍，突然嘿嘿笑道：「如果爸爸趕不到，我們就死在這裡也不錯。」
「他會趕到的。」
「這可不一定——唔！！」唐跡腳上突然遭到一股阻力，措不及防之下被那隻喪屍的手拉得直接趴到了地上！他長臂一伸，竟是直接將步慕也拽住，叫他動彈不得。
步慕被他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轉頭去看，卻見唐跡絲毫沒有要殺掉已經開始往他身上爬的喪屍的意思，反而笑眼彎彎地問：
「你覺得在牠們把我吃完之前，我能把你全部吃掉嗎？」
步慕臉色一變，來不及多想，抬手對著唐跡就是一槍！
「砰！」
唐跡暗沉的眼眸在身後洋洋洒洒炸開的腐爛血肉中獃滯了一瞬，接著臉上便被步慕拿著槍托的手狠狠揍了一拳！
「你發什麼神經！我爸說會沒事，那就一定不會有事！」步慕狠狠地瞪了唐跡一眼，拉起他的手扭頭便朝著慕遠的方向跑去。
慕遠從剛剛發現不對起便停了下來，一直在射殺周圍不斷圍上來的喪屍。這些東西越聚越多了，可不能連累了主角死在這裡！
步慕神色堅定，左手放開唐跡，從腰間抽出了那把匕首，身形前沖狠狠刺入一個喪屍的眼眶！
「唐跡，你還愣著做什麼？殺啊！我們到大街上去！」
唐跡有些茫然的收緊了被步慕握住過的那隻手，看著步慕利落地幹掉喪屍染血的背影，歪了歪頭，視線掃過周圍的喪屍，臉上慢慢地爬滿了笑意。「啊，好啊。」
如果是這樣的世界。
如果是這樣的世界的話……像他這種人，也是可以有美好的未來的吧？
……
子彈宣洩的聲音從前面轉角處傳來，步慕喘息著從汗濕的外套中拿出手機，對著通話孔道：「爸爸，我到了！在你們右前方的巷口。」
「恩。」
手機里隱約傳來慕重明對下屬吩咐的聲音，很快，這邊的基地軍便不再用機槍掃射，反而派出了兩隊人馬清剿出一條通道。
步慕三人從巷子里走出來，身上的衣服幾乎都看不出本來面目了。
街道上已經堆了不少喪屍的屍體，在基地軍的車隊外形成一個弧。眾多持槍佇立的人群中，慕遠一眼便看見了那個男人——永遠一絲不苟的外貌，永遠背脊挺直的身形。慕重明就那麼站在那裡，便自然而然地帶出一股子無人能及的威嚴和壓迫。
這個男人從小在慕遠的心裡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無所謂喜或不喜，更談不上什麼親情。只是從小被告知要感謝他，因為他是賜予自己一切的人。然後遠遠地看著，渴望漸漸轉變為仰望。
兒子的榜樣總歸是父親，慕遠從前總覺得慕重明太過不近人情，直至經歷了末世，成熟起來，卻是逐漸向著他那樣去發展了。
然而是遠遠及不上的。那樣的一個人，無論是誰對上他，都會從心底感到敬畏。不，或許有一個人除外……
「爸爸！！」
步慕大聲喊叫著，如同一顆小型的炮彈「嗖」地一下從原地躥離，一頭扎進慕重明的懷裡。兩條手臂緊緊地箍住他的腰，將臉整個埋進了慕重明的胸前。
他身上滿是喪屍的污血，尤以手上最甚。這麼一抱一攬，全抹在了慕重明的身上。
後者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臂動了動，忍住將懷裡髒兮兮的兒子推出去的衝動，抬手輕輕拍了兩下步慕的背。
這種兒子出去玩了一圈結果滾了滿身泥回來的糟心感啊……
「好了，撒嬌夠了，就老老實實跟我回基地。」抱了十來秒，慕重明還是沒忍住，抬手將他推了開來。
「哦。」步慕抬眼偷瞄了眼慕重明的表情，見他似乎沒生氣，便又裂開嘴笑。他嘰嘰喳喳地自顧自給他講著一路上的見聞，絲毫不在意後者板著一張臉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不知聽沒聽進去的樣子。
看著那兩人逐漸往保護圈中間走去，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唐跡眯了眯眼，用肩膀撞了下慕遠，「你不是他哥？怎麼還在這兒傻站著，不去團圓一下？」
「別多管閑事！」慕遠猛地一下轉過頭來，眼裡閃過獨狼被激怒了一般的厲芒。但沒一會兒，他看著雙手插在兜里微微勾著背、同樣滿身臟污的唐跡，也消了怒火，輕嗤一聲便轉過頭去。
「我跟他是不一樣的。是……不同階級的人。」
聽到慕遠輕聲說著的話，唐跡忍不住想笑的衝動。他也確實笑了，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所以，難道你認為我們就是同一個階級的難兄難弟嗎？」
「怎麼可能，」慕遠斜睨著唐跡，也勾起一邊的嘴角。他抬手搭上唐跡的肩，然後輕輕一推。「你離我，差的遠著呢。」
唐跡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怔，想了想，剛要說點什麼來詭辯一番，卻見步慕回頭對著他們招手，「你倆傻愣在那裡幹什麼呢，還不快過來！」
兩人提步跟了上去，慕重明的目光一掃而過，在慕遠的臉上停頓片刻，什麼也沒說便轉過臉去，淡淡開口道：「都上車吧。」
步慕跟了慕重明一輛車，而慕遠和唐跡則被安排了另外的一輛車。
後面的車輛里，慕、唐兩人的氣氛格外沉悶。唐跡摳弄著指甲縫裡的碎屑，突然開口道：「你想過沒，進了基地要怎麼做？」
「什麼意思？」
「你想啊，既然這麼大的基地都能無聲無息地建立起來，那恐怕裡面已經是制度完善的另一個社會了。我可一點都不想再被管制起來，而且……慕澤會被那個男人帶走吧？」
「我不會……讓他在這裡待太久。」慕遠握緊了拳頭，低聲道：「我會帶阿澤離開這裡。」
「哈？他憑什麼跟你走，他在這裡可是特權階級。」
唐跡翻了個白眼，壓低了聲音，誘惑他道：「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我們不取而代之？這裡既安全、生活又方便，若是我們能把這個基地據為己有……呵呵呵……」
「這怎麼可能？！」慕遠皺起了眉。
「為什麼不可能，你是慕家人，你難道不知道你們這些世家的權勢有多大嗎？光看這次你爸這麼快就帶了這麼多基地軍趕來救兒子，就差不多知道聯邦政府只是個空架子了。我們完全可以借著慕家的勢，把其他的權力分支先幹掉，再謀其他。」唐跡那雙狹長的眸子里，血腥的意味一閃而逝。
慕遠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罵道：「你真是個瘋子。」
「那你來不來，結盟？」唐跡直接舉起了手掌。
慕遠沉默片刻，「啪」地一聲將手並了上去。「恩，那就來吧。」
另一邊……
慕勁坐在沙發上，聽著馬凱在他身旁不斷地講著什麼，越聽臉色越黑，最終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什麼時候讓你直接下手殺他了？！」
馬凱被他嚇了一哆嗦，忙道：「『有必要的時候，殺了也無妨。』您當時是這麼說的啊！」
「有必要！什麼叫有必要你懂嗎？！」慕勁呼哧呼哧喘著氣，連嘴唇都在發抖，「你直接那麼明顯的設計下殺手也就算了，竟然還沒確認他死亡就離開，現在連父親都驚動了……」
「大少爺，那、那我該怎麼辦啊？」
「父親已經親自去接他了，如果沒死的話，估計一會兒就要讓我去準備給慕澤接風洗塵……」慕勁話音未落，便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打開一看，正是慕重明。
「父親……是，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準備。」
不到十秒，交代完事情的慕重明便掛了電話。慕勁在這邊拿著手機，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向門外走去。
「大少爺，怎麼了？是不是他還活著，我該怎麼辦？！」
慕勁回過頭看了一眼馬凱滿面驚慌的樣子，目光中透出一種讓馬凱頓覺不妙的情緒。
「你，先回你們隊的地盤吧，這幾天盡量別露面了。」
馬凱這個人，算是廢了。
慕勁深知這一點，只簡單地下了個指令便不再多言，打開門緩步走了出去。他的腳步一輕一重，若是細看，還能看出有些微的蹣跚。
那是慕遠臨走時的那一槍，雖未傷及骨頭，卻直接洞穿了他的小腿肚。如今自然是還未痊癒，但他卻執意不使用拐杖或其他物品來輔助走路。
他是慕家的大少，如今在這個各方勢力雲集的基地中，他慕家，還算不上高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