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還請師父對徒兒溫柔些
攝政王輕啟薄唇,道。
「不過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
宇文長樂卻是管不了那麼多,只當他是同意了,便笑嘻嘻地挑起了眉梢,彷彿撿了個天大的便宜似的。
「那你就是答應咯?!」
攝政王沒再說什麼。
反倒是左相看不下去了,不屑地撇了撇鬍子,哂笑著嗤了一聲,道。
「看來宇文小姐是頭一回來這艷雪樓,不太懂競寶大會的玩法,才會初生牛犢不怕虎,說出這番叫人啼笑皆非的話來。」
「沒錯,本小姐確實是第一次來,也不懂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規矩,」宇文長樂大大方方承認,眉眼間卻是笑意更甚,狡黠得像只狐狸,口吻聽著卻甚為狂妄,「不過……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本小姐有錢,在這艷雪樓中還不是本小姐說了算?哪怕本小姐一把火燒了這個樓,樓主也不見得會有意見。」
「哼,」曉得她牙尖嘴利,左相無意與她爭執,降低自己的身份,便就冷哼了一聲,側開了腦袋,「那宇文小姐帶來的錢,可要足夠多才是!」
宇文長樂一手搭在錦盒上,拿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叩了兩下,端的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不過是一場競寶大會而已,本小姐還不放在眼裡,相爺無須擔心,本小姐帶的錢……自然是不會比相爺您少的。」
一句話,不溫不火,挑釁的氣味卻是顯而易見。
左相聞言不由惱了三分,便又反詰了一句。
「逞口舌之快,誰人皆會!」
「呵呵。」
宇文長樂悠然淺笑,不再激他。
雖說她今日來此的目的,便是為了攪局,專門要壞左相的好事,殺一殺他的威風,叫他的好盤算落個空,以報前幾日的行刺之仇!
但是……眼下的桌面上多出了一個攝政王,她的眼裡就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在攝政王的面前,便是左相又如何?
或許在別人眼中,左相的權勢和地位不容小覷,差不了攝政王多少……可是對宇文長樂而言,比起攝政王來,左相連個屁都算不上!
「來,王爺……不對,現在應該改口叫師父了,」盈盈抬袖,斟了滿滿的一杯酒,宇文長樂雙手捧起,遞到了攝政王的面前,笑著道,「為了接下來三個月的師徒之情,還請師父悉心指教,對徒兒溫柔些。」
一番話,便不是對左相說的,也聽得左相窩了一肚子的火,非常後悔剛才這個惱人的女人進來的時候,沒有翻臉將她直接轟出去!
微垂眼瞼,看了眼宇文長樂遞上來的敬酒,攝政王仍是無動於衷的神色,不置可否。
「競寶大會,還沒有開始。」
言外之意。
這酒敬得太早了。
宇文長樂笑吟吟地將酒樽放下,也不覺得尷尬,只信誓旦旦,自負輕狂。
「那就等一會兒再喝,反正……這杯酒遲早都是要灌入師父您的口中……」
攝政王依舊無話,在收回視線之時,不經意地多瞟了那杯酒一眼。
正說著,雅間內外就響起了搖鈴聲,前一刻還沸騰的大堂,下一秒立時就安靜了下來,彷彿被消去了聲音一般,樓上樓下各個房間的窗戶逐一打了開,垂下細細長長的鏈子,能叫屋子裡的人看見外頭,外面的人卻看不見裡頭的光景。
在競寶大會開始之前,還有一段歌舞助興。
若是尋常的歌舞,在場的某些權貴怕是不耐,但按照慣例,這艷舞……並非是舞姬跳的,而是艷雪樓樓主親自登台亮相,為競寶大會揭幕!
艷雪樓乃是皇城第一樓,不如一般的酒館茶肆,也不是普通的煙花之地。
閣樓建在河水邊,一半靠岸,一半臨水,風景獨絕,是為文人墨客最喜歡的風騷之所,故而樓中飄散著一抹水墨之鄉,再加上艷雪樓里的酒,是全皇城最香醇的美酒,艷雪樓里的佳肴,是全皇城最有口皆碑的美味,而艷雪樓里的美姬和男侍,亦是風華絕代,才貌雙全。
很顯然,這是個一擲千金的銷金窟,沒有錢的人,是進不來的。
而沒有權的人,連二樓都上不了。
便是這麼個地兒,什麼都金貴,就連以色侍君之人都是買藝不賣身,身價被抬得極高,要想給他們贖身都是傾家蕩產的節奏,所以……他們的主子,也就是艷雪樓樓主,便就顯得更加的彌足珍貴了!
得觀樓主一舞,除了在競寶大會之日,其他時候,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千金都難買到。
這麼難得的機會,自然沒有人捨得錯過,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伸長了脖子,連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
笙簫起,鼓樂鳴。
半空之中飄起雪花來,潔白的雪,不染塵埃,洋洋洒洒飄落而下,不過片刻就在舞台上堆積了起來,白得惹眼。
這個時候氣溫已高,顯然是不可能下雪的,故而飄下的雪並非是真的雪,而是珍珠磨成的粉末。
即便品相不好的珍珠值不了幾個錢,可是這麼多的珍珠粉層層疊疊積了一地,不知道要磨掉幾千顆幾萬顆的珠子,端的是奢侈。
可也正因為奢侈,方能襯托出這場艷舞的稀罕。
隨著一聲清幽的唱腔劃破漫漫長夜,那抹踏著白雪緩緩飄落的艷紅色逐漸映入眾人的眼帘,卻不是意料之中的艷雪樓樓主萬雪夜,而是一個上了妝的花旦。
身著大紅色的長袍,有些像舞衣,又有些像戲服,但又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種,套在那清俊修長的身軀上,別有一番驚心動魄的妖嬈。
臉上的妝容濃艷極了,叫人看不出原本的面貌,然而一抬眸,一剔眉,便是萬種風情,直教人心旌搖曳,挪不開眼睛。
大紅色的水袖如同水蛇一般遊走在純白的雪地上,行雲流水,耍得妙極了。
便是不懂內行的人,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拊掌叫好,情緒激昂!
那刺目的紅,映著刺目的白,強烈的顏色對比之下,有種直擊人心的魔力,彷彿連魂魄都要被他勾了去。
而當他開口清唱的那一剎,只一聲,便就俘虜了全場。
霎時間鴉雀無聲,連叫好也沒有了,唯恐打擾了場台上的那名紅衣舞者,那名擁有者全天下最清麗唱腔的戲子——
百里青桑。
這是他的名字。
在來之前,宇文長樂便曉得今夜的競寶大會上,有這樣一號人物。
艷雪樓的樓主真的是很會做生意。
在開場之前,讓百里青桑唱上這麼一段,又用千萬顆珍珠給他捧場,將他的美襯托得淋漓盡致的,身價免不得要翻上幾番,極至巔峰!
一曲罷,聽得眾人神魂顛倒,不知今夕是何夕,就連台上之人是什麼時候退開的都不知道。
宇文長樂也是看直了眼睛。
她本來就是以貌取人,眼下遇上這麼個尤物,沒理由不大飽眼福!
左相率先回過神來,回頭看了眼宇文長樂,見她面露痴迷之色,不由扯起一抹冷笑,曉得她又看上了人家,便開口戲諷了一句。
「傳聞這個男人是近幾年來身價最高的戲子,相貌也是極好的,萬里挑一,旁人沒得比,宇文小姐若是喜歡的話,可要抓牢這次機會了,一旦錯過了這個村,叫他給別人買走,可就再也沒有這個店了。」
宇文長樂的目光還落在場台上,沒有收回來,聽到左相這麼說,也只隨口應了一句,道。
「自然是要買的……」
唐扶歌這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竟然鬼使神差地插嘴問了一句。
「買來……送給王爺?」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朝他投去了視線。
陡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唐扶歌立時噤聲,垂下眼瞼,端著一副無辜的模樣,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眾人便也沒再計較。
攝政王自是不放在心上,宇文長樂被他一語驚醒夢中人,回過了神來,礙著攝政王的面子,哪裡敢說「喜歡」二字,即便趕緊討好著朝攝政王笑了一笑,問道。
「王爺可是喜歡聽曲兒?」
攝政王答道。
「尚可。」
也就是隨便的意思,沒有特別喜歡,但偶爾也會聽上幾曲。
宇文長樂興緻勃勃,就當他是感興趣了。
「那正好,本小姐也喜歡,等下將他拍了下來,便就送到你的府上,王爺若是起了興緻,就叫他唱上幾段……到時候,咱們一起欣賞!」
「一起」兩個字,被宇文長樂刻意加重了三分,也不曉得是為了攝政王,還是為了那個百里青桑。
她的心思,別人也是揣摩不得,只有她自己知道。
左相顯然是樂得宇文長樂拿下這個百里青桑的,左右他自己是不打算要,雖然這個戲子並非完全沒有利用價值,但身價實在是高,他今晚還有更重要的兩件東西要拍,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而一旦宇文長樂在他身上下了血本,再要拍別的東西,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然而,出乎左相的意料,萬雪夜卻沒有將百里青桑放在第一個。
第一件出拍的寶物,是顆千年人蔘。
是不是真的有一千年,宇文長樂不知道,但個頭真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