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好戲開始了
談罷條件,兩人各自無話。
東方毓秀便又躺回了草地上,宇文長樂跟著躺下,抬頭看著滿天的繁星,夜空萬里無雲,唯有一輪明月高懸於天際,將整個夜幕染上了一抹朦朧的銀光。
夜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半空中盤旋著幾隻蝙蝠,發出一聲又一聲尖銳的鳴叫。
想起那日在御花園中,東方毓秀的書童之死,宇文長樂微一沉吟,不由開口提醒了一句。
「有句話,說了也許你會不開心,但……那個要將你置於死地的幕後黑手,十之八九,恐怕是東秦國的人,你此番回去,想必凶多吉少。」
聞言,東方毓秀沒有說話,也沒有生氣,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從嘴裡吐出三個字。
「我知道。」
雲淡風輕的語調,卻不知埋葬了多少沉痛的掙扎。
鳳凰涅槃,浴火而重生。
見他如此,宇文長樂就沒再多說什麼,各人有各人的命運,各人有各人的選擇,除了在乎的那幾個人,其他人對她而言,都只是合作夥伴,僅此而已。
她雖然多情,可並不濫情,尤其是一些帶毒的桃花,不去碰才是上上之策。
這個道理,因著上輩子摔過許多跤,早已刻骨銘心。
又躺了一會兒,覺得夜寒露重,晚風有些冷了,宇文長樂才起身走了開去,招呼也沒打一聲,只當東方毓秀不存在。
東方毓秀也沒去看她,滿眼都是一閃一爍的星星,就那樣躺在草坪上,躺了整整一夜,直至天明。
因著被宇文長樂放了鴿子,白跑了一趟艷雪樓,花霽月原本就沒什麼耐心,第二日一早,就殺氣騰騰地跑過來踢門!
當真就是用踢的!
「砰」的一下,把門扇踢得搖來搖去,險些碎成幾塊。
四下的仆婢早就嚇死了,哪裡敢觸花君的霉頭,一個個縮著腦袋躲在邊上,恨不得避得越遠越好。
合歡臉色發白,然而心繫宇文長樂的安危,還是硬著頭皮,壯著膽子,開口想要勸上一句。
然而,「花君」兩個字方才出口,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迎面就劈開一記掌風,重重地擊上了她的肩頭,將她連連打退了幾步。
再也不敢多話。
花霽月那一腳,可謂是地動山搖。
宇文長樂本來就醒得早,只是賴在床上不願意起來,聽到那巨大的響動,曉得是煞神找上門來了,便只好懶洋洋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花霽月走進裡屋的時候,就見到宇文長樂衣衫不整地抱著床柱靠在一邊,歪著腦袋看他,一雙眼睛惺忪朦朧,像是還沒有睡醒,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
也不知道是在笑些什麼。
花霽月沒有心情跟她笑,眯了眯眸子,聲音冷到了骨子裡。
「說吧,你打算怎麼給本尊一個交代?」
宇文長樂嘆了一口氣,從床上坐直身子,抬手拉了拉衣服,將身子裹得嚴實了一些,才掀開被子,下到了地上。
「還能怎麼給?你不過是想看本小姐欺負唐扶歌,本小姐欺負給你看便是了,還有那天本小姐說的……要證明給你看,你的刀還不夠快。」
聽到後半句,花霽月的眸子又緊了三分。
「哦?」
就見宇文長樂轉過身,走到一邊的架子旁,從上面取下了一把七星寶刀,刀不長,只有一尺,出鞘時精光湛湛,卻是鋒利無比。
隨手把玩了兩下,一看就是熟練的架勢。
宇文長樂笑著回頭,道。
「本小姐沒有內力,但刀法……未必不及你。」
花霽月聞言即明。
「你要與本尊斗刀?」
「不錯。」宇文長樂說著便就走了回來,行至花霽月的面前,抬頭看他,目光灼灼,「前提是,你暫時封住內力,否則……這場比試就沒有展開的必要了。」
花霽月也不贅言,斂眉道。
「好。」
說著,便就取出了隨身攜帶的佩刀,足有兩三尺長,作為近身搏鬥的武器,顯然是佔了上風的。
宇文長樂卻不在意。
她不在意,花霽月就更不在意了。
兩人遂各自往後退開半步,擺開了架勢。
刀刃抵在一塊,發出嘶嘶的聲響,聽在耳里,叫人毛骨悚然。
「一招分勝負。」
宇文長樂從嘴裡吐出了幾個字。
「見血為止。」
花霽月補充了一句。
宇文長樂笑著揚眉,並沒有露出懼怕的表情,聽到他那樣說,眸中的神色反而更炙熱了,甚至還染上了幾分狷狂的味道。
「好!」
一聲「好」字脫出口,尚未來得及落地,兩柄利刃便就殺開了刀光劍影,你來我往,幻化出無數的疊影,叫人看也看不清楚,只能聽到刀鋒交擊的聲音。
錚錚錚,擲地有聲,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兒!
花霽月的身影自是鬼魅無常,卻不想宇文長樂的動作也是敏捷伶俐,絲毫不落下風。
幾個回合下來,仍是分不出勝負。
曉得自己先前小瞧了宇文長樂,花霽月即便收緊了眸色,加快了手裡的動作,試圖畢其功於一役,儘快將她拿下!
然而,宇文長樂又豈是輕易就會伏敗的?
有一種人,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宇文長樂便是這種人。
花霽月的速度越快,越能激發她的潛力,如此一來,又是天雷地火的數十個回合,殺得屋子裡七零八落,早已是亂糟糟的一片,狼藉滿地!
仆婢圍在門口處,緊張地朝裡頭觀望,卻是不敢踏進門口半步,唯恐被殃及池魚。
直至聽到「嘶」的一聲,布帛划裂,血色飛濺,勝負乃見分曉。
被劃破的布帛是宇文長樂的袖子。
而飛濺的腥血,則是出自花霽月手背上的一道細長的刀口。
「你輸了。」
宇文長樂收起刀,盈盈一笑。
陽光從屋子外射進來,穿過窗口,投射在那張張揚狂妄的面龐上,有種說不出的美艷。
花霽月冷哼一聲,收刀離去,半個字也沒留下。
宇文長樂也不多說什麼,只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還是太陽下山的時候,過來琳琅苑。」
她喊得響亮,花霽月自然是聽到了,卻是腳步也沒頓一下。
不必多問,定是與唐扶歌有關。
等到花君走遠了,一眾仆婢才魚貫而入,圍著宇文長樂七嘴八舌地關切,在確定她沒有受傷之後才齊齊鬆了一口氣,四下散了開來,忙著收拾屋子裡被打碎的一片狼藉。
宇文長樂走回到床頭坐下,隨手將七星寶刀放在邊上,垂眸看了眼被割裂的袖子,以及袖口處的手臂上,一道細細長長的傷痕。
以花君出手之狠辣,她怎麼可能躲得過?
哪能不受傷?
只是不見血罷了。
不枉費她泡了一整夜的冰水,將身體上的細小血脈凍住了,延緩了血液的滲出,方才要是斗得再久一些,等血脈活動開來,只怕就要露餡了。
還好,有驚無險,沒叫花霽月發現了端倪。
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宇文長樂可不想跟這樣的傢伙作對,分分鐘怎麼死的只怕都不知道,也就只有唐扶歌應付得了他,畢竟是孿生雙子,有些心靈上的默契,是旁人所無法參透和比擬的。
就讓他們兄弟兩個自己斗去吧!
這樣想著,宇文長樂不由扯起嘴角的一抹笑。
如果不是因為花霽月,她未必會對唐扶歌下手,可是……為了同花君搞好關係,也只能犧牲一下唐扶歌了。
便就命人捎去一個消息,叫他在太陽落山之前過來。
昨晚上沒演完的戲,總是要演完的。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打發打發就過去了,唐扶歌果然聽話,太陽還掛在西山上,他就過來了。
宇文長樂抬頭看了眼天色,見時間還早,就讓他先坐在院子里喝了一陣子的茶。
茶,自然不是普通的茶。
宇文長樂擅長用毒,這一點花霽月是見識過的,她下毒的本事很高,叫人防不勝防,比如眼前的這杯茶,她也喝……並不是說茶里沒下藥,而是連著葯也一起喝了。
只不過,喝得少了一些。
有些葯就是這樣,不僅看藥性,還要看用量。
少點兒不礙事,多了才會發揮效用。
也不需要太多,像唐扶歌飲下的那般多,就可以了。
待太陽緩緩下山,晚霞燒得如火如荼,別有一番意趣,宇文長樂只手撐著臉頰,趴在石桌上對著唐扶歌看,眼睛也不眨一下,直到將唐扶歌的臉頰盯紅了三分。
才笑著道。
「扶歌,你真好看。」
唐扶歌是一本正經的性子,原本就被她看得不自在,哪能禁得起這樣的撩撥,便就不自覺地側開了視線。
反正看不到的話,也就聽不見了。
宇文長樂卻是不肯放過他,起身走到了他的身邊,忽然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唐扶歌吃了一驚,待回過神來,便被宇文長樂抵在了樹榦上。
一張臉笑盈盈地湊過來,近在咫尺,對著他的耳根吹氣,吹得他心煩意亂,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遠處,花霽月坐在樹榦上,剔著眉梢往這邊看。
好戲開始了!
他坐得高,看得遠,不僅能看見琳琅苑內的情景,還能看到侯府外的場面。
只見一輛馬車由遠而近,赫然是攝政王的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