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劉昭之語

第65章 劉昭之語

重重迷霧一直縈繞在阿歡的心頭,除此之外,還有她對於顧清遠一家境況的擔憂。京城顧家背負著四條人命被貶謫至永安,本不是榮歸故里,又令本族抹黑,處境的確堪憂。世人習慣看人下菜碟,看似平和、實則氣傲的顧清遠,也不知怎麼樣了……

如此種種一直糾結在她的心中,於是過幾日劉昭提著藥箱來請平安脈的時候,一踏進門看到她的臉色,就了皺了皺眉頭。

阿歡把手腕擱在桌子的小軟墊上,劉昭一邊把脈,一邊數落她:「少夫人也算大病初癒,你及笄之前脈象已近平穩,為何今日如此紊亂?」她把完脈后細細觀察阿歡的面色,「舌苔白膩,眼眶發青,嘴唇泛白,近日又思慮過甚了?」

雖是問句,可是劉昭目光無比篤定,阿歡也沒多做掩飾:「最近有些事情琢磨不透。」

正準備寫方子的劉昭瞥了她一眼:「憂思乃大患,你年紀輕輕的,別有事沒事就鑽牛角尖。,把自己折騰成個病秧子,到頭來受罪的還不是自己?真是想不開。」

「我像你這個年紀時,並沒有你經歷的多。你這丫頭也算多災多難了,可是這麼多事情走過來,為何還是看不明白?為何偏偏要去琢磨一些明知勞心勞力、最後卻得不到好結果的事情?以你的身份,要想安安穩穩、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要做的不過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何苦讓自己活得那麼累?」

劉昭此人,阿歡前世就聽說過她。傳言中,她桀驁不馴,及笄而不嫁,擁有一身絕佳醫術卻堅決不入太醫院。不過這一世因為自己失憶之事,倒是同她有了不少交集。不過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為潯陽大長公主曾有恩於劉昭,自己的病當時又無人能治,想來這一世,也並不會同劉昭有來往。

她直言不諱,阿歡也索性攤開了說:「劉姑娘所謂的難得糊塗,本就是一種中庸之法。身處紅塵俗世,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如此?你若想在這個世上立足,這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避世之道,何嘗不是一種消極的逃避?聖人云『格物致知』,觀察一種事物還要琢磨透它想要表達的理念,那麼我們對世間發生的事情,又如何能避而不談呢?」

劉昭聽阿歡這麼說,微微一笑道:「儒家入世,道家出世,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少奶奶並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她性子直,說話素來如此,阿歡也不以為意,只是嘆口氣道:「劉姑娘的超脫,我是學不來了。」

「你不是學不來。」劉昭下筆如飛,「你只是放不下。」

阿歡怔了怔。

劉昭把寫好的藥方放在一邊晾著,「你之所以思慮過甚,不過是因為牽挂太多罷了。放下這些牽挂,豈不就是一身輕鬆么?」她不疾不徐地收拾著藥箱,「要我說,少夫人還是見一見顧公子的好。」

阿歡又是一怔:「這是為何?」

「你在顧家撞到了頭部之時,顧公子曾拿著一個藥方來讓我辨認。其中雖有幾味安神葯,可是大體的方子仍是治療失憶之症。我便如實告知於他了。不過他之後看起來臉色很不好,道謝之後拿著方子就走了。」

阿歡默默地算了一下時間,她並不知道此間還有這件事情。她雖然記得自己偽裝恢復一事,可是當日不過是為了令顧夫人不那麼刻薄。為保安全,除了自己和葵心,其他在顧家的人,都不知曉。

照劉昭這個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許是在自己昏迷過程中,顧清遠就已經知道自己在騙他了。他乍知此事,應該很是失望,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在自己昏迷的過程中守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

他這樣的人,不是動了真情,怎會做到如此地步?即便二人相處時間並不夠長,可是畢竟也曾同榻而眠,也曾相視靈犀。這也難怪他當日會說出那麼決絕的話:「……事已至此,你是要繼續過著這種貌合神離的日子,還是一了百了和離,我都由你。」

他必是覺得真心錯付,才如此難過吧……

阿歡捫心自問,假如自己易地而處,想來……也會同顧清遠一樣的生氣。

「你的病差不多已經好了,今後我都不會再來了。」阿歡驀地抬頭看她,卻發現劉昭門處逆光而立,一身白衣飄飄,居然真的有些仙子的風姿,「京城繁蕪,待的時間久了,難免要沾染塵俗之氣。我還是當我的雲遊大夫去罷。」

阿歡雖無法苟同她的理念,可是著實敬佩她。一位女子,身份地位無一不缺,她卻可以做到如此,非心靈澄澈之人不能做到。

於是阿歡倒是也誠心誠意地祝福於她:「劉姑娘,願你可以永遠無懼人間是非。」

劉昭難得地沖她嫣然一笑:「這句話與君共勉。」

劉昭離開后,芷心來拿剛剛寫好的方子。原來煎藥等事一直都是葵心在做,阿歡看到是她,就隨口問了一句:「葵心呢?」

芷心道:「葵心姐出去了,並不知道去了哪裡。」

阿歡點了點頭,並不繼續追究。芷心就拿著方子煎藥去了。阿歡一人坐在檀木八仙桌邊沉思:葵心這幾日嗎,倒是神出鬼沒地很吶……上一次自己去玉帶河遊玩,為何偏偏沒帶葵心?金墜兒在朗月居門前痛哭,為何葵心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自己?往日劉昭來問診,她都會在門邊守著,今日為何沒有出現?

她越想越覺得葵心最近的行動十分可疑,可是現在的她,已經漸漸學會了將某一件事按下不提,在葵心回來之後,仍舊照常帶著葵心去明心堂、點蒼齋等處請安。

只是在不知不覺中,她的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庫房的鑰匙,平日喝的藥方,已經漸漸地交給了芷心。

她從廣陵郡主那兒借了人,暗地裡探查那一日在顧府,究竟發生了何事,還有金墜兒究竟為何而哭的原因。第一件事比較難辦,因為自己和顧清遠當日雙雙外出,金父金母來府中鬧事時,親眼所見的人都被帶回了永安。而第二件事倒是查的很快,廣陵郡主派來的人回復說,金墜兒當日要求出府去看望生病的妹妹,未經大丫鬟的批准,便想斗膽來朗月居試一試,沒料到正好遇見了心情不好的顧清遠。

這倒是說明了規矩極大的朗月居門前,為何會出現一個二等丫鬟一事。

按理說,金墜兒要求出府本是事出有因,可是為何沒有經過大丫鬟的批准?又是哪個大丫鬟沒有批准?海棠性子軟和,平日里有葵心芷心在上頭壓在,並不是很突出。不過她凡事都會稟告自己,如果金墜兒求到她哪兒,她定然不敢直接做主,肯定是要告訴自己的。

那就是葵心和芷心其中的一人了。

阿歡正待慢慢梳理思緒,卻看到廣陵郡主派來的那個面目極為普通的丫鬟尚未離開,便問了一句:「怎麼了?」

這個丫鬟有些猶豫,阿歡安撫她道:「無事,你但說無妨。」

聽了這話,她還是有些躊躇,不過沒過片刻還是開口了,話語全然沒有方才彙報時的井井有條:「奴婢小時候……和金墜兒是同時入府的。」

阿歡點點頭,她帶去顧家的丫鬟都是查過家底的,身家不清白的不會要。

「奴婢隱約記得,她曾說過有一個弟弟……」

弟弟?不是妹妹么?阿歡蹙了蹙眉,示意那個丫鬟繼續說下去。

「不過奴婢詢問了咱們府中,之前和金墜兒交好的一些丫鬟,她們卻都表示,只知道金墜兒有一個妹妹。不過想來事情太久遠,奴婢記錯了也是有的。」

阿歡點了點頭,擺擺手讓她退下了。她並不敢確定金墜兒是否有一個弟弟,可是經歷了失憶又恢復這麼多次的折騰,令她對人的記憶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有時候你覺得可能記錯的一件事情,往往是正確的。

她決定賭一把。

那個丫鬟將此事彙報給廣陵郡主之後,仍舊繼續去做她四等的洒掃丫頭。

有時候,下人們之間的私密之話,或許會防備著各院的大丫鬟,可一般不會防著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鬟。最不起眼的位置,也就成了最好的信息收集處。阿歡經過此事之後,愈發覺得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她嫁入顧府之時尚在失憶,性格溫和也不愛管事,失去了調\教丫鬟的最好的時機。以至於到了後來,葵心一人獨大,自己幾乎什麼都不知道……

廣陵郡主雖然不知道阿歡查這些事情有什麼用,可是想來也同顧家脫離不了關係。果不其然,沒過幾日,阿歡就在請安時向她鄭重地提出來,自己要去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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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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