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全都錯了
費懷信對他之前經歷的這件事非常感興趣,就安排人著手去查。現在別的事都沒有進展,他說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想知道,可能只是因為這刀險些要了他的命。
我沒事就想想我表姨的話,知道她和我家人都沒有危言聳聽。我是個功利且不想找麻煩的人,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必然不會選擇費懷信。
但事已至此,我已經完全沒有退路。
費懷信小時候的事倒是好查,因為盛萌萌交代了。是費懷信親自去問的。
盛萌萌說她記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有個小哥哥救了她,個子很高很高。她勉強記得他校服的顏色,款式偏英倫,但不記得是高中生還是大學生。
費懷信就順著校服的顏色查,把那個時候所有含有這個顏色的英倫款校服都找出來給她辨認,她最後確定了兩件,一件是高中,一件是大學。
這事又等了一陣子,我的身體已經基本好了,可以出院陪毛毛玩,但還不能再去山區。費懷信也恢復得差不多,但那條手臂始終有點涼,也沒什麼力氣。
毛頭也完全沒有消息,費懷信跟她談過好幾次,她都死不交代。
直到費懷信開始復健時,那個「小哥哥」終於有了消息。
費懷信通過各種手段拿到了那幾年在校的所有學生,一張一張讓盛萌萌辨別,她雖然沒辨別出來,我卻發現了一條線索。其中有一個男生的長相,特別特別像船上男人的圖像。
我們查到了他的背景資料,他當時名下有一間小公司,註冊資金只有五十萬,似乎剛剛起步。他叫陳漢璞。
我們都覺得他八成就是船上的人,跟費懷信以及費子霖商量過,他們都建議我先聯絡我媽媽,請她探探情況。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是船上的男人,那他不露面就必然是想好的事。因為全船沒有人不知道盛萌萌是費懷信的未婚妻,他很可能是出於某種恐懼而不敢說。
我連忙把這件事告訴我媽媽,她思考了好一會兒,說:「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他只有五十萬的小公司,而且資料只能查到他大學畢業。」
「我好像就是聽過他的名字,」她說:「但我得問問你爸爸,他記性好。」
「我爸爸他……」我想過要不要主動聯絡他,但始終不敢:「他還生氣嗎?」
「嗯,他不想見你。」
唉……
我真的傷到他的心了。
這事的結果是第二天才有的。我爸爸給我打了電話,說:「陳漢璞這個人我知道。」
「啊……」他連招呼都沒跟我打:「爸!」
他先沒說話,繼而道:「我跟他約在下周三見面,你帶著盛萌萌回來,跟我去見他。」
我忙問:「他是碰盛萌萌的人嗎?」
「是。」
「爸,他跟你是什麼關係?」我不記得我爸有姓陳的合作夥伴:「他會對盛萌萌負責嗎?」
「會。」他說:「只要跟盛萌萌談妥,我就請蘇先生來跟我談婚事。」
「好。」
「那就先這樣。」他就要掛電話。
「爸爸!」我忙喊他:「你想見我兒子嗎?」
「他太小,不用過來了。」明顯是不想見。
「哦……」我爸輕易不生氣,一生氣就很難哄。但我還是想哄他:「你還在生我氣嗎?」
他沒說話。
「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很想你的……」我對我爸爸的感情其實比我媽媽要深一些,因為我從小就看著我爸爸躺在病床上,天天都在等他醒來。我也對他有點記憶,老能記得他把我放在他腿上,喂我吃飯的畫面,「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現在不想說這件事。」他的態度依然很冷漠:「選擇他是你的權利,因為你已經長大了。但我有表達我不喜歡的權利,我現在確實不想見你,也不想聽你跟我解釋有關這件事的任何一個字。」
我一下子就慌了,因為我爸很理性,從來都不會輕易做傷人的決定,尤其是對我:「爸爸……」
「我也在幫你找你女兒,以後去找你媽媽去說。」
「可是你不打算認我了嗎?」我問:「我不是你女兒了嗎?」
「你還是。」他說:「但你也只是而已。」
「爸……」
「我的態度你媽媽已經告訴過你,我不希望你們拿結婚證,但如果你想,你可以告訴我,你媽媽同意我把基金會轉讓給其他人。願意的話,你可以自己回來看我,但我不想接觸他和他的孩子。」他慢慢地,認真地說:「我從小到大隻要求過你這一件事,不要接觸黑道。我不想用親情綁架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決定,過你覺得好的生活。你也依然是我女兒。聽得懂么?」
「可是你的意思明明就是你根本不想見我了……」
「我的確不想見你,沒有任何一個父親還想願意見你。」他說:「就這樣吧,有事聯絡你媽媽,不需要打給我。」
他先掛了電話。
我媽媽比較嚴厲,但我爸爸的確很寵我。是那種毫無原則的寵,他甚至會在我說我不想寫作業,想出去玩的時候,模仿著我的筆跡幫我寫完然後帶我出去玩。
他身體不好,但我想去任何地方旅行,哪怕是南極,他都親自帶我去。
他真的只要求過我這一件事。而且是耳提面命。
我找夏至的時候,他甚至說寧可我嫁給公司的小職員,他供著我們一輩子,都不准我找他。
然而夏至還好,我這次直接就沾上了費子霖的兒子,等他知道時,我孩子都有了。
我是真的太受打擊了,忍不住去找費懷信,跟他實話實說了這件事。
他就坐在病床邊聽著,一言不發,也沒有表情。
我現在只有這一個想法:「等找到毛頭,我就回家怎麼樣?」
他看著我問:「我呢?」
「我爸爸一點都不同意,也不通融。他對誰都不會把事情做絕,但他現在連孩子都不看。」我希望他可以理解:「他被黑幫追殺了很多次,被迫跟我媽媽離過婚。我媽媽還因為這個沾上一件案子,他為了擺平這件事被政府審查,差點就要做一輩子牢。最後那次,我舅爺爺救他時,他只差一點就死了。他接受不了我跟你在一起,這對他來說是一種背叛,而且他不想我過我媽媽那樣的日子。」
「我不會那麼對你。」
「可我爸爸想的也沒錯。」
他低下了頭,沉默許久,問:「還回來么?」
「可能不回來了……」
「韓秋浠。」他皺起了眉,緊跟著眼睛就紅了:「你爸爸的話是聖旨么?」
「可是你當初也為了李太太娶盛萌萌了呀!」難道我的親人就不是親人嗎?
「她當時已經快死了。」
「我爸爸的身體也很不好啊!他現在一身都是病,動不動就暈倒。我都不敢想他知道這件事之後有沒有被搶救過?」我對他的態度非常不滿,而且我又忍不住想責怪他:「你們家以前求婚的時候他肯定跟你們說清楚過,對不對?你肯定知道,對不對?」
他咬了一下嘴唇,聲音低了些:「他願意見我么?」
「不願意,他也不見孩子。」我說:「你也別去刺激他了。」
他再度看向我,再度不說話。
「我回去先不帶孩子。」我覺得找毛頭已經有希望了:「等找到毛頭,他們兩個都姓費就可以。」
他依然沒吭聲。
「我爸爸心很軟,也許他會慢慢接受。」雖然這麼說,我卻完全沒底,因為我這次真的觸到了他的底線:「我會慢慢跟他說。」
他一下就笑了:「你的確是在跟我分手。」
「也不算,但如果你有其他人,那……」
「我有其他人?」他打斷我,臉色已然冷了:「你爸爸是你的親人,我不是。不僅我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全都不是。」
「你講講道理,我……」
「講道理?你們家在擔心什麼?我家有得是洗錢渠道,根本不需要通過慈善!也有得是白道生意,根本不用萬禧龍提攜!」他難過地問:「我都已經答應你媽媽不拿證!不擺酒!一輩子只同居不結婚!你前幾天是怎麼說的?這才多久就變卦?你做出承諾的時候真的用過心?」
「我用過啊!」我也不希望事情變這樣:「但我也沒想到我爸爸態度居然會這麼強硬啊!我總不能連爸爸也不要了吧?」
他還真是這個意思:「跟他一起生活的是你媽媽,不是你!」
「你為了你親生母親哭得時候,跟我說你必須娶她的時候怎麼沒有這樣說?」我覺得他真是雙重標準:「她還沒有養過你,她只是有個似是而非的遺願而已。我爸爸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比你對我好太多了!我爸爸最反對的就是你!因為你爸跟追殺他的人是好兄弟!你家一直都是幫著那邊的!這總不是我家的錯吧?」
我倆就這樣談崩了。
費子霖很快也知道了,因為我那天之後就沒去看費懷信。但他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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