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玉堂春上
「小主,您不看看嗎?小皇子很可愛。」綉蘿逗著襁褓里初生的嬰兒,回頭問床簾里的人。
蘇清清下腹痛得沒了知覺,她平躺著,沒說話。
「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一早就候在外頭了,她說娘娘開恩,准小主跟小皇子多呆一會兒。」綉蘿抱著孩子坐在床側,偏殿里的血氣味仍未散開,蘇清清滿頭的汗水,面色蒼白。
「小主,您看看吧。」綉蘿將孩子放在她身邊,軟軟的一小團,輕輕扭動著。
蘇清清內心悸動,想伸手摸摸他軟軟的皮膚,但還是生生忍下了,「你帶他出去,交給皇後娘娘吧。」
「可是,您還沒看過他呢。」綉蘿有些難以置信,「您現在不看看他,以後……以後興許再沒機會了。」
「不用,我不想見他。」蘇清清朝裡頭挪了挪,不願感受到他輕輕的挪移。每一下都像深深扎在她的心坎里。
「他畢竟是您懷了十個月的親生骨肉。」綉蘿勸道,「您就瞧一眼吧,至少想孩子的時候,心裡還能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模樣。」
「我說了,把他抱走。」蘇清清忍無可忍,硬撐著對綉蘿大聲說。
襁褓里的孩子似乎被嚇著了,扭著手腳放聲大哭。一聲聲,每一下都振聾發聵,就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正隨著唐僧的念經不停縮著。
「抱出去,抱出去。」蘇清清捂住耳朵,整個人悶進被子,「把他抱出去,我不要見到他。你把他抱出去。」
綉蘿哀嘆一聲,上前抱起小皇子,輕輕拍著安慰,「不哭,不哭……」那聲音越來越輕,蘇清清掀開被子,慢慢坐起身,看著綉蘿抱著那團出了門,皇后的嬤嬤候在外頭。
嬤嬤接過孩子,看了看,隨後悄悄離開了。
三天後。
齊彥銘還在東面解決戰亂,戰事一片順利。
宮裡又新添了一位小皇子,他是皇后的嫡長子,一出生就榮耀華貴。
「你們說,陛下回來后,會不會立他當太子?」英貴人正跟王才人嘮舌,「皇后命也忒好了,不僅家世顯赫,頭一胎還是男孩,我怎麼就沒這麼好的福氣。」
「不過啊,我聽消息通的人講,皇后雖然生了個兒子,但以後怕是再也生不了了。」王才人壓低了聲音,悄悄說著。
「還有這樣的事?」英貴人頗為驚訝。
「可不是呢。」王才人幸災樂禍道,「說是這大皇子生起來不容易,險些難產了。皇后因此落了病根。」
「她真該啊。」英貴人幽幽怨著。
「可皇后好歹有個大皇子,就算以後皇子再多,這都是嫡出的長子,到底尊貴。沈家肯定會全心全力地把他推上龍椅。咱們呢,還是別想了,這輩子啊,能有個一兒半女承歡膝下已是萬幸。」王才人同樣酸酸的,「就算不能光耀門楣,繼承大統。至少老來還有個依靠,不至於淹沒在這新人輩出的宮裡頭。」
「聽說除了皇后,馮貴妃也有了。太醫去查了,已經兩個多月了。」
「是嗎?」王才人呵呵笑道,「這兩位大主子都有了,看來這宮裡,又得熱鬧起來了。」
蘇清清站在樹后,聽他們說著,指甲抓著樹皮,生生嵌了進去。
「小主,小主您怎麼出來了?」綉蘿從屋裡拿著披風,幫她披上,看她臉色蒼白,心裡忍不住擔心,「您身子還沒好透,怎麼就到外面吹風了?太醫說,這要是落下病根,以後可有苦頭吃。」
「沒事。」蘇清清倒不在乎,反正她是沒有以後的人。
「喲。這不是清貴人嗎?」英貴人眼尖,一下就發現了她,「妹妹怎麼躲在樹后,不如過來,咱們一道聊聊天?」
綉蘿想攔著她,英貴人從不是個善主,專愛刁難她來討好馮貴妃。
「姐姐有什麼話想對妹妹說嗎?」蘇清清跟她是同級,也用不著行禮,直接坐了下來。
「清妹妹之前做了錯事,被皇後娘娘罰去去佛堂替陛下誦經祈福,照理還有十多天才能出來,怎麼這會就來了。」
「是妹妹的身子不爭氣,在佛堂生了病。皇後娘娘仁厚,就准了妹妹回來將養。」
「是嘛?」英貴人笑了笑,擺明是當她生病躲懶。
「那清妹妹可得好好養著。你懷了兩回都生不下來,沒準就是因為身子骨太弱,承受不起龍種。」綉蘿想上去辯解,被蘇清清攔著,她氣色不佳,也懶得生事,「姐姐說得是。」
砰砰幾聲,天上開出幾朵煙花。色彩絢爛,斑斕若星。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竟然放煙花?」煙花是稀奇的東西,除了重要日子,很少能見著。
「你忘了。咱們才剛說過,皇後娘娘生了個兒子,今天是他洗三的日子。」
「洗三……」蘇清清怔怔看著煙花一朵朵地催開,遠處好像有熱熱鬧鬧的聲音,小孩咯咯的笑聲。皇后一身華裝,接受朝拜賀禮。
「到底是嫡長子,洗三都這麼隆重。」英貴人就跟喝了醋一樣,「這兒吵吵鬧鬧的,弄得我頭疼。我先回房了。」
蘇清清在外頭坐了很久,煙花落了,她還坐著。綉蘿勸了幾回都不肯進去。直到夜深露重,才倚著桌子睡去了。
「大人,大人。」趙爰清睜開眼,綉蘿放大的臉出現在眼前。心中一驚。
「大人,您若是乏了,就回房裡睡。睡在這兒不舒服,可能還會著涼。」
還好。趙爰清舒了氣,自己方才看書,竟看著看著在桌上睡去了。睜開眼見到綉蘿,甚至誤以為停在前世。
「恩。」趙爰清收拾好情緒,綉蘿準備退下,卻被她叫住,「等等,坐下吧。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大人有什麼問題要問奴婢?奴婢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訴大人。」綉蘿沒坐下,仍舊站在一邊。
「你既在老尚宮手下當了這些年差,對尚宮局的各類事務,應該很清楚吧。」趙爰清接著道,「那你可了解……沁夫人?」
「沁夫人……」綉蘿想了想,「確實知道一些。大人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衣食住行,凡是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儘管趙爰清幾乎確定了,沁夫人就是那個人,但還想再確認一遍。
「衣……夫人的衣裳都是分兩批做的,一半一半的。」綉蘿想了想,「一部分是做大紅吉色,紋飾得華麗繁複,還一部分是一些秀氣的淡色,像淡藍、淡綠,花紋也簡單。首飾也是一半華麗一半簡素。」
「吃食上。糖蟹,腩炙,芙蓉雞片,雨後春筍,夫人要得最多。至於點心,夫人更喜歡蟹黃酥,不吃玫瑰做的東西,木香花也碰不得。」
「那茶水呢?」
「茶水……」綉蘿似乎記得不清,「日子隔得有些久,要是奴婢沒記錯,應該是君山銀針茶。」
「司寢具那兒倒有件趣事,奴婢聽說,夫人從紗帳,床墊到桌椅,都只用貴人規格的。至於為什麼,奴婢也不清楚。」
「還有出行。夫人總共有兩頂轎子,跟衣裳一樣,一個格外華美,另個就比較簡單了。」
「好,我知道了。」趙爰清若有所思,「夜也深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大人也早些安歇。」
「東西都備好了?」趙爰清仍舊不放心,掀開轎子窗口的帘子。
「大人安心,奴婢和以竹一人查了兩遍,錢陸還找了郎中仔細驗過,不會出差錯。」以木走在一側,趙爰清稍微淡定,放下帘子。
到了皇后的椒房殿,趙爰清有些局促,就跟許多次一樣。古書參天,蓮荷清麗,這處那處的景緻都未曾變化,就是來的人變了,心境變了。
以木和管事的姑姑通氣,進去稟報。
姑姑沒多久就出來,和氣道,「趙大人,皇後娘娘請您進去。」
「多謝姑姑。」趙爰清慢慢朝里走,一步步都邁得沉重。沈月然坐在上座,大氣淡然,眼前恍惚印出前世的畫面,那是她最後一次見沈月然。
「嬪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金安。」
沈月然在上頭默不作聲,由她跪了許久,才幽幽道,「以前總覺得清貴人溫順和氣,就算偶爾使些小性子,本性卻是良善。想來還是本宮資歷尚淺,閱歷不足,是以識人不清。」
「你終於露出你的毒牙,狠狠咬了本宮一口。」
「娘娘息怒。」蘇清清跪在地上,不知為何,心裡突然一片寧靜,不雜半絲慌亂。
「之前一切都照著你的計劃,沒露半絲破綻。而陛下忙於國事,並未起疑。」沈月然依舊溫和,哪怕她做了這樣的事,態度不改以往,「你今天來,是想看看,大皇子在本宮這過得好不好嗎?阿昭……」
「嬪妾不敢。大皇子養在娘娘膝下,定然比養在別處都好。」皇后溫和仁慈,就算她犯下多大的錯事,都不會將恨意轉嫁給一個嬰兒,且這嬰兒,是她後半生唯一的依靠,「嬪妾今天過來,是想說馮貴妃的事兒。」
「馮貴妃……」沈月然想起些什麼,「她的孩子,是你下的手吧?」
「是。」蘇清清承認。
「幼子無辜,縱然她的母親苛待於你,還犯下很多錯事,你都不該沖著孩子去。」沈月然嘆了嘆,「你也是失去過孩子的人,何苦這樣冤冤相報?」
正因為知道,才想讓她嘗嘗,那般撕心裂骨的痛。
「東面戰事結束后,馮大將軍立下不少戰功,地位扶搖直上。馮家已經威脅到沈家朝中第一大家的地位。如果馮貴妃生下兒子,那勢必會被議儲。她生性狠毒,為了幫自己的兒子當上太子,一定會對大皇子多方暗害。」
「你為了你的兒子,當真是不擇手段。」沈月然搖搖頭,「從他還沒出生,就小心翼翼地一步步籌謀,一點點清楚障礙,幫他坐上全天下最尊貴的位子。」
「娘娘,所有的母親都是這樣。」
「是嗎?」沈月然忍不住將手擱在自己的小腹,「那本宮幫著你,將大皇子送上龍椅。事成之後,你是不是也要將本宮這個絆腳石除去,自己占著太后的位置?」
「嬪妾不敢。我永遠都沒辦法擁有,像您還有貴妃一般高貴的出身。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蘇清清說到這,慘然一笑,「我無法成為他朝堂上的助力,替他贏得大臣們的支持,我也不能給他創造最優渥的環境,得到最好的教養。」
「我只是一個小貴人。我不懂朝堂上的事,也不似您這樣出身名門,從小就被教著如何管理後宮,我只適合當一個貴人。」蘇清清堅定道,「大皇子是皇後娘娘嫡出的,這件事永遠都變更不了。」
「可本宮已經被你咬過一次,你如何保證,你不會咬本宮第二次呢?」沈月然打量她,第一次露出這般深沉的目光,「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本宮心裡終究不安。」
「嬪妾會讓娘娘安心。」椒房殿的地板很涼,散著藥草清香,「用不了多久,娘娘就會知道,嬪妾再也咬不了您。」
「我還會咬著旁人,不死不休。」
「趙大人請起。」沈月然當是趙爰清沒聽清楚,遂又說了一遍。
「微臣謝娘娘。」趙爰清起身,沈月然又賜了座,「按照釀造局的規矩,微臣應該一早就來拜見。只是前段日子,娘娘忙著照顧侯爺,微臣也因乞巧宴分身乏術,是以今日才登門造訪。請娘娘不要見怪。」
「趙大人能有份心思便好,時間早晚又何需計較,本宮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沈月然一襲淡黃-色紗衣,籠著柔光,「乞巧宴上,本宮嘗了大人釀的酒,無論是色香味,皆屬上品。大人可要將您的手藝好好教給釀造局的宮人。」
「是,微臣定不負娘娘所望,毫無保留地教他們。」趙爰清示意以木上前,「娘娘,這是微臣來大齊時釀的酒,照著桃花醉的配方,加了木香花進去。能靜氣安神,滋補容顏,還請娘娘笑納。」
「大人費心了。阿昭,快收下。」沈月然前世就喜愛她的桃花醉,趙爰清突然有些愧疚,「本宮這兒有一盒新貢的雨前龍井,全當這酒的回禮。」
「謝娘娘賞賜。」趙爰清轉向正題,「其實今兒個上門叨擾,除了例行公務,微臣還有件旁的事,不知該不該跟娘娘說。」
「是何事?」沈月然看她面露難色,轉頭對身旁的宮人道,「你們都退下,本宮要跟趙大人單獨說些話。」
「是。」沈昭帶著宮女太監下去,沈月然道,「大人現在可以說了。」
「皇後娘娘本就公務繁忙,本不該用這些小事麻煩娘娘,可事關沈侯爺……」趙爰清頓了頓,沈月然神色微變,看她停住了,有些急,「他怎麼了?」
說完,自己都意識到有些失態,忙補話,「本宮就這麼一個親弟弟,從小帶著,又當姐姐又當娘。他小時貪玩,總愛犯事。現在雖然當了侯爺,可本宮還是放不下心,生怕他在宮裡捅了簍子。」
「微臣明白。」
「那……鳶然他出了什麼事?」沈月然試探。
「侯爺被暗害了。」沈月然猛地站起身,像不能相信,「怎麼會……?什麼時候。」
「就在昨晚上,剛巧讓微臣碰上了,所以幫了侯爺一把。」趙爰清細細觀察沈月然,絲毫細微都不錯過。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沈月然根本不及細想,宮宴上的吃食怎麼出了差錯,直接走到趙爰清面前。
「娘娘放心,侯爺沒有性命之憂,只是眼下在發高熱,手臂傷得很重。」趙爰清大概估量出情形,「約莫是樓惠妃跟沁夫人合夥做的。」
「昨個晚上,微臣讓侍女偷偷送侯爺回了侯府。不過情況似乎並不樂觀。」
「娘娘,您要不要,去看看侯爺?」
躲在轎子底下,沈大小姐,當今皇后,突然發覺,這大概是她二十年來,做得最瘋狂的一件事。
她甚至沒來得及判斷思考,這究竟是不是引她入局的陰謀,就跟著這個不知可靠與否的人出了宮。將父親昔日的教導全數拋在腦後。
可見到沈鳶然時,沈月然覺得,這一切似乎是值得的。
他竟然在院子里練劍!
「你在做什麼?!」沈月然上前奪去他的劍,一貫柔軟的聲音嚴厲剛勁,「不是在發熱,還受了傷?為什麼不好好養著,都多大了,還成日讓我跟父親操心。」
沈鳶然手裡沒勁,輕易叫沈月然拿了劍扔在一邊,難以置信地盯著她,「你怎麼來了?」
「趙大人帶我來的。」沈月然無暇在乎這些細節,拉了他的手就撩起袖口。
沈鳶然卻扯開,阻止她的動作,「還說我成日讓人操心,你又何嘗不是成日不叫人安心。你跟那位趙大人才認識幾天,別人說幾句話,就巴巴地跑過來,萬一是個陷阱,你叫我……」沈鳶然說不下去,抬腿踹了劍柄。
沈月然見慣了,伸手要試他的溫度,沈鳶然這回乖順,彎下身子由她來,就像以前那樣。
「燒成這樣,還胡弄。」沈月然氣不打一處來,用勁打了他幾下,「現在給我回房。」
「沈四呢?他也不看著你?」沈月然心心念念他不給看的傷,硬要捲起袖口。沈鳶然一抬手,沈月然縱是踮起腳也夠不著。
「你……」
「長姐,你管得太寬了。」素日溫和端莊的沈月然氣呼呼的,臉都跟著漲紅,沈鳶然繃緊的一根弦被突地彈斷,悵然若失。
「你要是早點成家,找個賢惠的夫人幫你打理侯府,我也用不著整日操心這些瑣事。」沈月然推著他進房,強按在床上。
「我成家……你會開心嗎?」沈鳶然躺在床上,深邃的黑眸瞬也不瞬地凝著沈月然的背影,輕輕問道。
「開心。開心到做夢都能笑出來。」沈月然沒消氣,把涼帕子按在他頭上,捻好被角。
「是嗎?」沈鳶然不禁自嘲,嘴下卻不留情,「可我不想,我終日都在擔心,生怕將來娶的夫人同你一樣,往後再沒半點好日子過,天天呆在水深火熱里。你讓我打從少年時期就對夫人有了陰影,揮之不去。」
「我看你是燒糊塗了,盡說混話。」沈月然狠狠掐了他沒傷的胳膊,沈鳶然沒叫,反倒樂呵呵地看她起身。也不知多久沒能這樣。
「每回跟陛下出征,他身旁連伺候的婢女都沒。」沈鳶然雙手交叉在腦袋後面,聽沈月然吩咐門外的家丁去煎藥,「外人總說你賢惠大度,溫柔體貼,我看你是最善妒的。皇上宮裡沒幾個妃子,上陽宮的宮女加起來還不足一隻手,老實說,是你乾的吧?」
「你當人人跟你一樣,打小就不務正業?」沈月然和齊彥銘是政、治、婚姻,他又終日沉迷政事,洞房都在看摺子。是以沒太多感情,始終相敬如賓,「他才花了幾年功夫,就把大齊換了翻面貌,海晏河清,民安物阜。論文治武功,都能跟太祖並肩。」
「是啊,我就算撒開腳丫子跑,也追不上他。」沈鳶然覺著糟心,打掉她伸來的手。
沈四端著葯進來,沈月然拿了靠枕,扶他坐起來。
「快喝了。」沈月然將葯碗遞給他,「一下子灌進去就不苦了。」
「我手傷了,沒力氣。」沈鳶然不接,「長姐,還是你喂我吧。」
沈月然頗為無奈,這一口口喝,時間久,苦味都長,又熬不過他,「喝完葯就睡一會,別再練劍了。」
「好。」沈鳶然滿嘴苦味,「睡醒了再練。」
「混賬。」沈月然用力將湯匙塞進去,「你存心要氣我嗎?「
「沒啊。」沈鳶然苦得眉頭皺起,「從小你就說我不學好,如今我學好了,你又說我不省心。你們女人就是麻煩。找夫人千萬不能找你這樣的,皇上當初怎麼就……」
「你還喝不喝?」沈月然用力放下碗,「不喝我走了。」
「喝啊,長姐親自讓人熬的葯,我能不喝嗎?」沈鳶然賠笑,一臉狗腿,「晚上煮粥嗎?」
「你想喝粥?「沈月然舀一勺子,吹了吹,「我待會出去的時候,幫你跟廚房說一聲,讓他們煮些青菜粥。」
「算了。」沈鳶然懨懨的,「你當我沒說。」
「娘娘。」沈四實在不忍心打斷,卻不得不不這般做,「候在門口的趙大人托奴才進來問問,已經過了很久,娘娘是否準備回宮?要是再不回去,怕會有人起疑。」
「那我這就回宮。」沈月然把盛著黑乎乎葯汁的碗給沈四,「你好生照顧他,千萬別由著他的性子胡來,該管的就管。如果他硬是胡鬧,就差人進宮跟我說;再敢威脅你,我幫你收拾他。」
「好。娘娘慢走。」沈四在心裡抹了汗,皇後娘娘的手再長,也伸不進侯府啊。端著葯走到沈鳶然床前,「侯爺,奴才伺候您吃藥。」
「不喝。」沈鳶然嫌棄地瞅瞅葯汁,躺下身蓋好被子,「這麼難喝的東西,爺沒興趣。」
「侯爺,俗話說得好,良藥苦口……」
「瞎說八道。」沈鳶然指著廚房方向,「你把這葯倒給旺財,看他喝不喝。」
「這……」
「狗都不喝的東西憑什麼逼爺喝?」
「可娘娘吩咐過了……」
「呵呵。沈小四你這麼聽我姐的話,要不我把你閹、了,送進宮跟她作伴?」沈鳶然終於把沈四成功嚇了出去。
偌大的內室又只剩他一個,靜得可怕。沈鳶然翻個身,背對著門,瞧著白花花的牆壁發獃。
她又走了。
吸吸鼻子。
其實她穿這身衣裳……還挺好看的。
看沈鳶然沒事,沈月然的理性同冷靜跟著回來了,「趙大人,凡人做事總有目的。咱們不妨開門見山直說,你的目的是什麼?希望從本宮這得到什麼?」
「娘娘,您相信前世今生嗎?」趙爰清緘默半晌,開了口,「我上輩子欠了您很多,佛說,我若是償還不清,終其一生不得安寧。」
沈月然雖禮佛,卻一時間難以相信。
「您現在不信也沒關係。」趙爰清誠懇地注視沈月然,「但我願用生命發誓,趙爰清這輩子,絕不會做任何傷害您的事。」
「我甚至……甚至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不管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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