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轉折
孔雀在籠子里打著哈欠,阿惠已經拿著他的星盤算了三次了。
雖然知道打擾阿惠占算會被罰,但他是無聊地開口詢問:「雖然不知道你算的是什麼,但好像算三次都是一樣的結果么,什麼事情這麼重要?」
都已三次了么……姬惠測算的手指一頓,將第四次的測算停下,以一種審視的目光凝視著籠子里的孔雀。
孔雀立刻露出害羞的模樣,轉身拿屁股對著他,表示我的氣還沒有消,你不答應我就不理你。
姬惠於是下定決心,脫下皮靴,赤足下地,提起鳥籠出門。
孔雀看他雙腳潔白柔韌,肌理分明,青色的血脈都似乎帶著一點柔光,讓他口水都流下來了……
話說晚上都沒注意到,找時間一定要好好摸摸。
然而,就在他口水還未落地之時,姬惠就已經停在一片林間空地之中,將他拎出了鳥籠子。
「什麼事情啊,這麼鄭重。」孔雀有點疑惑,鳥脖伸長,四處張望,這裡應該是南都的後方的群山之中,但沒什麼特別的啊,除了周圍樹下草比較青比較軟,看著很平整之外,真的沒什麼特別的啊。
可是剛剛阿惠不但占算了三次,還以中央戊土神法催動咫尺天涯決瞬間來到這裡,使用此法,就算是頂峰的自己也無法追查到去處,但要知道,使用中央戊土神法條件苛刻,必須身連大地,不能有任何隔閡,而阿惠最不喜歡光腳跑了。
姬惠慢條斯理地解開腰帶,見那蠢鳥還呆立那裡,冷淡道:「還不動手,有甚好看?」
「動手?」孔雀看著戀人從容脫下裡衣,露出*美麗的上身……鼻血不由自主的就流下來。
「此處我以連山易術推算三次,必不會有人經過。」姬惠見他還是禽鳥之身,略有疑惑,「今日非你情動之季,為何還是鳥身?」
孔雀是禽鳥之屬,一到fan植之季,那器物便會充血暴增百倍,動情之時,動作粗暴,但平日里細如春芽,僅有裝飾效果,所以若是生活,必然還是要化為人形的。否則姬惠可沒興趣去強一隻不會bo起的鳥雀,徒然降低格調。
「我,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孔雀飛速化成人形,那是一位身孔雀羽衣的俊美少年,優雅華貴,七彩翎羽在脖頸處形成巨大的翻領,一看就非人屬。
他隨手將羽衣脫掉,露出少年光溜溜的身體,主動上前為戀人寬衣解帶:「原來你如此鄭重是為了給我達成所願——阿惠你對我太好啦,我先親一個……我保證會讓你滿意!」
……
大戰三百回合之後,姬惠平靜地穿上衣物,他神情冰冷美麗,仿若天人,連紅霞也不曾染上半分。
孔雀光著身子在他腿邊翻滾磨蹭,見阿惠不理他,伸頭在他足踝上輕輕一咬。
「怎麼,還不滿意?」姬惠睨他一眼,手指拂過頸上吻痕,膚色便立時恢復白皙緊緻,不見一絲旖,旎痕迹。
「那倒不是,阿惠,我們以後經常來好不好?」孔雀又變成鳥雀的樣子賣萌,還嬌羞地把盤起身子把頭扎進去。
姬惠略一思索,也覺此處遠比家中安全,便點頭道:「可。」
孔雀美極了,陶醉地在草地上轉了一圈,準備跳之舞或者開個屏表達自己的激動,然後瞬間覺得不對。
他看著自己光潔的翅膀尖,大驚!
「我的羽衣呢?我的毛呢?」他的尖叫簡直要衝破天際。
「在這。」姬惠把玩著手中羽衣,放在鼻下一聞,淡淡道,「都有味了,晚上洗了還你。」
南荒本就仇妖,對孔雀更是敵視,沒有羽衣,孔雀難現原型,便不會有危險之憂,再將尾羽賣出,還可小賺一筆,補貼家用,一舉兩得,就是換毛太慢,總要三月才有新羽長出……
「那我呢?」孔雀委屈地縮進草叢裡,「你要我怎麼出去?」
「這樣挺好,」姬惠唇角微勾,將他放回鳥籠,「我喜歡看。」
「阿惠……」孔雀眼淚都要下來了,努力將頭伸出籠中哀求道,「你已經洗了我十件羽衣了,一件都沒還我……每次都是我長出新毛,這樣對我你心不心疼啊。這件就還我好么,我保證不穿出去……」
「上次你也是如此保證,但剛剛既然穿上,也就怪不得我了。」姬惠微笑地舉高鳥籠,在他伸出的鳥嘴上親了一下,「這是補償。」
姬惠極少微笑,但那一笑之時,如千萬梨花,風舞漫天,孔雀無論哪次看到,都會被迷的一路三抖,然後無力倒下,哀然認命。
但孔雀還是忍不住抱怨:「太過分了,每次都只色誘一次,多來幾次不行么。」
姬惠輕哼一聲,提籠瞬間消失在原地。
若非他當年扯下一片羽毛時發現強扯之下,羽鞘有血,又何必如此迂迴。
這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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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找到兇手,你怎麼辦?」孔雀悲傷地又披起錦雞的羽毛,但正事他不會忽略的。
「我手上咒印尚在,代表此法並無錯誤,只是人選不對。難道南荒另外還有天闕高手?」姬惠一邊剝著豆子,一邊思考,「這些時日,你便幫我看著,到底是誰,身有咒印。」
「咒印長什麼樣?」孔雀好奇地問。
姬惠伸手,掌心一點黃光閃爍,復又熄滅,化成一金色小痣:「如此。」
「好,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孔雀也很想知道,當年偷襲他的那個傢伙,到底是誰。
妖類的記仇,遠不是人類可比。
「再過不久,便是秋祭,師父最來體力不濟,到時應由我主持。」剝到一莢赤豆太過幼嫩,不適宜風乾保存,姬惠順手塞進孔雀嘴裡,被他在掌心啄了一下。
「你師父,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孔雀努力回憶了一下,「從夏國來的祭祀,你父親怎麼就直接用了呢?」
對人族來說,國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祀與戰爭,他們覺得自己的權能是上天賜予,祭祀就是向上天彙報工作的人,比如王位繼承什麼的,不祭祀的話,就沒有合法性的。不會被世人承認。而且當了哪一族的祭司,就必須一直當下去,除非培養出繼承人,或者死了。一般不會用別國的祭祀來換自己家的,再牛也不行。
「因為『歸藏』。」姬惠伸手在桌上劃出一個八卦陣形,解釋道,「伏羲立先天八卦,成連山易術,先天八卦者,依次為:天,金、火、雷、木、水、風、地,而千年之後,黃帝出世,著歸藏一書,與連山易術齊名,最大區別,但是其卦位不同,我族本是軒轅嫡系,歸藏一書卻被夏國以觀術之名,一借不歸,數百年來我族一直都想得回歸藏一書。」
「所以這位大祭祀會背歸藏,就被你父親留下了。」孔雀好奇問。
「正是如此,他還將連山易術一道留下,只是術法易學難精,便是留下,也所學不多。」姬惠揮手劃掉桌上的八卦圖,「若無意外,師父會讓我繼承祭祀之位。」
「但你父親不是要你走嗎?」
「所以我會拒絕他。」姬惠將小箕里的豆子篩篩,放到院里陽光能照到的所在。
然後又回來,將兩件破洞的衣服交給孔雀。
「其實,我只是會做窩,不是太會縫衣服。」說是這樣,但孔雀還是變成少年模樣,運轉妖力,讓麻線如針,開始把破洞縫上,「每次這樣,我總有一種嫁給你的感覺。」
「就是如此。」姬惠看他引線如飛,微勾唇角,「來日方長,你總要早日熟悉才好。」
來日方長?
孔雀微微走神,線尖在指上一紮。
當然沒有出血,他的神色如常,動作輕快地繼續縫製,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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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孔雀壓在阿惠身邊,卻想起了這些年來的零零總總。
他是孔雀王。
萬物有走獸飛禽,走獸以麒麟為之長,飛禽以鳳凰為之尊,水族以祖龍為王。那鳳凰又得交合之氣,育生孔雀、大鵬。
自萬物生,妖類便爭鬥不休,不僅與巫族相鬥,同類之間,更是勢同水火。
大鵬以龍為食這點,便足夠水族與禽族掐上永生永世。更不用說狼吃兔、鷹吃鼠這等天命了。
而他,孔雀王,生來就以人為食,兇殘極惡。
那時妖類巫族,又何嘗在意那弱小脆弱的人族。
直到……人族大興。
是何時開始的?
是風燧人鑽木以火,讓人類不再茹毛飲血,還是風伏犧立八卦凶吉,定天時人倫?
又或者是姜魁隗嘗盡百草,以醫生骨,采禾分地,立農耕之源,讓人族不再顛沛流離,立以家國?
不,應該是姬軒轅那時開始吧?
他打敗東夷巫族蚩尤,一統人族,他命人廣傳百穀草木,制衣冠,定嫁娶,編音律,
那之後,人族強者倍出,直到皇帝之孫,高陽帝顓頊斬斷天梯,從此天人兩分,天地相隔日漸遙遠,世間靈氣因此日益稀薄,再難見到天地靈物。妖族修鍊也日漸艱難。凡物成妖,只能靠日月精華從天而降,數量銳減,人族因此有了和妖相爭之機遇。
那時妖族才驚覺不對,開始對人族大舉來犯。
那時麒麟敦厚,不欲與人族相殺,想著合則兩利,前去商議,讓高陽帝生生高局斬殺,血肉成泥。
飛禽一族大嘩,命金烏一族齊出,想要以乾旱斷人族立國之基,卻被大羿以射日弓狙殺。
那時鳳凰若與祖龍聯手,還有翻盤之機,可惜兩方齷齪太多,百般調解之下,終於至舜帝時,妖族以興洪來犯,欲滅絕人族。
舜帝一邊與妖族相戰,一邊派姒鯀治水,姒鯀盜來息壤,想以堵治水,卻不知水越阻越長,九年辛苦,反而讓水患更重,直到被舜派祝融問罪,斬殺於羽山。
直到姒文命出世,這位後來的大禹帝改革治水,十三年間,疏通九河,一杖一鏟,走遍天下,三過家門而不入,帶人族翻山越嶺,走河過川,終於平息水患,更攜治水之威得人族大位,揭開妖族由盛而衰之局。
他與人族群英合力,收天下之銅,鑄人間九鼎,更以人族願力,設九宮之陣,將日月精華阻在九天之外,為防九鼎崩壞陣法有損,更以九鼎為主,八卦為基,七星為本,*為體,五行為靈,四相為眼,三才為護,兩儀為心,太極為魂,造十方之界,封印天地靈氣、日月精華,斷妖族之根。
如此一來,妖族節節敗退,祖龍、鳳凰先後戰死,被從中州富饒之地驅逐到南荒百萬大山之中,隨後,大禹讓軒轅一族鎮守南荒,永世不移。
從妖族敗退到南荒之後,就很少有新的小妖了,沒有靈氣,就算是大妖,生下來的也只是無知野獸,活上數十年後,就會自然死亡,記得之前自己攻打九宮之中的艮宮之前,大風鳥生下九個蛋,孵出的小鳥卻一個也沒有靈智。
自己多番策劃,終於憑著山君輕敵冒進之機,攻下艮宮,破了九宮之位,但就這一次,自己就差點把命丟下,更不說后連還有八個關卡,一個比一個艱難。
人族越來越多,妖族越來越少……
阿惠……
孔雀突然翻身壓到阿惠身上,低聲喚他的名字:「阿惠……」
「何事?」姬惠一看天色黑暗,伸手在他頭上順毛,「怎麼還不睡?」
孔雀在他手上蹭蹭,低聲道:「阿惠,我喜歡你。」
姬惠揉揉他的頭:「知道了,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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