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一百零九章
黃鸝往門外一看,卻是個三十上下的書生,那書生正想跟黃鸝再說點什麼,抬眼看到陳益南端坐在上手,趕緊緊走幾步,先沖陳益南行禮「學生齊志文拜見山長!」,又趕緊解釋自己是聽到屋子裡有人談論朝政,忍不住就開口了,還望山長勿怪,接著便又誇黃鸝冰雪聰明,小小年紀便懂得國家大事,不愧是陳山長的弟子。
陳益南微微點頭,問了問齊志文的情況,齊志文急忙認認真真介紹自己的情況,原來他是五年前考上秀才的,三年前父親去世,他便在父親墳前結廬守孝,兩個月前才出孝期,如今回到官學,正好趕上陳大人接任山長,實在是三生有幸云云。
黃鸝聽得滿頭黑線,她還想跟齊志文說道說道這個糧食的問題呢:特么畝產一二百斤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玉米一畝地能產七八百斤好么?紅薯可以產一千斤啊,玉米桿可以喂牛,家裡有個大牲畜,就算壯勞力少一點也能種不少地啊,北方自從種了這些東西之後多少年沒有大災了?怎麼南方的地方官就不想想讓農民種些靠譜的東西呢?再不然也可以給農民減稅鼓勵農民種地啊啊……幾千年前老祖宗都知道堵不如疏呢,朝廷命官怎麼就只知道不許這個不許那個呢?不過黃鸝也是想當然,別的不說,玉米這東西就壓根沒法在沿海地區種,紅薯同理。當然黃鸝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現在只想吐槽這個齊志國:顯然這傢伙壓根就是道聽途的道理,他那調調就跟小報上的那些鎖國派的大臣們一個味嘛!顯然也是現炒現賣!
黃鸝自家種的都是玉米紅薯這些高產的作物,黃家又是靠做生意起家,黃鸝本人也是因為朝廷的新政才有機會參與科舉,所以她對改革之類的東西懷有天然的好感,一聽到海禁什麼的就心煩,聽到那些說無商不奸的話更是不屑一顧:商人奸?我爹老實死了好咩。可惜人家齊志國壓根沒興趣跟黃鸝爭辯什麼,他進門的時候聽到黃鸝脆生生的嗓音,只當是誰帶的小書童呢,隨口接了話茬賣弄一番,一進屋看到個漂亮的小姑娘,再往台上一看,我擦內不是山長大人!那小姑娘的身份還用猜么?誰不知道山長倆弟子,大弟子還算和善,小的那個簡直是個刺頭,齊志國好歹也是活了三十歲的人了,哪裡會像那些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那樣因為點意氣之爭就去招惹山長的愛徒——這姑娘把尹宏斌都給坑的秀才都考不成了,我有多大臉來招惹她啊?再說跟個小姑娘摽勁兒也不是什麼光彩事兒。
齊志國自認為是讓了黃鸝,可把黃鸝憋屈死了,雖然出於禮貌也跟著齊志文應對了幾句,可是我還想跟你辯論一下呢!你怎麼就縮了?你剛才還說我不懂實際情況呢,一轉眼又誇我冰雪聰明懂的國家大事,太假了好么?
當然黃鸝無論心中怎麼吐槽,臉上卻是不敢露出來的,教室里來了外人,她也不好繼續給老師念小報,趕緊把小報折好,放回挎包里,然後端端正正坐下不吭聲了。
齊志國進來以後,陸陸續續便有其他學生過來,老師的位置是在教室的西頭,而學生們也是從西頭走過來從南邊的門進來,所以一進門首先都是先看到端端正正坐在第一排的黃鸝,好幾個學生都愣愣倒退幾步往門牌子上看,看完了再一臉狐疑的往屋裡走:到沒有人跑來找黃鸝說話,雖然由於方向問題,他們走到門口第一眼看到的是黃鸝,但只要往屋子裡跨上一步,便能看到端坐在進門右手邊,整個教室最前頭的陳益南了:陳益南也不是第一次過來上課了,學生們哪裡有不認識她的?見了陳益南,哪裡還不知道黃鸝的身份,雖然對於這個小姑娘大大咧咧坐到第一排的態度有點不滿,更有堅信「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書生在心裡吐槽,卻也沒有誰過來跟個小姑娘計較:正如陳益南所說,這個教室裡頭的學生都是起碼考上秀才五六年的老秀才了,最小的也有二十五六了,誰沒事兒跟個孩子計較?更別說老師還蹲在上頭呢。
從齊志文進屋到最後一個學生進來,前後也就是那麼一炷香的功夫,離上課還有一刻鐘左右的時候,屋子裡的學生就坐滿了。
講的是類似政治課一類的東西:陳益南做過官,而且是財政方面的官員,田畝稅國家政策這些東西是她最在行的,所以乾脆就講這些:這些東西乍一看好像跟考試沒什麼關係,可實際上策論考試考得就是考生對國計民生方面的理解,陳益南過去給黃鸝上課,就特別側重這方面的內容,現在跟這些秀才們講課,依然是以這些東西為主:策問考試其實就是考學生們對國家大政方針的理解和在政務上的見地的,陳益南畢竟做過官,講這些東西信手拈來,各種政策深入淺出的讓她一講,常會引得學生們連連點頭。
一節課不過半個時辰,黃鸝覺得一眨眼就下課了,下課了學生們照例湧上來問各種問題,陳益南答了七八個問題,顧忌到一會兒還要給另一個班上課,便擺手讓學生們散去,由黃鸝攙著她往對面走廊里的教室走去。
黃鸝攙著陳益南,沿著走廊走到盡頭,便到了另一個教室里,才到門口黃鸝就覺得氣氛不對,屋子裡好熱鬧,接著然後便看到黃鶴撲了出來:「鸝娘你來了啊,啊山長早!!」
黃鸝:「二哥,我記得這是秀才們上課的地方吧?」
黃鶴訕笑道:「我過來看看大哥適應不適應這裡的情況嘛!」
黃鸝滿頭黑線:「大哥還用你操心?你快回去上課啊!」說話間又看到滿臉通紅地鑽出來,更是覺得無語,兩個男孩子手忙腳亂地沖陳益南行禮,黃鸝則小心翼翼地攙扶了陳益南進教室。
師生兩人一進教室,教室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學生們紛紛站了起來,黃鸝掃眼一看:我去,這些人怎麼都這麼眼熟?那個獃頭獃腦的不是於澤么?自家大哥身邊的那個不是那個向合同么,其他叫不上名字的,也都看著眼熟,黃鸝仔細一想,頓時跪了!能不眼熟么?滿屋子的新秀才,全都是那天她被打破頭的飯局上出現過的!黃鸝只覺得簡直坑爹至極:啊,能現在就扭頭就走么?我真的不想在這裡呆啊!
黃鸝當然不能扭頭就走,實際上她也就是鬱悶一下,這件事兒本來就在她的可接受範圍中:本來么,那件事兒鬧得那麼大,還能指望大家都不知道么?只是她沒想到學校的班級安排這麼坑爹,竟然把所有新秀才全弄到一處,結果就是這麼一堆人全都是經歷過那天那場衝突的:轉念一想,也好,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這件事兒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想到此處黃鸝安下心來,扶著老師到前頭坐下,這一次陳益南卻沒有放著她不管,而是對著滿屋子的新秀才介紹道:「她是黃鸝,是我的學生,官學里暫時沒有女學部,我只得把她帶在身邊……她年紀尚小,你們不必顧忌太多,只當她是普通同學便好!」
眾人紛紛稱是,陳益南便坐下來開始講課:陳益南在這裡講的卻不是策論了,而是正正經經講起了四書五經,黃鸝心裡頭覺得奇怪:四書五經是基礎課,老師若是要講這個的話,那一個月要過來多少趟啊?不過這念頭也只是在她心裡頭一閃,緊接著,她便把這些雜亂的念頭拋之腦後,認真地聽起課來。
陳益南上午一共也就有這兩節課,半個時辰很快過去,黃鸝想要去攙扶陳益南回去,卻聽陳益南笑道:「你與你哥哥說會兒話去吧,我讓紅菱陪我回去。」黃鸝往門外一看,果然看到陳益南的丫鬟紅菱已經站在了門口。
黃鸝站在門口目送老師走遠,穩定了一下心情:反正我就是那個勇救案首的美少女了,怎麼著吧,難道還有人能笑話我見義勇為!做好了心理建設,黃鸝猛地轉身,正要喊一聲大哥,卻不妨於澤卻猛地衝到她面前,一臉不滿地說:「阿藻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不肯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