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一百一十七章
楊敏之是楊弘毅的獨子,今年十六歲,眉眼生的甚是端正,只是皮膚不是一般的黑——曬的。
楊弘毅的原配當年因為他惹下潑天大禍,麻溜兒地跟他離婚了,對於這一點楊弘毅並沒有多少遺憾:反正也還沒生孩子,不至於讓孩子成了沒娘的小可憐兒,就那麼一個才結婚沒多久的老婆,既然嫌棄自己不靠譜,那分就分了唄!楊弘毅離婚之後,仕途依然走得磕磕絆絆,再加上他本就是流民出身,家鄉在哪裡都記不清呢,自然沒什麼人催他成親,再加上第一段婚姻實在沒給他留下什麼美好的印象,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考慮再娶的問題,拖到四十上下才又續娶了一位夫人,第二年就生了個兒子,便是楊敏之了。
要說楊弘毅也是倒霉,第一位夫人呢,反正感情也不算深,分了就分了;可第二位真的是跟他情投意合,可在一起只過了十年,兒子才□□歲與便故去了,丟下楊弘毅跟獨子相依為命。
楊敏之其實是字,他的大名是楊秀,照理說他今年才十六,還沒到取字的時候呢!但是楊弘毅考慮到自己沒啥親人了,自己又是武將,這幾年邊境不太平,說不準哪一天他就上戰場了,玩意運氣不好把命丟了,死的時候兒子還沒有字,多遺憾啊!所以他兒子十四的時候,楊弘毅便給兒子取了個字——確切地說也不是他起的,那會兒陳益南正好要告老還鄉,他趁著陳益南還沒走,死乞白賴地問陳益南給兒子求了個字。好吧,其實什麼怕自己萬一死了兒子沒有字比較遺憾啥的都是屁話,他只是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少,怕萬一起名起出個笑話來日後到了地下被夫人埋怨,於是乾脆趁陳益南還沒走趕緊蹭一個。
楊弘毅本就沒什麼親人,所以即便是成親以後,他也是常年帶著夫人跟孩子在軍營里過日子的,他家在濟南倒是也有個宅子,只是楊夫人在一年也在那裡住不上兩個月。等到楊夫人死了,楊弘毅更沒興趣回家了,回去幹嘛?就那麼幾個老僕蹲著,沒親人的宅子那就是個宅子,不叫家啊!索性走到哪裡就把楊敏之帶到哪裡。
楊弘毅自己就是個粗人,軍營里更是找不到幾個肚子里有墨水的,陽明指的成長狀態也就可以想象了——楊夫人活著的時候還能稍微管著點兒子,她去世以後楊敏之算是徹底放羊了!
爬樹撈魚是楊敏之十歲以前的日常生活,往廚房的大米袋子里混粗鹽那是他兩歲就干過的事兒,拿火藥炸廚房,往他爹的茶湯里放巴豆那都不算大事兒了,按楊弘毅的話:他這兒子就差在腰上綁上一圈兒的竄天猴直接竄上九天攬月了!
儘管楊弘毅自己也是這麼長大的,但是人嘛,都這個德行!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總認為孩子應該做到,要不怎麼有「有種鳥兒飛不高,但他要求他下的蛋日後必須能衝出雲霄」的說法呢?楊弘毅也不能免俗。他自己小時候淘的恨不得把天戳個窟窿,卻不代表他能忍受兒子欲上九天攬月的表現,所以追著兒子揍那是常事兒——畢竟楊將軍小時候也是這麼被親爹揍的,雖然他□□歲就做了流民逃荒,可是對更小的時候被爹娘拎著掃帚追著打的事兒還是有點印象的。
楊弘毅其實對黃鸝是有點私心的:自家兒子不著調,十五六了還是混世魔王,黃鸝年紀這麼小就這麼懂事,讓兒子跟她處處興許能改改脾氣老實點?畢竟少年人在漂亮小姑娘面前一般都會比較矜持的。
楊弘毅打這個主意的時候完全忘了自己小時候是怎麼偷偷把毛毛蟲扔到喜歡的小姑娘的腦袋上的事兒了!
楊敏之跟黃鸝見面后簡直是天雷勾動地火,不不,是針尖對麥芒!楊弘毅想看到的王八看綠豆的景象完全沒出現,因為楊弘毅見到黃鸝的第一句話就把黃鸝給惹惱了:「好好個小姑娘,怎麼起個鳥名兒?」
黃鸝:……
陳益南:……
楊弘毅:……媽的老子先打死你個小畜生吧!
於是楊敏之跟黃鸝的初次見面,就以楊弘毅的全武行作為開端,整個陳府的人目睹了什麼叫做不著調:爺倆一個追一個跑,硬是從屋裡跑到院子里最後追到房頂上……故事的收場是楊廷輝一腳踩空從房頂上滾下來,楊弘毅大鵬展翅狀從屋頂直接跳下來把他按倒,然後結結實實地把這個敗家兒子揍了一頓。
楊敏之被成了豬頭,黃鸝也沒好到哪裡去,楊敏之算跟她杠上了!
從這一天起,黃鸝便開始了被楊敏之各種挑釁的日子——當然,楊敏之樂此不疲的原因也是因為黃鸝總是要正面迎接他的挑釁,絕對不後退。
楊弘毅所期待的情況完全沒有出現,楊敏之的脾氣沒收斂到哪裡去,反倒是黃鸝的暴脾氣徹底被勾起來了:黃鸝從小哪裡輸過什麼?學霸少女從來都是所向睥睨,偏偏遇到這麼個走武力征服路線的黑大個,一張口就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換了其他讀書的少年大概就要損對方是無知莽漢,可黃鸝哪裡是那種人?以自己的長處攻對方的短處,贏了也沒意思啊!非要在對方最擅長的領域戰勝對方那才叫爽啊!於是一發現對方在讀書方面是草包就直接放棄在四書五經方面吊打對方,非要在楊敏之的主場上跟他杠一杠!
要說黃鸝的脾氣也是要了命了,被楊敏之諷刺了一次騎馬也扭扭捏捏的一次之後,她便拼了命非要騎好不可了。人家楊敏之從小就是在馬上長大的,黃鸝學會騎馬才幾天?可她就是死活不認輸,馬車也不坐了,硬是騎了一路的馬,幸好春天的太陽還不算毒,這要是六月份的話,一路下來非曬病了不可!即便這樣也把月季氣壞了,第三天就堵在馬車跟前,表示黃鸝要是不帶錐帽出去她就跳車自己走回章丘——黃鸝只得從善如露帶了帽子遮了臉,幸好如此,要不然這一路曬下去,她非給晒成跟楊敏之一個顏色不可——楊敏之真不是一般的黑啊!按照當日竇英的晉地特有的損人的話就是:掉石炭堆里不呲牙找不著。
當然再怎麼要強,黃鸝也不可能在騎馬上贏過從小便跟這些東西打交道的楊敏之,然而即便如此,還是被她發掘了一個牛逼的技能:射箭。
走在路上當然不可能專門比賽射箭,只是楊敏之閑不住啊!反正大隊人馬跑得慢,他就溜達到路邊樹叢里,不一會兒拎了幾個兔子出來,得意洋洋地跟黃鸝顯派,然後到了驛站就假模假式地開始教黃鸝射箭。黃鸝對有用的新鮮事物從來都是來者不拒的,壓根不在乎楊敏之得意洋洋的表情,聽他喋喋不休地念叨了好半天射箭要領之後,接過弓箭,拉拉弓弦,比量比量,拿了一支箭搭上去……
然後楊敏之準備看笑話的笑臉僵住了——那支箭,穩穩地扎在靶子上。
楊敏之嘖了一下:「運氣不錯啊!」嘴上這麼說,他心裡也有些犯嘀咕:準頭可以是撞的,可這力度——五十步開外的靶子,居然能穩穩地釘上去,別的不說,這丫頭手勁兒真不錯啊!
結果緊接著他最後一絲僥倖心理也沒了,黃鸝嗖嗖嗖地連著又射了三箭出去,全都正中靶子,放下箭,小姑娘歪歪頭:「你說的沒錯,果然瞄準的時候要稍微靠上一點才能射的准!」
這下子別說楊敏之了,看熱鬧的楊弘毅都斯巴達了,我去這是什麼水平?老子學射箭的時候手也沒這麼穩啊!正要問黃鸝是不是過去射過箭,楊敏之已經不幹了:「你這小丫頭好不老實,明明會射箭,還裝模作樣讓我教!」
黃鸝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誰裝模作樣了?你不是也說了么,我是鄉下長大的土包子,騎馬的姿勢都不倫不類,你覺得會有人教過我射箭?」
楊敏之哪裡肯信:「不可能,沒練過射箭的話手怎麼會那麼穩?」
黃鸝道:「你可知垂石懸腕?我每日要垂石懸腕寫上至少半個時辰的字,手怎麼可能不穩?御也好,射也好,寫字也好,都不過一個手穩,手穩了,一通百通!」
楊敏之叫道:「胡扯,我射箭好得很,寫字也沒好看到哪裡去!」
黃鸝冷笑道:「你笨,怪我嘍?」
楊敏之簡直要被氣死了,嗷嗷叫道:「反正我不信,你肯定學過!」話音剛落就被楊弘毅一巴掌削腦袋上:「閉上你的嘴吧!還嫌不丟人?黃鸝剛才拿弓箭的樣子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明明就是現學的!你特么寫字不如個小姑娘,看人家射箭好了不服氣還扯淡,出息呢?我打死你個兔崽子!」
於是這爺倆又是一頓雞飛狗跳地追追打打,把一旁的黃鸝看的眼角直抽抽:這位楊將軍,也好意思嫌棄自己兒子不著調!他家這狀態是典型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好么?
於是黃鸝就這麼一路雞飛狗跳地走來,發掘了射箭技能,又給騎術加了點,順便磨鍊了一下嘴炮級別,終於在七八天後到達了琅琊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