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柳九九騎在齊北虎背上,牽著掌事宮女走出御膳房。他們剛離開御膳房不過片刻,禁衛軍便衝過來,將她和齊北虎團團圍住,舉著箭對著她。
禁衛軍副統劉昭認得柳九九。上回他奉太后之命,前往柳州探查柳九九身份;因為誤會柳九九對自己有所企圖,差點動手殺了她,是鄧琰突然出現,將他截住。
之後,鄧琰那隻頑皮猴兒,偷了他的令牌,將他五花大綁送去官府,他無法證明身份,廢了好大功夫才從柳州官府逃出來,歷經千辛萬苦才回到京城。
這般久不見,這柳九九居然來了宮中,得到皇帝青睞,且能駕馭兇惡的齊北虎。虎背上畢竟是陛下喜歡的姑娘,他命人放下弓箭,差人前去景萃宮通知陛下。柳九九差點丟了性命,她憤怒難平,加上現在有齊北虎撐腰,太上老君來她也不怕。
有虎壯膽,她現在是無論如何都要報昨夜險些喪命之仇,一定要給那文妃一點教訓。
她發現,禁衛軍似乎對她也有所忌憚。再加上排骨大哥同她心有靈犀時,會替她遭身體疼痛之苦;她斷定排骨大哥不敢殺她,也不敢讓她受皮肉之苦,是以,她的氣焰更是高了幾分。坐在虎背上,氣勢如虹,有大鬧皇宮之勢。
柳九九看了禁衛軍統領一眼,總覺這人眼熟,卻又記不起是在哪裡見過。她抓了抓腦袋,索性不再去想,騎著老虎緩緩朝上銹宮行去。
禁衛軍們面面相覷,看著柳九九和齊北虎,紛紛往後退,不知是個什麼情況。副統領不說話,他們都不敢上前制住齊北虎,只好一路「護送」柳九九去了上綉宮。
清晨的上銹宮,太監宮女們忙進忙出,幫文妃穿戴洗漱。綠華正替文妃梳頭,便見宮女跌跌撞撞跑進來,跪在地上報道:「娘娘……娘娘……門外,門外……」
文妃看著鏡中自己,抬手撫順自己的髮髻,丹鳳眼微微一挑,瞪了那宮女一眼,輕喝道:「何事如此慌張?」
「回娘娘,外頭……禁衛軍……老虎……」宮女已經被外頭的陣仗嚇得魂不附體,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
文妃給綠華使了一個眼色,綠華頷首,繞過屏風走了出去。她剛跨出門檻,便瞧見門外柳九九騎在齊北虎的背上,朝著她緩緩走來,面對如此誇張陣仗,綠華以為自己沒睡醒,抬頭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卻是柳九九和齊北虎無疑。而禁衛軍守在一旁,卻沒有任何動作。
看著那隻逼近的大老虎,綠華嚇得手一抖,手上簪子掉了一地,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文妃聽見響動,好奇使然,便起身繞過屏風走出來。柳九九騎著齊北虎,已經到了門前,文妃繞過屏風一出來,便瞧見柳九九騎著大老虎,登時嚇得腿一軟,跌倒在地,慌亂之下抱著綠華的頭「哇」聲大叫。
柳九九丟掉手中麻繩,掌事宮女忙連忙滾下台階,她正想往上銹宮外跑,卻被禁衛軍擋住去路。礙於老虎和柳九九,禁衛軍不敢上前。
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找到柳九九,並且保護柳九九,至於文妃……只要老虎不咬人,柳九九不殺人,他們便不會有所動作,一切等待陛下來了,再做定奪。
柳九九從大花虎背上跳下來,一蹦一跳來到綠華和文妃跟前,她叉著腰,借著老虎之威問道:「你們別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掌事宮女什麼都跟我說了,你,文妃,收買掌事宮女,想要我的命,是也不是?」
「柳……柳妹妹,你說什麼呢,我跟你無冤無仇,怎麼會想要你的命。你是陛下的掌心肉,我疼你還來不及,怎會想傷你?」文妃看了眼她身後的老虎,哆嗦地牙齒打顫,一不小心磕破了舌頭。
柳九九左顧右盼,從門口的花圃里折了一根柳樹枝,揮在空中發出「嚯嚯」聲響。她毫不留情,抽在文妃身上,疼得文妃「哎呦」一聲。文妃望著門外的禁衛軍,扯著尖細的嗓門嚎道:「你們這群飯桶幹什麼吃的?趕緊將這畜牲和這瘋女人拉走!趕走!快啊!信不信本宮砍了你們的腦袋!」
文妃扯著嗓門同潑婦一樣大吼,禁衛軍副統領劉昭動容,抬手讓底下人準備,三十禁衛軍紛紛取出弓箭,對準齊北虎。副統領正要下令,一隻白衣人影「嗖」地飄落,穩穩落在他們面前。
鄧琰叉腰轉身,挑著眉頭看一干禁衛軍,嬉皮笑臉道:「你們這群癟三,敢射爺爺抓的虎?爺爺的虎,也是你們能射的嗎?」
劉昭瞪著鄧琰,指著他,怒道:「鄧琰,上次那筆賬,老子還沒跟你算!」
「上次?什麼事?」鄧琰臉皮一向厚,這會假裝失憶。
劉昭氣得攥緊拳頭:「上回在柳州城!你把老子送去官府,你知道老子是怎麼回來的嗎?一路討飯回來的!」
一眾禁衛軍本來挺嚴肅的看著花皮虎,聽了副統領的話,皆忍不住捧腹笑起來。劉昭回身看了眼身後的人:「笑笑笑,笑個屁!」
「對不住啊,我也不是故意的。」鄧琰叉著腰,扭了扭屁股,「你要是生氣,來打我啊。」
「我——」劉昭抬手就要給他一拳頭,厚臉皮的鄧琰就跟鳥兒似得,飛身上樹。他跟猴兒似得坐在樹上,翹著二郎腿,說道:「陛下可是吩咐了,誰敢動九九姑娘一根汗毛,統統砍腦袋,你們射過去的箭,若是不小心傷了九九姑娘,屆時,可別怪本大爺沒提醒你們。」
聞言,禁衛軍面面相覷,紛紛放下手中的箭,看戲似得,望著文妃寢宮內。
柳九九沒大注意門外看熱鬧的人,全因花皮虎那龐大的身軀遮住了她的視線,就連周凌恆來了,她也渾然不知。她見文妃不認賬,手中握著柳條,一腳踩在文妃手背上,「好,敢做不敢認,就讓虎爺收拾你。大花!過來,把她胳膊咬下來,千萬別一口咬斷,慢慢咬——」她的尾音拖得老長,特意將「咬」字加重。
花皮虎邁著步子,緩緩走近來,一腦袋撞在文妃臉上,將文妃撞了個頭昏眼花。文妃嚇得魂不附體,指著貼身宮女道:「不不不不是我,全是這丫頭擅自做主想要你的命,跟我沒關係,沒關係!」
花皮虎轉臉沖著綠華一嚎。生死關頭,綠華也嚇得求爺爺告奶奶,「不不……我一個奴婢,若沒有娘娘授意,縱有天大個膽兒,也不敢對姑娘下手啊!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柳九九攥著柳條,抱著胳膊靠在齊北虎身上,「你們主僕兩,狗咬狗,沒一個好東西!」她一腳將文妃踹開,拿腳在文妃臉上踩了踩,這才過癮。
身後有人喊她「鏟鏟」,她一聽是排骨大哥的聲音,忙扭過身,跨出門檻跑下階梯,撲進他懷裡,使勁兒撒嬌道:「排骨大哥!」她「惡人先告狀」,憋著嘴,擦了把眼淚,「屋內那兩,昨夜將我關在獸圈,想讓齊北虎將我活活咬死,虧我運氣好,這大老虎不吃我,這才幸免於難。」
周凌恆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落下來,抱著懷裡的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輕聲安慰她:「不怕不怕,排骨大哥在。」他方才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文妃和其心腹宮女相互推卸責任,說明確有其事。他吩咐道:「來人,將文妃主僕送去廷尉府。」
門口的花皮虎朝旁邊走了幾步,文妃這才看見,陛下正在門外杵著。她雙腿一軟,忙跪地求饒:「陛下饒命,此事跟臣妾沒有半分關係,全是這奴婢擅作主張,陛下,臣妾冤枉啊——」
「你冤不冤,自有廷尉府審判。」文妃是趙廷尉之女,周凌恆唯恐這趙廷尉會以公謀私,便臨時任命鄧琰去審判此案。
鄧琰從樹上跳下來,領命道:「臣定不負陛下重託,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這鄧琰做事素來不按常理出牌,文妃幾乎預料到自己悲慘結束,白眼一翻,卻是暈厥過去。等文妃和綠華被人帶走,柳九九拉著周凌恆的手,走到齊北虎跟前,示意他摸摸齊北虎,「排骨大哥,你放心,這大花不咬人。」她在齊北虎脊背上攢勁兒一拍,介紹說:「這是我新收的小弟,比土豆靠譜。」
周凌恆蹙著眉頭還未做聲,鄧琰便跳過來說:「這齊北虎是在上次那些刺客關押九九姑娘的別院抓到的;抓到這老虎的時候,這畜牲已經餓得沒什麼力氣,我唯恐它餓死,將它打暈,硬往它嘴裡灌了食物,這不,送來宮裡,打算讓御廚燉個虎肉,給陛下和太后,享享口福。」
柳九九握著手中柳條,抽在鄧琰身上。鄧琰疼得「嗷嗚」一聲,揉著胳膊跳開,「我說九九姑娘,您怎麼打人啊!」
柳九九抱著齊北虎的虎頭,說道:「不給吃,這是我兄弟!」
「你不怕它吃了你?」鄧琰揉著自己胳膊,沒好氣兒道。
「不怕!」柳九九挺直胸背,遂晃著周凌恆胳膊撒嬌,「排骨大哥,你讓它隨我回景萃宮,好不好我保證,保證不會讓它傷人。」
周凌恆正色道:「不成,畜牲無情,不通人性,留在你景萃宮,傷了你怎麼辦?」
「不會,大花兄弟聽話得很,而且,它很通人性的!」柳九九扭過頭指揮大花虎,「大花,坐下!」
花皮虎很乖巧的坐下。圍觀的禁衛軍,都覺得稀罕,沒見過如此聽話的畜牲。
周凌恆看了一眼賣蠢賣萌的大花虎,斬釘截鐵道:「只是巧合,這並不能證明它通人性。」
「來,大花,給排骨大哥表演一個打滾。」柳九九揮著柳條,指揮齊北虎。
花皮虎聞言,扭過頭,垂下眼瞼似乎有些不大情願。柳九九走過去,貼著它的耳朵,說了些什麼,花皮虎這才慢慢走下階梯,找了處寬敞的地兒;兩隻前爪微微往下一壓,將腦袋埋進兩前爪之中,遂做抱頭狀,翻了兩個滾。
禁衛軍見齊北虎滾過來,嚇得往後一退。一見大老虎翻了兩個滾后懨懨地趴在地上,跟只貓兒似得,紛紛拍手叫好。
這花皮虎越是賣力表演,周凌恆心裡就越是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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