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你打我!」柳九九揉著自己腦袋,鼓著腮幫子,抬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不許給朕戴綠帽子,聽見沒?」周凌恆抬手,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朕不喜歡戴帽子。」
柳九九嘟囔道:「是秦德妃給你戴綠帽子!不是我!」
周凌恆掃了一眼枯井邊的秦德妃,淡淡「哦」了一聲:「人家恩恩愛愛,與我何干?」他摟過柳九九,嬉笑道:「讓他們恩愛去,朕只和你恩愛。」
兩人蹲在梧桐樹后談情說愛,蕭淑妃聽見動靜,往情郎身後一躲。
蕭淑妃的情郎拔出劍,身子一躍,跳至樹后,穩穩落在二人跟前。周凌恆也是這會才看清,蕭淑妃的情郎,正是禁衛軍副統領劉昭。
周凌恆蹙眉起身,順手將鏟鏟護至身後。柳九九看清劉昭的臉,激動地無以復加,「啊啊,你!是你!我認得你!」
劉昭沒想到會是皇上和皇后,抱著劍跪下,「請陛下饒淑妃一命,她……是臣威脅她。」
蕭淑妃提著裙擺跑過來,慌張張跪下,沖著周凌恆一陣猛磕頭,「請皇上饒過劉昭,是臣妾,是臣妾勾引他在先,求皇上賜臣妾一死。」
柳九九從周凌恆身後跳出來,將蕭淑妃扶起來,一臉好笑:「誰說要殺你們了!皇上是明君,怎麼會濫殺無辜」蕭淑妃看見周凌恆那張冷冰冰的臉,嚇得小臉發白,雙腿發軟。柳九九見蕭淑妃在發抖,順著她目光扭過頭。她一扭過臉,周凌恆臉上的寒冰立即化開,沖著她溫和一笑。
她用胳膊肘子倒騰了一下周凌恆,「排骨大哥,你說句話啊,別嚇著蕭淑妃。」
宮中有宮中的規矩。蕭淑妃違反宮中規矩,同劉昭偷情,已經犯了死罪。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替蕭淑妃開脫。
這種閑事,管起來當真也是讓人心煩。他看了眼劉昭,又看了眼蕭淑妃,說道:「死罪,無免。」
劉昭眼底燃起的希望破滅,重重磕下一個響頭,「臣,只求陛下讓我們死後同穴。」
蕭淑妃腿一軟,臉色蒼白,癱軟在地。兩人都嚇得不輕,都以為,這次是死定了。
柳九九慌神,蕭淑妃本性不壞,是個好姑娘,如果就因為跟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就被賜死,那……不是造孽嗎?
她也跟著盤腿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抓著蕭淑妃的胳膊,捲起拳頭輕輕地在自己小腹錘了一下,「你要是敢殺他們,我就……我就殺了你的小排骨!」
周凌恆抬手扶額,蹲下身,收起眉間的帝王肅殺,一臉無奈,軟聲道:「朕怕了你,起來起來,都給朕起來。今夜之事,朕權當沒看見。」
蕭淑妃眼底燃起希望,劉昭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抬頭不可思議地望著皇上。
周凌恆將柳九九扶起來,替她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塵土,嘴裡嘟囔:「怎麼跟個小孩似得。以後休拿小排骨威脅朕,他是朕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長沒長心?」
柳九九噗嗤一聲笑開:「長了啊,我這不是嚇唬你嘛,不然,你怎麼會放過他們?」
「就你愛管閑事。」周凌恆無奈的捏了捏她的臉頰,遂轉過臉,看著劉昭蕭淑妃二人,沉聲道:「這宮內是容不得你們二人了,過幾日,朕就安排你們出宮。劉昭——」
劉昭抱拳:「臣在!」
周凌恆道:「西州城地處邊關,蕭淑妃畢竟身份特殊,你們且去那裡安居。淑妃好歹是一國公主,你且不可辜負她,不然,朕會讓鄧琰剁了你的腦袋!」
柳九九牽著周凌恆的中指,插嘴道:「對,你要是敢對淑妃不好,我也拿著菜刀,去砍了你的腦袋!」
蕭淑妃一臉感激地望著柳九九,沖著他們磕了一個頭,「多謝皇上成全。」
「不用謝他,應該的,善良的人就該有好歸宿。」柳九九將她扶起來,順便用胳膊肘搗騰了一下周凌恆,「排骨大哥,你說是不是?」
周凌恆好無奈,在這些人面前,鏟鏟真是半點皇帝威嚴都不留給他啊。
三日後,蕭淑妃染上天花,凝香宮被隔離,任何人不得出入。直到第四日,蕭淑妃病重身亡。而劉昭則在出任務時摔下山崖,生死未卜。
周凌恆派人連夜送蕭淑妃出宮,畢竟人姑娘因為他在皇宮守了這麼多年活寡,也怪可憐,他賜了些金銀珠寶給他們,以作盤纏,且已經派人在西州城接應。
蕭淑妃沒了,後宮便只剩下秦德妃和唐賢妃二人。周凌恆覺得這兩個女人留不得,等柳九九誕下龍子,他便找個借口將這兩個女人送走,以免日後麻煩。屆時後宮只剩下柳九九一人,太后便不會再為難她。
秦德妃未被寵幸,去太后那裡請罪。
太后嘆息一聲,拍著德妃的手背,寬慰道:「好孩子,不急,這次壽宴辦好了,哀家一定親自開口,讓陛下去你那兒。陛下也是年輕,沒嘗過雲露均沾的樂趣,一旦他嘗過其中滋味,便會覺得新鮮。」
太后壽宴,在乾極殿舉辦。
乾極殿正中地平南向面擺帝后金龍宴桌,右側則擺太后宴桌。乾極殿地平下擺內廷主位宴桌,西坐秦德妃,東坐唐賢妃。東側再往下則是朝中大臣,按官階排位。西側往下,則是各國使者。
柳九九穿著繁雜的后服,裡外總共一十六層。髮髻盤了一圈又一圈,插著各式複雜的金釵步搖,差點壓斷她的脖子。她端正坐在上位,不敢多動,怕失態。
壽宴開始,群臣跪拜,禮樂炮鳴之後,穿著白花裙的舞女魚貫而入,絲竹管弦韻律悠揚,有點盛宴排場。
柳九九已經餓得頭暈眼花,吃了幾塊水果果腹。她從青瓷盤中抓了一把炒香的瓜子,放在周凌恆跟前,歪著腦袋眼巴巴望著他。
周凌恆意會,一邊欣賞歌舞,一邊給她剝瓜子仁。
舞女們跳得不錯,可柳九九不愛看。她撐著下巴東張西望,忽地跟周澤對上眼。她嚇得縮了縮脖子,隨後開始想……周澤剛才給她磕頭了嗎?
好遺憾,她剛才居然沒看見周澤給她磕頭是什麼樣!
周澤憤憤然瞪著她,那眼神,好似要將她吃掉。
她忙低下頭,假裝啃雞腿……奈何雞腿太難吃,咬了一口便再難下咽。
開場舞過後,有歌姬彈唱,歌喉聲音清越婉轉,尚能入耳。緊接著便是市井雜耍,吞火的吞火,吞劍的吞劍,長居深宮的太后自然沒見過,覺得稀奇,不停地拍手叫好。
柳九九撐著下巴,「哎」一聲嘆道:「秦德妃怎麼把這種市井玩意兒搬來宮裡。」
她的話鑽進太后耳中,以為她是嫉妒,斥責道:「皇后要以德為本,你看你,哪裡有半分賢德?這點,你得多跟德妃學學。」
柳九九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忠言總是逆耳啊……
等市井雜耍圖退下,大月使者起身,沖著周凌恆拱了拱手,說道:「皇帝陛下,我等千里迢迢趕來參加太后壽宴,一是為了給太後娘娘賀壽,二是為了兩國文化邦交。我等幾年未曾來大魏朝貢,卻不想,如今的大魏,竟成了這幅模樣。」
周凌恆蹙眉,問道:「使者這是何意?」
大月使者拱手道:「恕我直言,大魏將雜耍搬來這棟盛宴,實在不堪入眼。我大月的街頭戲舞,也比大魏雜耍驚艷十分不止。」他頓了頓,笑著說:「皇帝陛下莫怪我說話直接,我們大月子民個性爽直,從來說一不二,有什麼說什麼。」
被人公然比較,太后心裡自然不舒坦,她道:「哦?使者可是帶了人,來給哀家跳戲舞?」
「太後娘娘想看,我一定滿足。」大月使者一揮手,一名穿著大紅石榴裙的舞女扭著曼妙腰肢上場,裙擺上綴著五色彩珠和小鈴鐺,清脆悅耳的鈴鐺聲。
大月姑娘容貌不俗,舞步輕盈。她跳上一隻大鼓翩翩起舞,借用腳掌拍打鼓面,使其發出聲響。她的石榴裙旋轉飛揚,像一朵盛開的紅蓮。清脆的鈴鐺和鼓樂陣陣入耳,不禁讓人聯想到大漠孤煙和渡沙漠的駝鈴隊。
這種異域風情的舞蹈,倒是勾起了柳九九的興趣,當然,更讓她感興趣的是,跳舞的姑娘大冷天露著肚皮,怪可憐。
大月姑娘前半段舞蹈一直在大鼓上轉圈,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到了後半段,擊鼓的聲音如心跳節奏一般,一下又一下,緩緩地慢下來。緊接著,一個穿著大月服飾的男子優雅上場,對著大鼓上的姑娘伸出手。
柳九九抓了一把瓜子仁丟進嘴裡,津津有味看著。
她本以為姑娘會拉著男子的手,同他一起舞,沒想到,姑娘在空中騰翻一個跟斗,單腳點在男子掌心,整個人立在半空中,如一躲盛開的紅雪蓮。
奇的是,姑娘腳尖點在男子手掌上,穩如泰山,半點沒有搖搖欲墜的意思,那感覺,姑娘就像是懸浮在半空中。本來以為這是大月姑娘的極限,不想她居然在男子的手掌上,開始緩慢起舞。
她在人掌之上輕輕踮腳,胳膊和另一隻腿在空中緩緩舞動。手中攥著輕紗,拋出去,收回來,身子騰飛在空中,如輕盈的火鳳凰,再穩穩落在男子另一隻手掌上。
群臣皆呆。
柳九九瞪大眼睛,興奮地拍手叫好。周凌恆、太后和秦德妃,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明擺著是被大月給比下去了。
大月戲舞結束,大月使者一臉得意,起身拱手道:「十年前,我們大月文化比不上你們大魏,可十年之後,你們大魏仍停留在十年前,看來大魏也不過爾爾嘛。」
周凌恆蹙眉,沉著一張臉。秦德妃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太后,一急之下道:「我大魏有才之人比比皆是,不過是支舞罷了。」
「哦?還請德妃娘娘,讓我等開開眼界。」大月使者一臉挑釁。
秦德妃噎住,這戲舞一出,她一先備好的舞,哪裡還能拿得出手?
大月使者見她不吭聲,笑道:「罷了,我雖不是大魏人,但也知道你們有句話叫『得饒人處且饒人』。」
柳九九見周凌恆一直蹙著眉,臉色並不好,扯了扯他的袖子:「排骨大哥,這人這麼囂張,不如你也去跳一支?掌上舞算什麼?你踩在鄧少俠腦袋上跳!你們兩輕功不是很厲害嗎?」
杵在一旁的白衣鄧琰抱著劍,嘴角抽了抽,壓著聲音道:「皇后奶奶,本少爺是男人,跳舞算哪出啊?」
柳九九見他們這麼為難,覺得不能坐以待斃。男人不行,就讓她這個女人上好了!
這大月不過是西域的一個小國,她必須得壓壓他們的氣勢!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站起來,沖著大月使者道:「戲舞算什麼?使者聽過刀舞嗎?」
大月使者戲謔道:「刀舞?莫不是拿著刀跳舞?」
「什麼拿著刀跳舞。」柳九九故意嘆息一聲,「刀舞所指,乃是用菜刀操縱食物,讓食物在人腦袋上跳舞!使者真是孤陋寡聞。不過這也怪不得使者,你們大月人少地小,一不小心做了井底之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大月使者一張臉憋得青黑:「什麼刀舞?皇後娘娘說得倒是輕鬆,可願讓大家看看?」
柳九九眉頭一挑:「大月使者想看,本宮親自跳給你看,也算是本宮送給太后,送給各國使者的一個禮物。不過,本宮需要一個人頭作為道具。」她掃了一眼群臣席位,目光停留在南王周澤身上,說道:「素聞南王文武雙全,有膽量有氣魄,南王可願意將腦袋借給本宮,跟本宮一起完成這支舞?」
周澤臉色一沉,瞪了她一眼,隨即起身,溫和笑道:「本王願意奉陪。」
柳九九摸了摸下巴,「一個人頭不夠用。」她抬手又一指,「德妃妹妹可願陪本宮和南王,一起完成這支舞?」
秦德妃吞了口唾沫,想借故拒絕,但她看了眼太后,又看了眼陛下,最終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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