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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定親風波
沈鉉被她這忽然冒出來的一句話,弄得微微一愣。
過了片刻,見到衛長安還是這副興奮的神態,悠然自得,卻依然保持著拉住他衣袖的狀態,並不解釋清楚,像是依然沾沾自喜之中。
沈鉉不由得輕笑出聲,直接抬手輕輕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究竟是何事,誰是女子?是否有人與你一樣女扮男裝,欺騙俊俏少年的感情,順勢就把他拐回家了。」
衛長安一向頗為冷靜,只在六皇子面前,偶爾會露出這種小女兒嬌態。如今這樣的不能自持,倒是更加少見,將他心中極少的玩鬧之意也激發了出來,不由得捏了捏她的掌心,輕聲問了一句。
他這幾句話,倒是把自己都奚落了進去,直讓衛長安越發的想笑。兩個人笑鬧了幾句,衛長安才將今日的事情告訴他。
只不過說到八公主要定會嫁給皇子之一的時候,她不由得挑了挑眉頭,明顯是有些不高興的。
伴隨著她的話一句句冒出來,完全將當時的情形顯現了出來,沈鉉的面色也跟著一點點的變得冷硬下來。明顯是覺得那種情況難以應付,眼神也變得陰沉了許多。
「我後來回府之後,才仔細回想那個小太監,當時只覺得好似有些熟悉感,細想之後才發覺哪裡是什麼伺候人的閹人,她分明就是個女子裝扮的。因為我也之前也女扮男裝許久,後來扮久了,雖然十分熟知,但是偶爾還是會有姑娘家的本能,去下意識地躲避一些觸碰。這些小細節,那位姑娘也都表露一二。」
衛長安談起如何識破那小太監的真身,倒是一字一句異常清楚,顯然是思考了許久的結果。
沈鉉的眉頭輕輕蹙起,臉上倒是沒有什麼驚詫的神色,等她說完了之後,輕輕一點頭。
「那個太監叫小銀子,的確是個女子。老五把她帶回宮之後,就不讓別人打擾她,似乎是在庇護她。不過也沒有給她什麼特殊的東西。只是八妹對老五一向是佔有慾很強,不允許老五把別人看得比她重,為此才有這麼多的牽扯。」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似乎在細細地思索著什麼。他說的這麼清楚,顯然對於五皇子宮裡的事情,沈鉉都儘力去打探過,現如今得出這樣的結論,必然是耗費了不少心力。
「所以上回八公主忽然遷怒於旁人,就是因為那個人身上有某些跟小銀子相似的地方?」
衛長安輕聲問了一句,她的嘴巴輕聲念叨了一遍「小銀子」這三個字,只覺得這名字有些不正經,雖然宮中太監的名諱大多是隨便取的,討個吉利。但是五皇子那樣的人,不像是會用這種不著調的名字。
「是,那個姑娘叫宋隱,化成太監也是因為救了老五……」
沈鉉顯然很了解宋隱,竟是將她的身家底細都打探的一清二楚,告訴衛長安之後,她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難以想象。
「這宋隱是個醫術了得的大夫,最重要的是她能解常人不能解的毒,甚至連蠱蟲留下來的傷害,她都能化解一二。」
這個宋隱的秘密顯然不止那麼多,沈鉉一股腦都告訴了衛長安。聽到這裡,衛長安臉上的神情就更加驚訝起來,醫術了得的大夫,衛長安未嘗沒見過多少。光說之前衛長如久卧在床,後來又替衛長意驅除體內淤積的毒素,衛侯府幾乎把京都所有最好的大夫都請上門了。
但是都未曾聽說,哪位太醫能百毒皆能解,對於治防蠱蟲之事,就更加的不可能了。宋隱竟然能有如此才能,難怪能讓五皇子那樣看重。
「其實,宋隱之前曾與我有過接觸……」沈鉉看著衛長安目光灼灼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了一下,沒有絲毫猶豫,就將他與宋隱之間的牽連和盤托出。
衛長安微微一愣,轉而又笑道:「殿下幼時的一段善緣,沒想到會有如此大的回報。只是她在五皇子身邊,是否會有不妥,畢竟五皇子不是好相與的。」
她輕聲說了一句,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猶豫。五皇子原本就比較狡詐,外加越發熟悉之後,衛長安才發覺這位殿下,在那張溫潤如玉的麵皮之下,究竟藏著一顆怎樣冰冷算計的心。
按照六皇子之前說的,宋隱算是方外之人,如今入得紅塵,卻並不一定能適應此間的陰謀詭計。只怕少有不慎,就會被發現什麼,況且她要面對的也不止五皇子一人,還有一旁虎視眈眈的八公主,恐怕更加辛苦。
「我原本也不欲她多糾纏,我和老五之間還沒到那一步。況且我也不遠挾恩圖報。但是她卻內心堅定,硬要如此,說這是她自己的執著。」
六皇子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顯然對於宋隱的舉動感到幾分無奈,但是估摸著宋隱一時也無法脫身,與其讓六皇子為了助她脫身,驚擾到五皇子,還不如她自己慢慢籌謀。
「殿下,人家都說夫妻同心,宋隱這事兒,若不是我先行發現,你是不是就不願意主動告訴我了?」衛長安輕咳了一聲,低聲說了一句。
沈鉉正準備跟衛長安說別的事情,一聽到她的問題,不由得愣了一下。轉而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來,伸手捏了一下衛長安的臉。
「因為還不到那種劍拔弩張的時候,我總想著能讓你多享受幾年清福,就享受幾年,到時候再告訴你。哪知道皇子妃如此獨具慧眼,竟是一下子看破了,並且還來我這裡興師問罪了。」
沈鉉笑看著衛長安,雙眼認真地看著她,眼神里透著幾分柔和與珍惜。像是眼前的衛長安,就是他歷經多年磨難,得到的天下至寶一般,不敢輕易損壞了。
衛長安被他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弄得臉上一紅,不過卻知道現在可不是她害羞的時候。不由得伸手用力捏住了沈鉉的手背,甚至還捏起了一塊肉,要給他懲罰一般。
「殿下,莫要糊弄我。一旦福氣享受多了,恐怕到時候你再想告訴我機要大事兒,我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了。平時的習慣就要從點滴做起!」
衛長安並不打算輕易揭過這個話題,相反神色之間也變得十分嚴肅,像是如果不問出來,頗不罷休的樣子。
沈鉉看著她這樣認真的態度,臉上的苦笑加深了許多,立刻舉起手來,做出投降的動作,顯然是就此妥協了。
「不過是因為最近後宮之事牽扯到你的比較多,母妃又是那樣兒,還要應對太后,我覺得你很辛苦。況且宋隱乃是老五身邊的太監,在怎麼樣也不會與你一個女眷撞上,惹出什麼事端來,所以我準備稍後等母妃那邊的事情緩緩之後,再與你說這邊的事情。」
沈鉉邊說邊抬起手,動作輕柔地將她額前的一縷秀髮撩起,別到她的耳後去。
「宋隱後來又讓人送了條消息給我,她最近已經準備脫身了,所以我也覺得沒必要跟你說。你今兒是不是又受累了,以後要紫雪她們幾個給你按按,之前還有大夫教過她們針灸,以及揉捏穴位,你如果太累了,可以讓她們幫你放鬆一下。」
沈鉉的聲音再次變得輕柔起來,甚至直接把雙手放到她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
這回換成衛長安不好意思了,她只是耍耍小脾氣,最近的確宮中的事情比較多,也有許多牽扯到她的頭上,但其實這只是冰山一角。沈鉉遇到的事情比她麻煩很多,肯定是比她累得,怎麼要他來給自己揉捏。
最後改成了衛長安幫他放鬆,沈鉉閉著眼睛半真半假地享受了幾分,立刻就讓她停手。
「我的骨頭太硬了,你的手指又太軟了,到時候受傷怎麼辦?」沈鉉對此的解釋,簡直讓衛長安哭笑不得,卻也完全明白了他對自己的體貼。
「那八公主那裡,我該如何應對?我估計以後還是會常見面,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得掉的,除非我不進宮了。」
說完了宋隱的事情,就輪到八公主了,其實衛長安覺得這件事情更加棘手。她是真的不知該如何應付,從幾次寥寥的見面之中,衛長安就能感受到八公主的喜怒無常。甚至像是對什麼都沒有忌諱一般,動不動就把「死」字掛在嘴邊。
「父皇最近有意讓我們知曉,小八似乎並不是我們的親妹妹,雖然他沒有指明,但是估摸著*不離十了。但是說讓她嫁給我們兄弟之一,父皇從來沒有提過,小八那麼說肯定是有理由的。小八是已故的鸞妃養大的,就是敏敏的母妃,兩個人都學了毒蠱,但是小八的性子從小就是那樣,經常拿身邊伺候的人喂蠱蟲。」
這回沈鉉學乖了,有什麼事情,哪怕不確定的,他都嫌拿出來跟衛長安說清楚,免得到時候她又要追究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沉,眉頭也緊緊蹙起,顯然對於六皇子來說,他也覺得這個八妹很難搞。實際上他所了解的八公主,比衛長安見識到的還要可怕。
雖說皇家人對人命,天生看得就不是很重,基本上容易養出性情涼薄的人,但是八公主是其中的翹楚,又是其中的怪胎。
她對人命不是一般的冷漠,從上一次因為那個丫頭,和宋隱只有幾分相像,就被遷怒得一條命沒了。但是她一旦遇上五皇子的事情,立刻就變得熱情似火,別說沈鉉查到一點蛛絲馬跡,知道他倆有些曖昧,就連衛長安都覺得這兩人肯定有所勾搭。
「她不會在宮裡對我出手吧?」
衛長安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了明姨娘中了蠱毒之後的死狀,當時還是十公主下的毒,並不是八公主。兩個人的風格是不同的,一個選擇了慢慢折磨,另一個則喜歡看著人當場鮮血淋漓,直接猝死,總之都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她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雖然當時看著明姨娘身死,她有一股子報了仇的通快感,但是如果那蠱毒是種在她的身上,想必那滋味一定十分不好受。
況且她都不知曉,是否在不經意間,八公主已經對她下了毒手。
「你最近能離她遠一點就遠一點,我叮囑一下敏敏,只要你進宮,就讓她顫著小八去。即使實在不行要見面,三個人待在一起,也好過你和小八兩個人單獨在一起說話。」
沈鉉眉頭一皺,也覺得此時的情況頗為棘手,但是他很快就有了主意,堅決不會讓衛長安出事兒的。
***
這幾日,寧國公府里似乎一片寂靜,就連專門給林妍找茬的碧兒,也都清閑了下來,盡量不去林妍面前晃蕩了。
主要是林妍那次被開水燙了手,大夫來檢查過後,就說是動了抬起,一定要卧床靜養。碧兒雖然覺得欺負林妍,看著林妍吃癟卻不敢反抗,心裏面很爽,但是卻害怕真的把她肚子里的野種弄掉,就只能等待著下次機會。
不過林妍都快臨盆了,估摸著以後這種欺侮的機會會少很多,一時之間,碧兒還有些捨不得。
「夫人,您好些了嗎?」
紅枝端著葯碗進來了,將林妍從床上輕輕地扶著坐起來,聲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意味,生怕語調稍微大了,就會驚擾了林妍一般。
林妍慢慢地坐起來,背後靠著大迎枕,整個人有些精神不濟。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眼神卻透著幾分明亮。她看著紅枝端過來的這碗葯,不由得揮了揮手。
紅枝似乎有些猶豫,最後在林妍的堅持之下,她還是去將門關上,端起這碗葯就倒進了一旁的盆栽里。那盆栽里的樹根都有些發黑,顯然是吸收了太多這種黑色的葯汁,所以看起來才像是中了毒一樣。
「那邊動靜怎麼樣兒了?國公夫人可有伸手?」林妍親眼看見紅枝把葯給倒了,臉上的神情才算是冷靜下來。
只不過這種平靜並沒有支持多久,就變成了濃濃的疑問,顯然林妍對另外一件事情的興趣,已經達到了最高點。
「奴婢已經打聽到了,國公夫人這幾日一直都待在周侯府,名義上是伺候病入膏肓的周老侯爺,實際上一直與周大夫人有聯繫,表姑娘以為國公夫人是來相看她的,每日都收拾得非常漂亮,經常去湊熱鬧,討好賣乖。」
很難得,紅枝這次話比較多。實際上,這是林妍要求之後的結果。她每日都躺在床邊,身邊的丫頭又是個寡言少語的,還跟個愣愣的木頭似的。
平時使喚的時候,只覺得這丫頭不驕不躁,人傻但是卻是個忠心的。結果現在生病了,想要有個人陪著說話解悶,紅枝就不行了。即使有那等子丫鬟上趕著往前湊,舌燦如蓮,林妍聽了幾耳朵,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這些丫頭,一個個心思不純,上躥下跳的跟個跳樑小丑一樣。如果說之前的林妍還能當個笑話看,但是自從身子不舒坦之後,她就不想搭理這些人。只好對紅枝的要求提高,才有了這丫頭多說幾句話的由頭。
「表姑娘倒是想得美,恐怕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原本的誇讚也會立時變成厭惡的借口。我若不是現在身子不好,必須躺在床上,否則我一定要找時間,等著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
林妍冷哧了一聲,她以勾引寧全峰的方式,進了國公府的大門,和林妍的第一次見面就是不死不休。兩個人鬧得不可開交,成為死對頭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其實這次林妍是否嫁進府,對於此刻身份尷尬的林妍來說,並沒有太多的區別。只不過因為死對頭的關係,就算此刻對林妍有一點害處,她也不介意做出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誰讓這事兒最後爭對的是周玉玲呢。
她就是拆散周玉玲和寧全峰,讓他們直到死都不可能託付終身,只能彼此的錯過,而且還得看著周玉玲下半輩子被折磨。
不過幾日,沉悶許久的周侯府,終於傳出了喜事兒來。周大姑娘定親了,在一眾貴女之中,久久沒定親的周大姑娘,真的是屬於大齡剩女了,不少人心裡頭也嘀咕。
不過大多數人都能理解,誰讓周侯府處於這麼一個尷尬的境地呢?周玉玲本身被教養得不錯,至少在外界人看來,這位大姑娘的名聲似乎還不錯,如果不是有繼母拖累著,興許命格能高貴些,不必像現在一樣,處於十分難為情的地步。
她這樣被侯府教養出來的嫡姑娘,雖然身後周侯府的勢力快要坍塌了,但是她本身可以當一家主母,家底稍微殷實門第不算太高的小官家裡,基本上都對她有意。
但是又因為周侯府終究沒到那一日,而且之前又被周侯府的老侯爺拒絕過一次,不過周大夫人倒是匆匆地拉著那些人,一一說過話了,明裡暗裡都表示,只要老爺子一去,他們府上肯定會把人定出去的。
所以也有幾乎人家在觀望著,更準確地說,這幾乎人家都在等周老侯爺逝世,這樣就可以繼續商討娶回來的意思了。
周侯府內,寧國公夫人和周大夫人坐在首位,兩個人捧著茶盞,都是輕輕抿了一口。
無論這周侯府是否真的快要被收回了,至少在此刻,她們都拿出了一些氣度,維持著表面的富貴大方。
周玉玲站在一旁,手裡提著茶壺,不時地替她們續水。她的臉上始終保持著笑意吟吟的神色,但實際上雙手由於長時間提著這個,已經開始手冒青筋,而且心裡也在不停地翻白眼。
姑姑也真是,非要跟這個鄉下女人,在一起學著裝優雅。也不看看那女人手指上快要累斷的大金戒指,還有那麼粗的手鐲和項鏈,這樣俗氣的穿著打扮,好像是就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個俗氣的女人一樣。
當然周大夫人並沒有察覺自己有什麼不妥,相反她覺得把金子都戴在身上,那感覺真的是好極了。如果不是不能戴銀票在身上,說不定她都要找人用銀票裁件衣裳穿著。
「大嫂,我前幾日跟你說的事兒,現在也該定下來了。玉玲是個好姑娘,孝順又貼心,之前是府上耽誤了她,現下里趁著父親還沒走,趕緊定下親事趁著今年就嫁過去,以免夜長夢多。」
寧國公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輕聲說了幾句。邊說還邊向著侍立在一旁的周玉玲看了一眼,臉上帶著笑意,像是真的讓她很滿意似的,不由得連連點頭。
周玉玲原本不耐的神色一下子就沒了,相反還眼皮一跳,聽到寧國公夫人這麼說,她的心裡默念了一句「終於來了!」,一顆心都跟著狂躁地跳動起來,迫不及待地等著。
周大夫人難得和顏悅色地看了一眼周玉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連連點頭:「小姑說的是,我也覺得挺好,兩人分明就是佳偶天成。」
她的聲音十分柔和,好像是在說自己親閨女定親一樣。這樣的好脾氣,幾乎讓衛長安始料不及。
不過她稍微一想,就釋然了。想必周大夫人今日能如此反常,應該是為了讓姑姑滿意,所以她以後嫁去了寧國公府,等到再回來的時候,想必也能當著周大夫人耀武揚威了。
等以後她在國公府站穩了腳跟,再回周侯府的時候,第一件事兒就是關起門來,讓人去狠狠地抽周大夫人的嘴巴子。
看著周玉玲狀似嬌羞似的低下頭,兩頰飛起幾分紅暈,當然她在低下頭的同時,也沒有看到周大夫人眼眸里閃過的嘲諷冷笑。
「小姑,你快看看,玉玲都被我們說的不好意思。她這樣看過去,分明就跟王家那嫡少爺是天生一對。」
周大夫人可不想她太過得意,立刻就嬌笑著說道,甚至還伸手指了指周玉玲,讓寧國公夫人瞧。
「的確是一對璧人。」寧國公夫人竟然輕笑著點頭附和。
唯有周玉玲卻像是如遭電擊,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而且臉色蒼白。在她的認知中,表哥明明姓寧,可不姓什麼王,這個王家嫡少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