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世之魂、前世今生(下)
宋帝為防備遼朝乘勝南侵,命殿前都虞侯崔翰與定武節度使孟玄喆屯兵定州,河陽節度使崔彥進屯關南,雲州觀察使劉廷翰為都鈐轄與彰德節度使李漢瓊屯鎮州,諸軍事宜由劉廷翰指揮並便宜行事。
幾日幾夜拔營,七月二十八日大軍終於還至東京。
八月初二,趙光義行從征失律之罰,貶西京留守石守信為崇信軍節度使,彰信軍節度使劉遇為宿州觀察使。同時因為宋軍將士們北征不利,宋帝連平太原之賞也免了,消息就像飄散的蒲公英一樣,往四處飛散,軍中將士們聽說皇帝不欲行封賞,心中憤懣,軍營之內亂成了一鍋粥。
一日,一個帶兵之將領往京城趙德昭府上跑去,此人正是石守信。
「皇子殿下,石某登門拜訪,叨擾之處,還請諒解。」石守信次子石保吉當年娶了宋太祖二女延慶公主,所以和趙德昭是姻親關係,因此兩人之間來往算是頻繁。
趙德昭聽說官家貶西京留守石守信為崇信軍節度使這件事情之後,大感意外,於是乎連忙道:「石將軍何事?你不是被官家貶為崇信軍節度使,不知為何……會來到德昭府上,還是……」
「石某一個敗軍之將,被貶之人,今日登門拜訪有事相求,還望郡王勿怪。」時年六十多歲的石守信拱拱手說道。
「不知甚事?難道是為了那件事情?」趙德昭忽然想到了前幾日在朝中的事情,自從上次宋軍敗於高粱河一役,還有軍中將士欲擁立自己為帝這事。回朝之後,武功郡王趙德昭上疏自稱偶感風寒,歸府休養,得官家首肯后一直在府上,未曾出過府門,只是聽聞登府之人的閑言碎語,得知卻有此事,心中留有疑問,當今官家這麼做不是要軍中嘩變么。
確實如趙德昭聽說的,石守信見到趙德昭一臉茫然之色,直接就把事情給說了出來,「石某不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擔憂,而是為軍中其他將士而來。如今官家不予行賞賜滅漢之功勞,卻唯獨對高粱河兵敗一事耿耿於懷,皇子殿下是官家的親人,能否向官家求個情面,賞賜眾將士。至於懲罰,全由官家定奪。石某不要這顆腦袋便是。」
趙德昭道:「石將軍言重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孤在朝中已經聽說了此事情,只是官家那邊有許多大臣上奏,但是官家依舊無動於衷,將請功奏疏一一壓之高台之上。唉——我這是也沒甚麼好法子。」趙德昭自己都在家中『休養』,奈何人微言輕,這位叔皇帝對自家侄兒和弟弟都戒備重重,朝中之事不是自己所染指的,只得唉聲嘆氣道。
石守信抖了抖袖子,出言要求道:「石某區區一介貶謫之臣,之前上疏所奏,官家不允。今天就是為了此事而來,還請皇子能夠出面,只是石某如今是個貶謫之人,不便明言,這勸解之行還得郡王定奪。」
趙德昭感念石守信與自家的姻親關係,也不想拂了老人家的面子,心下十分為難,不過想了一陣之後,也只好答應道:「這……孤且試試看,到時候成與不成,還請石將軍多多見諒!」
「謝皇子!那就有勞昭兒了。」石守信躬身道。
石守信見到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當下也沒其他事情可做,說完就從武功郡王府上出來了,待石守信走後不久,趙德昭喚來幾個小廝,穿戴上朝服,整理衣著,出門坐了驢車,朝皇城之內趕去。
此時早朝早就散去,已經臨近正午了,皇帝回宮中休息去了,趙德昭興匆匆地往皇帝寢宮趕去,見門口站著王繼恩。
門口的王繼恩見到德昭王爺覲見,說道:「官家此時正在殿中歇息,方才有旨意說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趙德昭提高嗓門,道:「官家——德昭求見,還望黃公公進去稟告。」
「門外何人喧嘩?擾了朕的清夢。」趙光義聽到聲音,不耐放地從睡榻之上悠悠醒了過來,這幾日因為高粱河一事情被朝中大臣揪著鼻子,整個人都在氣頭之上,搞的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特別對那件事情還是耿耿於懷。
「回稟官家,是武功郡王。」內侍王繼恩進去傳報。
「哦,是德昭啊!進來吧。」趙光義聽說是自己的侄子,就讓趙德昭趕緊進殿。
趙德昭進去大殿之內,見到了宋帝,此時趙光義說道:「你最近幾日都不上朝,風寒如何?」雖說麵皮帶著笑容,可是那是皮笑,趙德昭見了有些不寒而慄、
「多謝官家關心,德昭身體好多了。」兩人雖然是叔侄,但是如今為君臣,禮不可廢,趙德昭畢恭畢敬地回道。
「恩,那就好,三日之後就上朝吧,現在就退下吧。」作為宋國的皇帝,趙光義揮了揮手,心下早就不耐煩了。
趙德昭聽趙光義要打發他,他就出言道:「這……官家,德昭今日有事情求見。」
「何事?」趙光義漫不經心地問道。
武功郡王趙德昭就上諫大聲說道:「官家當先行太原之賞,再行幽州失律之罰。應該賞罰分明,這樣軍中將士才能為大宋出生入死。」
「你這是在說朕治國無方嗎?」趙光義聽了趙德昭一番話,十分生氣。
趙德昭言道:「官家,臣侄不敢,只是軍中將士俱為功勞一事而牢騷滿腹,這樣下去軍中,恐怕——」
趙光義語氣中充滿了憤怒,厲聲道:「恐怕,什麼?你莫非不知高粱河一事?那夜,你趙德昭的大帳之內擠得下嗎?」
趙德昭誠惶誠恐道:「官家,臣侄有罪,只是……」
「只是什麼……」趙光義想繼續聽趙德昭怎麼說。
「官家可以怪罪於我,但是軍中將士無罪,他們都是為官家,我大宋出生入死的,還請官家賞罰分明,先賞滅漢功臣,再懲罰攻遼不力之罪。」
趙光義大怒,想起諸將在找不到自己時曾有意立他為帝,隨手摔了桌子上的一方石硯說:「你是在教導朕怎麼做嗎?現在這皇宮不是你趙德昭的皇宮,待汝自為天子,賞未晚也!」
石硯落地,碎了,聽得趙德昭一陣心驚肉跳,連忙跪在地上,說道:「官家,那日的事情都是德昭的錯,可……」
「不要什麼可是不可是了,朕剛剛說過了,『待汝自為天子,賞未晚也』,『你』下去吧!朕今天很累,不想再『見到』你了,你……好……自……為……之……」趙光義說到最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回道。
「是,臣侄告退,還望官家好好思量,莫要讓趙家江山……罪臣退下了。」趙德昭退出大殿,隻身回了府門。
回了郡王府,趙王氏看到趙德昭心灰意冷的樣子,說道:「王爺,你怎麼了?」
「娘子沒事,委屈你了。」趙德昭出言安慰道,「孩子們怎麼樣了?」
「王爺一切都好!」趙王氏根本就不知道趙德昭為何這般問道。
趙德昭一臉愁緒,自己好歹是先帝的皇子,如今聽風言風語說趙光義的帝位不正,也訕然一笑,瘋瘋癲癲地笑了起來。
當夜四周寂靜,一絲風吹草動的跡象都沒有……
後來下人們發現趙德昭死在了府內。
皇宮之內,正在酣睡的趙光義聽見此事非常驚悔,跑去抱著趙德昭的屍體,大哭著說:「痴兒何必這樣呢?」追贈趙德昭為中書令,追封為魏王,賜給謚號,后又改封為吳王,又改封為越王。
趙德昭見趙光義抱著自己的屍體,心中道:「我死了,這樣就如你所願了,希望你好好待我的子孫。」隨後靈魂飄出已死的軀殼,慢慢悠悠地朝著四周飄散。
太平興國六年冬(981),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趙德芳,寢疾薨(一說德芳「卒」),年二十三,贈中書令,追封岐王,謚康惠。
「你我即為叔侄,我念你是我的親人,只是如今你貴為帝王,全然不顧血緣親情,你還是不放過太祖皇帝的子嗣,連無父無母的德芳你都不放過,即便歷史被你篡改,也抹不掉你的假仁假義,偽君子!」
雍熙元年(984),魏王趙廷美舉家遷至房州,趙廷美遷居房陵后不久,就憂憤成疾,吐血而終,年僅三十八歲。趙德昭見到自己的小叔叔也死了,心裡已經徹底絕望了。
「你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放過,哼,也對,不知道我的父皇之死是不是你所為。」
趙德昭的靈魂不知道飄了多少年,后見到自己的弟弟死了,自己的叔叔也死了,這一切都是趙光義做的孽。
在接下去的時間裡,趙光義的後世一直都防備這太祖皇帝這一脈。北宋末年,趙德昭的靈魂一直盯著大地,他的趙德昭的靈魂親眼見證了靖康年間,北宋東京城破,北宋亡國,靖康二帝北還,大宋的半壁江山被金兵佔領,靖康之恥又上演了五胡亂華的局面,無數百姓慘死,中華文明又再一次受到外族的侵略和踩踏。
「呵呵——你趙光義的子孫真是窩囊之極,當年從我太祖一脈中搶了皇位,現在真是一報還一報,你趙光義的子孫都被金人擄去了,活該斷子絕孫啊,可惜我大宋江山了,可憐我漢人百姓。唉——」趙德昭嘆了很長一口氣。
他的靈魂繼續在天空之中飄蕩著,而後見證了太宗趙光義一脈的子孫趙構殺岳飛等中興將領,又重用賣國賊秦檜,自己也沒有子嗣,看來預示道了太宗一脈機關算盡、壞事做絕的事情,趙構把皇位歸還給了太祖皇帝一脈中,幾百年之後,1279年崖山之戰,宋軍全軍覆沒,戰船沉沒,10萬軍民投海殉難,海上浮屍10萬,血淚山河、孤魂中國,南宋丞相陸秀夫抱著皇帝投海自盡,寧死不降、何其壯哉!宋室覆亡,南宋亡。此戰之後,中國在歷史上第一次完全淪陷於外族。
「可憐我大宋三百多年的基業就這麼毀了。」可惜長時期的落後統治已經銷毀了很多常年來積攢下的優秀文化果實,趙德昭又感嘆道,「崖山以後無中華。」
元朝之後,燕雲十六州終於回到漢人的懷抱,當年趙德昭就是因為伐遼一戰中而亡,不過當看到四百多年後故土的回歸,趙德昭的心中還是挺高興的。
而後明朝建立,相權廢除,皇權統一,國家又達到了高度的統一。明朝是個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國家,不愧是我華夏子孫,有膽魄,比弱宋強多了。
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可惜「明亡之後無華夏」,許多珍貴之典籍消散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如落日一般。
隨後滿清入主中原,清朝開始經歷和歷朝歷代中原王朝一樣的從繁華,到腐化,到墮落的過程……然後西方列強來了,整個中華民族都在異族人的槍炮之下顫慄,晚清政府,一夜之間轟然倒下,又結束了新一輪王朝的更迭……
隨後如歷史中一樣的進程,一個半世紀之後,趙德昭的靈魂終於安穩下來。
他終於重生了,那是他的第二世,上一輩子的記憶,然後就因為徒手攀岩而重生後世了。
夢醒之後,趙德昭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上一輩子不小心磕了頭,忘記了前世,原來自己已經重生了二次,這次已經是第二次重生了,自己擁有超越一千年的知識、見解和二十四年現代生活,再加上還有原來二十多載的日子,自己算幸運多了。
如果不是玉佩,自己還回不到原來的世界,只是經歷第三世后,牽挂之人多了,趙德昭心知在原來那個時代,五代十國末期確實跟自己不搭界,原本那個時代自己是個配角,連配角都算不上,自己能夠改變什麼呢,等到大宋初立之時,自己不過是個孩童,又能有什麼勢力,自己作為嫡長子,怎麼能夠斗得過比自己大很多的趙光義呢。
趙德昭心下嘆息了好一陣兒,若不是今日恢復了原本之記憶,恐怕又將重蹈歷史上的悲劇了,不過這一世,自己定要把握一番,好好在五代十國末期培養自己的勢力,將來的事情好籌謀。
這一番思量,趙德昭睡意十足,直到天色初白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