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晉陽之戰(二)
瘋狂的狼群嚙噬著漢軍將士，地面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血水亂流，給人一副驚顫之感。
熱浪襲來，血腥味也蔓延開去，使人嘔吐。
渾圓的太陽，似乎無精打采目視這一切，無動於衷。
此刻，遠處地平線上，三萬宋軍忽然間出現在了城北的戰場上，除了宋軍之外，還有五千夏州李光睿的親軍，三千麟州軍以及三千五的府州軍。
他們一下子出現在此處，讓漢軍有些手足無措，他們的兵力並不多，而且大多數都因為國喪期間被徵調入城，一些武將的權力也被限制著。
宋軍的衣甲鮮明，凜然間一股氣勢讓天地間黯然失色，陽光雖然猛烈，可漢軍的後背卻覺得一股陰嗖嗖的感覺。
愁雲慘淡萬里凝，「嗚嗚嗚……」蒼勁綿長的羌笛響著，那是夏州來的拓拔氏李光睿訓練的狼群，狼群中的狼在嗷嗷叫著，它們扭動不安分的身軀，將狼目對準了城門上的漢軍將士，那些漢軍將士見到這一幕，無不汗毛倒豎，一排排慘白色的狼牙暴露在陽光下，一些狼的牙齒上還殘留著鮮血與肌肉，方才的情形他們還歷歷在目。
是以兩軍只是對峙中，暫時並無接下來的衝突。
李光睿橫坐在馬鞍上，右手擺弄他的小辮子，看了看漢軍的這一副樣子，他抑制不住激動，坐在馬上哈哈大笑起來，與此同時他往軍隊後方看去，宋皇趙匡胤也坐在馬上，神情卻是一副五味複雜的樣子，李光睿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頓時覺得自己訓練的狼群戰士是這個世界上最英勇無畏的，越覺得這樣，他越是得意，他抑制不住激動的神情，他策動了胯下的馬匹，然後往後方跑去。
不過看到李光睿手下訓練的狼群，趙匡胤的臉上並不好看，狼群雖然幫忙解決了部分的漢軍，可是趙匡胤總覺得夏州李光睿是在無形中炫耀夏州的武力，而且西北三州就像是一顆毒瘤，他們炫耀自己的武力，與朝廷的關係雖然融洽，可難保有一天也會割據一方，自立門戶，是以趙匡胤心裡並不是什麼好滋味。
此刻趙匡胤見到李光睿胯下坐騎往自己這邊奔來，他複雜的臉色頓時鎮定起來了，「李卿這一支奔狼鐵騎著實不差，在西北也算得上是一支精兵強將了，方才朕也親眼目睹一切，才知道應該這麼用。」
「多謝陛下誇讚！」不經意間，李光睿的嘴角微微上揚，他微微低頭，眼角微微上揚，瞥看了明光寶甲的趙匡胤一眼，隨即拱手對趙匡胤道，「陛下，接下來這一戰就交給臣罷。」
挑釁，巨大的挑釁。這時趙匡胤卻道:「你的戰士也辛苦了，方才也著實不易，此刻交於朝廷等，讓那些不服從朝廷王道的人嘗嘗滋味。」趙匡胤的後半句話，明顯加重了語氣。
李光睿並沒有怎樣，他待在趙匡胤的身側，一副恭敬的樣子，既然陛下都這麼說了，他隨即一招呼，那一千狼群似乎受到了感應一般，它們在短短一瞬間就撤去了，整個戰場上才覺得有一絲平和。
趙匡胤見到狼群退去，這才下令讓后軍將士搬運一些攻城器械。
趙匡胤手上端著一支千里鏡，往遠處城門上看去，城樓上的一切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此刻在遠處北城門上，一個小將急匆匆地跑到了城樓上，他的右手裹上了厚厚的白布，白布上滲出了不少鮮血，方才他也是在衝下城門口的時候，被突如其來的白狼咬了一口，索性他逃得快，只是現在他一想起方才的情形，他的臉色就異常蒼白，而且他覺得手臂處有些隱隱約約疼痛感，他見到李隱之後立即拱手道:「李帥……宋軍攻城太厲害了，末將們死守城頭，死傷了無數弟兄，可是……這該如何做？眼下看這情形，這晉陽城是守不下去了。」
這個小將抬起頭，一臉期盼地看著面前的李隱，眼角卻帶著一點玩味的感覺，方才若不是逃得快，他就要被瘋狂的狼群給生吞活剝了，城樓下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就是漢軍將士們的。
這小將說的一切，李隱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苦皺眉頭，他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不少，而晉陽雖然號稱北方堅城，可在宋軍的火器猛攻之下，卻如同豆腐渣一般，整座城都在搖搖欲墜之中，這一切的變化也來的太快了，當年周軍圍攻晉陽的景象他還歷歷在目，可是如今這情形？恐怕……
小將將注意力往城牆這邊瞄過來，只見遠處火炮口已經對準了城樓，他忽然間覺得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
情況不妙，這時候忽然間一枚鐵彈轟上了城門口處，這一枚鐵花彈降落在此處，轉瞬間「轟隆」一聲巨響，頓時將城牆上的一道牆體崩開，劈開一道深淺不一的口子，磚石亂飛，漢軍旗幟也在瞬間被懶腰折斷，而在場的所有漢軍士兵也都驚呆了，繞是如此，還是有不少漢軍士兵嚇得腿都軟了，若是那一顆鐵彈直接落到他們的面前，那血肉橫飛的場面一定會毛骨悚然的。
李隱被突如其來的一切嚇得不輕，他縱容想要掩飾內心的恐懼，可是這大敵當前，敵軍武器威力巨大，若是再弄上一段日子，恐怕晉陽城頭上的守軍也會不戰自降的。
可面前的小將卻抬起頭，忽然間脫口道:「李帥，如今晉陽危急，李帥不妨效仿蕭思溫，宋皇念及將軍的功勞，勢必會給將軍一個錦繡前程的。」這個小將說完，抬起頭眼球一直看著面前的李隱。
「你……」李隱還在掙扎之中，他不知道怎麼辦，是投降還是……可宋軍的赤.裸.裸的威脅讓他有一絲心悸，這樣的武器對上狼群更勝一籌，羸弱不堪的自己人能受得了這一切么，李隱很無奈。
一身明光寶甲的趙匡胤鎮定自若地坐在棕紅色馬匹上，身後的宋軍旗幟也迎風颯爽，宋軍將士們的面色如同鐵一般，神情也堅定不變。
李光睿一臉黑色，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先前的得意洋洋已經蕩然無存，而到現在他才覺得夏州是弱小的，他現在才明白宋軍為何能夠剪除諸國，看樣子這就是宋軍的優勢，他才幾個州的西北之地，怎能？
李光睿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此刻他立即從馬上翻身下來，才短短時間，就身子跪伏在地上，道:「恭喜陛下，我大宋有此利器，便能除滅偽漢，方才臣有眼不識泰山，夜郎自大，還請陛下諒解。」
「李節使切莫如此，朕會相信李節使的忠心的。」趙匡胤意味深長一笑，「李節使，地上太熱了，要保護身子啊！」
李光睿這才呼出一口氣，他從地上起身，連連道:「多謝陛下厚愛，臣定當曲躬盡瘁。」說完，他直起了身子，不過也在趙匡胤面前微微曲身，不敢抬起目視。
「四海之內皆是王土，朕可不希望有那麼多的敵人。」趙匡胤爽朗一笑，李光睿卻覺得自己的背後已經濕了一大片。
「是是是。」李光睿點頭稱道。
「李節使，不知你可有信心勸降城門上的李隱？」這個時候，身後的曹彬已經走了上來，他對站在原地的李光睿道。
李光睿一片愕然，隨即恢復了神色，這才道:「曹將軍，那李隱不過是個匹夫，方才也領受了狼群的攻擊，陛下的神火，這個時候若再不投降，那倒也是太不識時務了。」
趙匡胤立即吩咐道:「這倒也是，既然如此，此事就交於李節使，朕在後方擂鼓擊鳴，祝李節使旗開得勝。」
李光睿明白趙匡胤的意思，他這還要殺殺自己的威風，不過方才他也認清楚了大宋的實力，臣服朝廷，夏州李氏才安穩，若是違抗朝廷，李氏頃刻間蕩然無存，是以此刻他安分道:「臣領命!不過還需陛下調我一千騎兵，幾架火器。」
「這倒無妨。」趙匡胤隨即從后軍調撥了一千五的騎兵以及十幾架攻城機械，倒是比李光睿要求的多了一些。
李光睿當下有些激動，隨即趙匡胤便將這些交於他。
羌笛再次響起，李光睿又召喚出了他的狼群，那些狼要比先前的更加狠戾，在陽光照耀下，灰色的毛髮烏黑髮亮，而後方一千五的宋軍騎兵也是虎視眈眈，一瞬間集結起來。
地面之上灰塵遮天蔽日，城樓上的漢軍目視這一切，心底已經低到了冰點。
「李帥，這可怎麼辦啊？」其餘漢軍將士汗毛倒豎，苦苦看著面前的李隱。
李隱頭皮發麻，一時間也難以抉擇。
投降對一個士兵而言是最恥辱的，對一個將軍來說是更加是，更何況李隱的家人都在晉陽城內，若是劉繼元一個心情不好，最先遭受屠戮的便是他的親人。李隱顧慮的也是這一點，是以他不敢輕易做決定，一旦這個決定做出來，他要承擔大的後果。
不過就在此刻，他好似看到了熟人。
「李帥，那是劉繼業將軍。」裨將李克敵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