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竟這樣殺害自己的老友
「收拾」的行動加速進行。
「清理」已鬧得如火如荼。
夏天,竟有一場百密一疏的風雪來襲,而且比牛頭還大的冰雹,就只打落在「大連盟」總部的「朝天山莊」。
未久,山莊的家丁們又發現一隻比老鼠還巨大的蟑螂,帶領著成千上萬的蚤子,佔領了廚房。
「我想『大連盟』出了叛徒,」驚怖大將軍鎮靜地說:「這是老天爺給我的警示。」
他說完這句話后三天,驚怖大將軍暴斃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大家又驚又駭、既喜既疑:很多人都說,大將軍死前,身上已有掩飾不了的死屍臭味,所以死得合情合理。
他給人毒殺在他一向為自己準備停當的棺材旁,由愛將蕭劍僧親手收殮。聽說從他伏屍之處搬到靈樞之中,只要搬上來放下去就完事了。
——據說他的屍身臭得非要在棺邊鋪了足以種滿一座花園的茉莉。
可是茉莉的香味仍是沖不淡來憑弔的人慾嘔的感覺。
這時候,負責檢查大將軍的膳食和「朝天山莊」的保衛安全的張無須、宋無虛,一個嚇得馬上服鳩求死——豈料一時還死不去,痛苦之中,只有切脈自盡——但也還是一時死不了,結果是切斷了手腕,還要割斷自己的咽喉才能氣絕。另外一個只好拚命逃亡,終於給戴上魔像面具的蕭劍僧追殺於離朝天山莊一百九十里之外。
大祭的當天晚上,金、木、水、火、土五盟盟主,帶著疲乏、興奮的心情,開始在『八逆廳」里開始開閉門會議,討論誰才是新任總盟主。
群龍無首,大家七嘴八舌,拍桌子摔椅子,還是討論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話題已轉到:「要是我當了盟主,一定要更換什麼『三叛齋』、『八逆廳』這些不吉祥的名字。」這種無聊的對答去了。
有人又聞到那熟悉的臭味了。
「莫非是大將軍回魂了?」
有人打趣的說。
「大將軍大概是殺人太多了,所以死了之後才會這樣臭!」
「誰說!他活的時候已經很臭了!」
有人踢到桌底下一些「東西」。
一隻大籮筐。
「什麼東西?」
幾個人因為聞到相當熟悉的臭味,所以都不安地湊過頭來看個究竟。
就在這時,爆炸發生了。
炸藥就在籮筐里。
炸力極強。
——更可怕的不是爆炸力,而是炸藥埋伏好了三千五百二十七支「上天入地、鬼刺神針」,還有廿九顆「雷震子」也一齊引爆了開來!
——這是雷大弓苦熬了十年才熬出來的絕門暗器、火藥和毒力!
「木盟」盟主「木人」,他一身功力,已練成了「入木三分」、「行將就木」的境界,刀劍刺之,他以「腐屍功」倒吸,宛著木石。
但「木人」終究也是人。
強大的炸力炸掉了他兩隻手。
「土盟」盟主「土人」,對敵之際,可以全身埋入土裡,自下而上向人攻擊,令人除非不落地面,否則只有全面捱打的份兒。
可是「土人」也是人。
他還來不及遁入土裡,已中了一支針——三千五百二十七針里,他只著了一枚。
不過這一枚針,已在中針的同時要了他的命。
「金盟」的盟主「金人」,他是五大分盟中最富有的一盟,他的「金玉其外」比「十三太保橫練」、「先天一炁」、「金剛不壞神功」還要強悍,什麼「金鐘罩」、「鐵布衫」、「鐵甲歸元」,在他而言,都不值一屑。
五盟中的首領,都知道江湖上先求生后求勝的道理,先練個「刀槍不入」,已立不敗之境;但五人之內,真正練到了「無堅不摧、無堅可入」的,還是金人一人而已。
——他全身就是一塊金。
不過金卻怕火。
廿九顆沾著即永不熄滅的「雷震子」,把他整個人都「融」了。
「水盟」的「水人」卻「以水克火」,他給炸傷了十七處,但他還是在爆炸發生的一剎那,幾乎像流水一般自緊封的密室門縫裡「流」了出去。
如果他不是遇上了蕭劍僧,他一定可以逃得出去。
蕭劍僧一刀斫下了他的頭顱。
——就用他那把系在腰畔充滿鐵鏽的刀。
「火盟」盟主「火人」,以火制火,可是他的耳朵震聾了。
他沒有聽到斷了雙手的木人在慘號。
密室煙霧漫天,忽然大門洞開,一群「大連盟」的子弟涌了進來,如狼似虎,快刀把木人斫成了一團血肉。
火人聽不見,但他看見。
他一面全身著火,一面殺出重圍,直殺到「朝天山莊」的大廳,遽然,靈柩格勒勒一陣連響,棺蓋震飛,驚怖大將軍彈坐而起,隨手抄起桌上奠祭的一支筷子,刺入正目定口呆的火盟盟主的眉心裡。
三十二年後,有盜墓人掘出了他們的屍體,那顆攢蹓出兩隻老鼠的骷髏頭裡,頭殼正面仍插著一支筷子。
金、木、水、火、土五盟盟主,盡在斯役中死個一乾二淨。
「我不能不殺你們,因為我有老婆、家業、兒女。你們鬥不過我,因為你們不夠我制敵機先,不及我手辣心狠。」他對心腹手下「收集」回來零零碎碎的頭顱、五官、四肢、腸肚……這樣低語,「我做事,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頭。你們死了也是白死,活著也是活該!」
可是對一眾「大連盟」的子弟和前來哀悼的武林人士,他當然不是這樣說的:
「我是個有妻室、家業、子女的人,看到我的盟友們這樣死法,我也是很難過。可是,他們這樣殘殺我的兄弟們,而且意圖毒死我,瓜分大家的事業,使我不得不為他們報仇……」他把那七名結拜兄弟的肉碎肉末都「擺」上了桌子,充滿感傷的說:」我也不想這樣做……這,也許是他們的報應吧?雖然我是為正義而戰,可是啊,我竟這樣子殘害自己的好友!」
聞者幾為之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