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鞏固皇權
趙頊來到御書房,拿起奏疏,瀏覽起來。
「聖上,身體要緊。」李向安關切地說道。
趙頊不予理睬,認真地看了起來。李向安也不再吱聲,在一旁為趙頊研墨。
「啟奏聖上,王相公求見。」一個小黃門跑進稟告道。
「嗯,讓他進來吧!」趙頊吩咐道。
「微臣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安石緩步疾走俯伏在地。
「你們都退下,房外百步之內不許有人。」趙頊轉身對李向安說道。
「小人遵旨。」李向安鞠躬帶著幾個小黃門走了出去。
隨即,御書房的門關了起來。
「先生,請坐。」趙頊搬來一張椅子放在御桌之前。
「謝聖上。」王安石站起,坐了下來。
「先生此來,是為了設立置制三司條例司的事情吧?」不待王安石開口,趙頊先講了出來。
王安石愣住了,皇帝未卜先知,他是不相信的,難道是皇帝在自己身邊安插了人,還是皇帝專門派人監視著自己?
設立置制三司條例司的事情,還是昨晚上王安石與呂惠卿、章惇等人商討后的決定。
「聖上英明,卻是如此。」王安石不敢說趙頊監視他,心裡卻極為不舒服。
現在是熙寧二年一月底,下個月就是趙頊讓參知政事王安石設立置制三司條例司,統籌變法事宜的開始。
無論是原來趙頊的記憶,還是對於歷史的了解,趙頊肯定王安石就是為了這個事情而來的。
「先生認為變法成功的關鍵在哪裡?先生儘管直言,朕不會怪罪先生的。」趙頊笑問道。
趙頊想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為自己找個戰友,不用孤身奮戰。而王安石就是第一個。對付一個名垂青史的人物,特別是王安石這樣的政治家文學家思想家來說,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道理講得透徹。權力富貴等恩德只能讓匹夫效忠,思想家效忠的只有自己的世界觀。
「在於君臣保持長久的契合。」王安石說得鏗鏘有力。
商鞅變法,曾遇到守舊大臣和貴族王公的強烈反對,由於秦孝公重用商鞅而不疑,終使西秦稱雄於戰國。
唐貞觀之初,求治之道,人人議論,紛爭不一,而魏徵與唐太宗李世民,道德同一,契合而行,車成貞觀之治。
唐代宗廣德、大曆年間,宰相劉晏以平準法理財治國,革除時弊,扭轉了「安史之亂」后國弱民貧之狀,卒因見疑於皇帝,遭楊炎構陷而死,新法遂而敗亡。
就是本朝仁宗慶曆年間,范仲淹、韓琦、富弼、歐陽修等人所倡導的新法,不也因為仁宗皇帝的突然轉向,導致君臣失契而歸於失敗嗎?
君臣契合,可以與天地同德,可以與日月共明,可以與鬼神合其吉凶,「堯舜之世」和「先王之政」的出現,不也是禹、湯、文、武與伊尹、呂望等人的契合所致嗎?
可現時的情形呢?反對「變法」的中樞重臣曾公亮、富弼、唐介、趙抃等仍居要津,其盤根錯節之力勝於前秦。
朝臣因循苟且,逸豫無為之風甚於晚唐,有志於變革圖強的群英同僚,異道殊德,自恃高明,諸家相峙,議論不一,蘇子瞻持「熟思后動」之論,司馬光持「中和無偏」之論,歐陽修、韓琦仍在張揚著他們「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官長」等主張,都在有形無形地影響著年輕的皇帝。
而皇帝稚氣未消,治道未專,既無秦孝公之偉器豁達,深謀遠慮,也無唐太宗的高瞻遠矚,決斷果敢。其求治心切可嘉,其急功近利可畏,「變法」伊始,若不能振聵發聾,改變因循之風,則君臣現時之契合難以保持,若一二年內仍無驚天之作,則君臣之契合必將淪於離心離德。
「先生可知慶曆新政因何而敗?先生直說無妨。」正在王安石回憶昨夜一番盤算的時候,趙頊笑著又提出了問題。
「因仁宗皇帝背信而敗。」王安石直言不諱。
「先生可知仁宗皇帝何故背信?皇位不穩而已。」趙頊在王安石不知如何作答時,自問自答起來。
「聖上何出此言?」王安石想起趙頊可能對自己的監視,不覺冷汗。
王安石是正直的士大夫,即使變法採用的也是制度化的手段,不相信也不願相信士大夫那陰暗的一面。
「他們效忠的不是朕,是朕的這身黃袍而已。是穿這身黃袍的人給予他們的富貴權位。國庫空虛,賞賜無節,由不在此?倘若,絕其富貴,斷其權位,忠君者能有幾何?」趙頊緩緩說道。
「先生以理財為變法之要,不就是要避其鋒芒嗎?治國便是治吏,先生之法即便是良法,奈何人心不古。又如何能夠成功?」趙頊接著說道。
「聖上之意?可是立皇權為先?」王安石問道。
上面這些話,原本就和皇帝討論過,王安石不認為皇帝會一再申明,重複。可能有新的見解。不是那「變法之要,唯在得人」的老調了。
「不錯。他們反對先生變法的依據是什麼?先生變法的依據是什麼?無不是借先哲之言。先哲不在,如何追問死人?有的只能是無盡的爭論。」趙頊預言道。
「聖上之意,變法在野不在朝?」王安石疑問道。
「先生高見。可有辦法在野建立勢力,凝聚百姓之心?朕在朝與先生配合。朕有外力,他日變法,便不懼反對變法者動搖朕的皇位,皇位穩固,變法何曾有失敗之理?」趙頊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趙頊並非要搞獨裁,而是一個統一的國家必須要一個意志。用後世的話說,就是一個主義。變法不能讓國家陷入黨爭,陷入動蕩。在沒有實力清洗朝堂重建新的制度之前,不如不動。
「在野建立勢力,除了立商行,聚財力,別無他法。如若聖上在朝堂放權與商行,在野變法也並不是不可行。如此,置制三司條例司不設也罷,在朝堂上左右鑽營,受人擠兌,推行變法,困難重重。倒不如在野來得安心。不過,在野變法,時日長久,聖上可有一番心理準備?」王安石沉默了半天,分析道。
「先生放心,朕不會急功近利的,二十年內,朕不言兵事,只言變法。先生是文彥博、韓絳舉薦的,陳升之、韓維也是贊同變法的。朝堂之上,朕會讓他們配合先生。」趙頊開解道。
·····兩人不覺就是談了半天,趙頊身子頓感疲憊,肚子也餓得咕咕叫。
「先生大才,朕受教了。變法之事就從放權開始吧!這段時間,朕得養好身體,就有勞先生在外奔波了。」趙頊鞠躬說道。
「聖上的身體才是變法成功的關鍵呀!」王安石笑道,鞠躬還理。
午飯,還是加藥材的稀飯,但是趙頊吃了整整四大碗。吃得下,睡得著,哪裡還有什麼病?不出一月就能恢復身體健康。再加強鍛煉,趙頊有信心,讓自己能夠像後世一般,身壯如牛。
飯後,就是向兩宮娘娘請安了。這是慣例。趙頊依稀記得,讀高中的時候,玩過一個叫《皇帝》的遊戲。每天必做之事便是向皇太后請安,不然,就得背負不孝的罪名。皇帝的確也是一個枯燥的職業,如果要當一個好皇帝的話。
先去了延福宮,給太母娘娘高太后請安。也就講些家庭瑣事。
「注意休息,不要太過勞累。」這樣的話對一個後世是孤兒的趙頊來說的確很溫暖。
接著又去慶壽宮。延福宮和慶壽宮都是去年冬落成的。原本,太母娘娘、聖母娘娘都住在寶慈宮。
聖母娘娘曹太后才是趙頊皇位的根本,要穩固皇位,還是要從她開始。
曹太后是仁宗皇帝的第二個皇后,出身將門,有膽有識,不貪權位。以仁德莊重母儀天下。關鍵的是,太母娘娘還是她的外甥女,正是這一層的關係,英宗才登上皇位。因而,也就有了現在趙頊的登基繼位。
「孫兒給聖母娘娘請安。」趙頊進入慶壽宮,看見曹太后,納頭便拜。
「官家快起來。」一名宮女隨聲連忙近身攙扶趙頊站起。
「哀家知道官家這個皇帝當得辛苦。富弼、曾公亮等皆國之柱石,朝政可多委之。身體要緊。有些人囔囔著要變法,變法。說什麼冗官冗兵冗費,要變祖宗之法。他們這是不知道江山這兩個字的份量,江山是趙家的,這江山只有官家才能抗,官家也必須抗。說什麼冗官,如果不分他們的權,難道要五代的割據局面重現?這是那些喊著要變法的人要攬權,他們是有野心的。說什麼冗兵,不養著這百萬大軍,官家這江山坐得住?不說那心如虎狼的契丹人党項人,就是那些叛臣賊子就得把大宋攪翻了天。太祖皇帝起于軍旅,黃袍加身才登上帝位。對於兵災的後果最是清楚不過,唐末藩鎮割據,天下連年征戰,百姓苦於戰火,蠻夷更是侵掠中原,那契丹人正是在這汴京城建立的大遼國。連年征戰,爭的也就是這江山帝位。官家只要守住了這江山,守住了這帝位,就是守住了天下百姓的安寧。切不可被野心家鼓動,也不可有婦人之仁,去搞那攪亂天下的變法。只要官家勤於政事,寬厚待民,鼓勵農桑,國庫空虛就不是問題。哀家是要快去見仁宗的人了,官家要學會長大。不然,哀家無臉見仁宗皇帝呀!」
曹太后緩緩說道,讓趙頊沒有插嘴的餘地。趙頊只能不停地點頭贊同。
「聖母娘娘教誨,孫兒謹記。明日朝會,朕即罷免了那些非議祖宗之法的人。王安石、司馬光、蘇軾,還有他們的一干同黨。這些人多次上書,要求變法革新,棄祖宗之法。這些人著實可惡,明日朕悉數將他們貶為庶民,以正朝堂。」
曹太后愣了愣,沒有想到皇帝會這麼果決。
「不可。這麼做,讓人以為朝廷不用賢明,不開言路。他們說什麼由他們好了,不要給他們要職就行。」曹太后緩緩說道。
「謹遵聖母娘娘懿旨。」趙頊嚴肅地說道。
「呵呵呵。哈哈哈。」兩人相視而笑。
「聽張黃門說,官家有意習武強身,重啟尚武房。官家不要責怪他把這事告訴哀家。官家要他在尚武房添置物事,他哪裡弄得到,這不向哀家討要來了。走,去看看。要什麼,要多少。儘管拿。」曹太后從未見趙頊如此順心,不由得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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