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第九回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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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變了，眼睛被濃煙熏得幾乎睜不開，捂住鼻子，完顏元宜現在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他大聲地道：「王爺，船快要沉了！你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損失再也無法挽回了，心存的一絲幻想也在隆隆的爆炸聲中變得越發渺茫，不斷有屍體落水的聲音傳來，但完顏亮沒有反應，他似乎已經完全麻木了，天地間的萬事萬物，他似乎都已經聽不見，也感覺不到了。

因為過於自信，又因為敵人的狡猾，金軍完全陷入了被動，危在旦夕。多麼可怕的打擊呀，多麼沉痛的悲哀呀，擁有鋼鐵般意志的完顏亮差點被擊倒。

「嗖！」一支冷箭射來，完顏亮沒有反應，完顏元宜衝上去擋住了冷箭。顧不了那麼多了，救人心切的完顏元宜緊緊抱住了完顏亮。

「王爺，跳！」完顏元宜聲音嘶啞。

生死就在一瞬間，兩人剛一入水，「操江號」就被炸得粉身碎骨。接二連三地的爆炸還將倖存的九千多名官兵全部逼到了湖中，此刻的湖水雖然才到胸部，但是卻奇寒徹骨，可怕的寒冷讓所有人瑟瑟發抖。

風雪淹沒了一切，冰冷的空氣讓人無法呼吸。由於寒冷已經超過了人體所能忍受的極限，落水的士兵們在浪濤中痛苦地掙扎著。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情況兇險無比，水面上晃動著無數雙孤苦無依的手，不少士兵們撲騰幾下沉底了。

現場情況十分火爆，算得上是盛況空前、人山人海、兵荒馬亂、亂七八糟、糟糕透頂，「喀嚓！」一聲，冰破了，王竹清驚叫著掉進了冰窟窿。鑽出水面，他的臉和脖子被凍得發紫。這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刻，人泡在水裡，刺骨的冰水宛如刀割般疼痛，又彷彿千萬根鋼針在無休無止地猛扎著他的身體，王竹清痛苦地在水中翻滾著，哀嚎著。

痛覺早就變成了一種麻木感，失去溫度的血液倒流著充滿了整個胸腔，窒息般地壓迫著心臟，口中是噴涌而出的渾濁的液體。很快，王竹清便意識模糊了。

行動越來越遲緩了，泡在冰冷湖水中的湖南安撫使統制官任士安，感到手指、雙腳、耳朵和鼻子一陣又一陣的刺痛，然後慢慢變得麻木了。他癱軟在原地，一言不發，臉因恐懼而扭曲，半張開的嘴裡發出沙啞而痛苦的低吼。忽然，他感到全身莫名其妙地暖和了起來，緊接著，跟死神有個約會的任士安小命玩完了。

湖面上惡浪翻滾，狂風呼嘯，冰冷的湖水獰笑著撲了過來，使水性再好的人的肌肉也變得麻木無力。讓人窒息般的恐懼感使成德節度使韓令坤失去了知覺，態勢正在不斷的朝著不利他的方向發展，身受重傷的韓令坤很快就溺水身亡。

確實很遭罪，滋味也真不好受，現代科學證實，人在低溫狀態下，特別是在冰水混合后的湖水中，人體的核心體溫會急劇下降。當核心體溫下降到三十二攝氏度時，人的肌肉會因為被凍僵而失去活動能力；降至二十九攝氏度時人會失去神智；當核心體溫下降到二十攝氏度時，人的心臟會驟然停止，從而導致死亡。因此才過了半個小時，就有好幾千名士兵被活活凍死在了冰冷的湖水中。

鵝毛般的雪花在天地里肆意地舞動著，地面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地結冰，耳邊是不斷響起的冰面凝固的「咔嚓咔嚓」的聲響，周圍的溫度在瘋狂地下降，像是零度的死神不斷地朝人們逼近。

左贊善大夫王質夫現在手腳一片冰涼，他張開口，卻發現已經沒辦法控制舌頭說話了。他費力地從喉嚨里對上司說話，但到了口邊，卻只變成沒有意義的沙啞的喊聲，周圍暴風雪的聲音，迅速地把他的聲音吞沒。他的思維漸漸混沌一片，冰凍的寒冷正在把生命從他的軀體里扯出來撕成碎片。王質夫的雙眼漸漸地閉了起來，再也沒有睜開。

雖然吃了虧，但元氣未傷，還是有漏網之魚，健銳營不愧為帝國的精銳，雖然總是出事故，但卻總是搞不死，士兵們仗著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最終倖免遇難。

「全軍集結！全速前進！」完顏亮想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把個人的恥辱和痛苦全都埋在心底，健銳營士兵們玩命地向前飛奔。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人，其實他們並不知道，痛苦並未就此結束，因為遊戲才剛剛開始，死神正在悄無聲息地向他們一步一步地逼近。

網撒出去了，什麼時候開始撈魚呢？

太陽升起，大地一片溫暖，朝陽的地方更加明亮。太陽伸出千萬隻金手臂，把霧給撕碎了，陽光溫暖地照亮人們的額頭。幾隻禿鷲在高空盤旋，黑色的翅膀撲扇著，投下一塊塊巨大的死亡的陰影。刺骨的寒氣久久不願意消散，冰冷的白雪霸佔了一切。菊花飽受寒風的蹂躪靜靜地躺在鋪滿積雪的地上，捲雲在紫色的薄霧裡飄蕩，映照在人瞳孔里的色彩千變萬化。

有些苦是應該，有些苦是活該，重重的擔兒壓塌了腰，汗水濕透衣裳，兩條腿上的筋脈都凸現在外。迎面颳風沙，腳下冰雪滑，因為崎嶇陡峭的山路不易前行，所以隊伍行進得很慢。當驚魂未定、氣喘吁吁的金兵們來到一塊被白雪覆蓋的沙地上，新的災難又開始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永遠有多遠？

「不知道！」這就是三路都統阿魯補給出的答案。走著走著，阿魯補和戰友們突然感到自己落腳的地方雖然滿是乾草，看上去很結實，但實際上，一腳踩上去就像踩在麵糊糊上一樣忽悠不定，腳很快就陷了下去，人根本就動不了，怎麼使勁都沒用，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一樣。他們並不知道，這裡其實就是被南方人稱為「范河」的爛泥地，也就是流沙坑。

流沙是大自然最危險的陷阱之一，可怕到足以吞噬人的生命。它可能藏在大漠荒野，也有可能藏在河湖岸邊。當沙子顆粒很細，又遇到足夠大的上涌水流，使沙粒懸浮起來，不再互相支撐時，就會形成了流沙。流沙吸引力巨大，人一旦身陷其中，往往不能自拔，同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受困者頃刻間被沙子吞噬。

陷入流沙的人一般都動不了，密度增加以後的沙子粘在掉進流沙里的人的身體下半部，對人體形成很大的壓力，讓人很難使出力來。即使大力士也很難一下子把受困者從流沙中拖出來，因為將腳從流沙中拔出來需要抬起一輛汽車的力量。如果生拉硬扯，那麼在流沙「放手」前，人的身體就已經被強大的力量給扯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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