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矯情小妖后
寧嫵約沈凡喝咖啡,鄭重其事地感謝了他。
「那天晚上謝謝你,他們倆搞成那樣子,我當時完全嚇懵了——」
「我才心臟病都快被嚇出來了。」沈凡差點沒忍住沖她翻白眼了,他攪著杯中咖啡,古怪地睨著她,「你這女人事怎麼那麼多,不在外面搞來搞去會死?」
「誰搞來搞去——」寧嫵蠻不樂意他這麼說,憤憤地擱下杯子,「是童小言他自己,幺蛾子恁多。你是不知道他那個人有多壞,他不把人命當命玩兒的!當然這也不全是他的錯,都怪老子把他給慣的!他要是有你一半好……」
「打住!」沈凡面色一凜,嚴肅地打斷她的話,「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好,真的,求你別表揚我。」
我真的不想半夜被你家神經病揍進醫院!
似乎也是跟他想到了同一點上,寧嫵訕訕地閉了嘴,低頭抿了口咖啡,苦兮兮地說,「你現在知道他多凶了吧,反正經過這次我是怕了,可我又不敢說他,一說他就打我,我現在連提分手都不敢了,只准他甩我,不准我罵他呀……」
沈凡看她也是挺慘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也知道她這兩天不好過,為了籌備下個月的舞蹈競技,她一天八小時都在公司訓練室賣命,好不容易下班了,往醫院趕來又是一場天翻地覆:童言這次是鐵了心要跟她硬碰硬了,半點不給她轉圜的餘地,她無數次委婉地跟弟弟提起出國的事,可都被林禹辰明確地拒絕……
「我現在每天一靠近中心醫院就腿軟,壓根兒不想進去。」寧嫵煩躁地說,「禹辰天天跟我鬧,我不想跟他撕破臉,可童小言半點不讓步,鐵了心必須要他走,我多說一句話他就發脾氣……」
沈凡看她愁苦的挺真切,不像是裝樣,突然覺得這女人有時候又特別傻呼呼的,尤其是在處理感情問題上,他說她,「也不知你是真蠢還是假蠢,搞不定你弟弟,你還搞不定童小言嗎?」
「搞個屁,他現在話都不跟我說。」
「呵呵,那你就不跟他說話試試。」沈凡冷笑,一針見血,「你三天不跟他說話試試,他保管什麼脾氣都沒了。」
沈大大是什麼人?
那可是寫過無數虐戀狗血劇的王牌編劇!
童小言這種矯情鬼,現在擺明了就是掐著她死穴使勁作妖,妄圖爭取最大利益,她倒也是乖,也曉得自己有些不對,所以隨便他怎麼捏都不反抗,真是在他面前慫逼得無怨無悔。
沈凡都看不下去了。
這不是欺負人傻嘛!
他對寧嫵說,「我覺得你今天也不必去看童小言了,反正他又不理你,何必熱臉貼他冷屁股?等過幾天把你弟弟送走了,他也沒了繼續生你氣的理由,自然就消停了,你現在上趕著去看他不是犯賤嗎?」
「可是醫生說他現在的情況還是很危險……」
「你還真是犯賤。」
沈凡罵她,呵呵她一臉:「還醫生說?心太寬了吧,那個小混蛋連毒-葯都敢喝了,還收買不了一兩個醫生?活該讓醫生嚇死你。」
「你別這麼說他。」
寧嫵皺了皺眉,有點不舒服了,「當時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的確很驚險的,要不是搶救及時,他很可能真的就……」
沈凡看著她。
寧嫵揪在一起的手指緊了緊,別開了目光,訥訥地說,「我不希望他有意外的,這個世界上,我最不希望他有意外的。」
沈凡見她臉色惶惶,似乎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流血事件,也一時沒話,好久才語氣複雜地說,「你可能沒注意到,你對童小言有點不一樣,你對他跟對別的很多人都不一樣。」
「什麼?」
「我覺得你可能潛意識裡就很喜歡他。」
寧嫵瞪大眼。
沈凡喝了口咖啡,手撐在椅子上,笑得迷人,「不然你怎麼解釋,同樣是情況危急,可是那天晚上,你弟弟和童小言被同時送進醫院,你卻整晚上都是守在童小言的病房門口?嗯,還有剛才,短短的二十分鐘的談話內,你算算自己哪句話是離了童小言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明明是他做事太出格了,蓄意將你弟弟毆打至傷,葯也是他自己毒自己,你卻還在擔心憐愛他?」
沈凡滿臉都是「你們城裡人的世界我不太懂」的表情。
「我不想見到禹辰,那是因為禹辰他——」
「那是因為他對你而言沒有童小言重要——千言萬語都可以用這一句話概括。」沈凡覺得說到這份上,自己沒必要繼續當知心姐姐了,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最後道,「我還有事先走了,最近幾天趕劇本我會比較忙,如果沒急事的話,請勿打擾,ok?」
「當然確實人命關天的事,我也不會嫌你煩的,電話聯繫。」多嘴地補充了一句,他又給她點了杯咖啡,然後自行離開了。
看著男人瀟洒離去的背影,寧嫵始終處在很懵逼的狀態。
明明心臟還是會噗咚噗咚地跳啊,在沈大大這種外表很冷內心很軟的真·男神面前,童小言算個什麼孽畜啊,他矯情又凶還心思狠毒,就好像是古代後宮中迫害六宮和平的惡毒妖后!
她決定聽沈凡的話,暫時不去看那小妖后了,當務之急是先把弟弟送走。
寧嫵走進林禹辰病房的時候,護士小姐正在替他手臂上的傷口拆線,那裡一條長長的痕迹,據他自己說,是被打爛的酒瓶玻璃划的,少年的確很有忍性,這些天住院,無論打針還是換藥,從來都是乖乖聽話,眉頭都沒眨一下。
「寧小姐。」
護士看到她了。
「嗯,小辰怎麼樣了?」
「外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隨時都可以出院。」
「我知道了,謝謝你。」
將護士送到門口,寧嫵隨手關門,聽到身後少年清潤的聲音,「你又是要來趕我走的嗎?你就那麼容不得我?」
寧嫵緩緩轉過身來,對上少年毫不掩飾悲傷的眼睛。
他難過地說,「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姐姐,你就這麼容不下我?」
寧嫵表情一怔,原本準備好的話一下子全都忘詞了,斂下眼瞼遮住了情緒,她一聲不吭地去給弟弟倒了杯水,遞給他,「喝口水吧,小心燙。」
少年乖乖接過喝了一口,「你別趕我走,姐姐,我不會害你的,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生活,我們以前不是說好的嗎?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你親口答應過的——」
他急切地伸手來拉她的,寧嫵輕輕後退了一步,挪開了自己的手。
她眼中的無動於衷幾乎令他瘋狂暴怒。
「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的!」少年帶著哭腔大吼,「都是因為童小言,都是因為他對不對!」
「禹辰,你冷靜點。」寧嫵硬了心腸,語氣泛冷,「你知道的,這一切都跟童言沒有關係,是我,是我沒辦法再面對你。」話說出來,她陡然鬆了口氣,「真的禹辰,我沒辦法再面對你,每一次跟你見面,看到你的眼睛,我都會想起,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她終於坦白了。
林禹辰涼透了心,置於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我們分開好不好?」寧嫵變得溫柔,握著少年冰冷擰緊的拳頭,「我不是不想當你的姐姐,不想當你的親人,只是真的沒辦法了,禹辰,我們分開,等再過五年,再過十年的時候,等我們都不必防備對方的時候,再做一家人好不好?」
她的語氣幾乎是祈求了。
「我從來沒有防備過你。」少年眼睛通紅,絕望地看著她,「我從來都沒有防備過你,哪怕你喪心病狂,哪怕你幾乎害死我,我都沒想過防備你——是你不要我了。」
他舊事重提,等於是血淋淋揭她傷疤;他明知故犯,因為自己痛苦,所以也要拉著她一起痛。
他說,「姐姐,六年前車禍那天你永生難忘吧?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山路陡峭蜿蜒,爸爸坐在駕駛座上,發現剎車壞了,他那時候的表情很恐怖,罵人的話很難聽,他說有人要害他,他的是新車,是有人蓄意弄壞了剎車要害他……」
「他說是你,姐姐,他說是你要害他。」
「他死有餘辜。」寧嫵目光凜冽,「他那種變︶態,死有餘辜。」
「那我呢?」林禹辰望著她狠毒的表情,心臟驟疼,「那我呢姐姐?在你心中,我也是死有餘辜嗎?」
「我給過你機會!」寧嫵厲聲說,「禹辰,我給過你機會!我追趕著求你留下,我們承諾過的,要做一輩子的家人,我一直求你!是你背棄了對我的承諾!你如果能留下,你當年哪怕對我有一點點的感情,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你父母可能不必死去。」
「那也是你父母。」
「不,他們不是。」寧嫵笑著搖頭,聲音平靜得可怕,「我沒見過真正的父母,但我知道,我的父親不會對我拳打腳踢施暴,我的母親不會將我賣給噁心的人販子……他們不是父母,他們連人都不配。」
「你說什麼——」林禹辰陡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你在亂說什麼,姐姐?」
「你不是一直不解,為什麼我當年會學舞蹈嗎?」寧嫵說,「因為那是唯一可以正常解釋我身上常年不散的淤青的方式,別人問起的時候,我可以說是練功導致,不必說是因為我有一個極端暴力傾向的繼父,和一個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的母親。」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的……」林禹辰變了臉色,反覆自我呢喃。
看看,多麼脆弱的人,在現實面前多麼會自欺欺人。
看著少年痛苦的臉,寧嫵不但沒辦法產生半點憐惜,反而一陣沒來由的厭惡,她無聲地別開了臉,麻木地聽著他不停地大聲質問,問她為什麼要害死父母,為什麼當時受到虐待卻不肯報警,最可笑的是,他竟然還問得出口: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寧嫵大笑出聲,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眼淚直下。
人在受到傷害的時候,誰不想求助?向自己最親的人求助。
可如果連親生母親都能無視你的痛苦,推你下地獄,誰還會真心心疼你?一個虐待你的人的兒子嗎?
這樣的假設太可笑了。
「你別笑,你不準笑了,你不準笑!」林禹辰從床上過來,使勁握住她肩膀,情緒惶然。
寧嫵重重推開他。
「禹辰,接下來話我只解釋一遍,你信或不信,對我都沒有意義。」她說,「我沒有殺死你的父母,我沒有蓄意想要殺死他們,但因為機緣巧合,我確實事先知道車子的剎車出了故障,我只是忍著沒說,那是天意,天要他們去死……我只是沒說,我求你跟我留下來,我不想你跟著他們無辜送死,可你什麼都不聽我的,所以,所以我……」
她說不下去了。
「所以你恨我,你開車追出來,在車禍發生之後,在我拚命打電話求助的時候,掐斷了我最後一絲希望?」少年眼中最後一絲光亮熄滅,只剩下麻木的絕望,「如果當年不是你阻礙我求救,如果當年不是你追上來補上一腳……你還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嗎?太可怕,你太可怕了。」
「我想救你!可我不能讓他們活著!」寧嫵大吼,「我不能讓你求救,不能讓他們得救,否則會死的,否則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我會死的,我會死在他們手上!」
因為是躲債跑路,他們的車子又是在偏僻山道上衝下來,出了車禍別說監控了,恐怕好幾個小時都不會有人發現——後來還是那輛被他們撞翻到山坡下的山地旅遊車上,有人打了電話求救。
寧嫵最終當然也打了電話報警,但那時候,林父林母已經下地獄了,林禹辰在她腳邊渾身血暈了過去生死不明,打完求救電話,她丟了手機就落荒而逃。
這一逃,就是整整六年。
「你病了,姐姐,你病得太嚴重了,你的言行,你的偏激……」
「隨便你怎麼說。」寧嫵狠狠抹了把眼淚,唇角一點點上揚,睨著這個曾經是她生存依託的弟弟,「隨便你怎麼說禹辰,你的話對我而言無足輕重。事情我已經解釋清楚了,你願意信,就放我條生路,我們從此兩不相干;你要是不願意信,那大可以上警局立案調查我,我也不在乎幾年牢飯——因為比蹲監獄更痛苦的日子,我經歷過。」
她站起來,居高臨下,「總之,貓捉老鼠的遊戲到此結束。你已經輸光了所有能令我投鼠忌器的籌碼,好聚好散吧。」
出病房的時候,少年痛苦慌亂的呼喊令她有種別樣的熨帖。
寧嫵覺得自己幾乎是變︶態。
她重重拉上了門,隔絕了他的聲音,靠在門上喘了兩口氣。
沒人能再威脅到她,在她鐵了心毫不在乎對方感受的時候。
離開醫院的之前,她去了趟童言的病房,果然跟前幾次一樣,童小言趴床上蓋著被子,好像是在睡覺,對房間內明顯的腳步聲充耳不聞。
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寧嫵知道他沒睡。
童小言警惕性特彆強,在醫院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他不可能睡得著的。
那就是故意冷著她的意思了。
她重重在病房門上敲了幾下,大聲說,「我知道你沒睡,童小言我警告你,以後沒事少作些妖,真把我搞煩了,你喝砒-霜都與我半毛錢不相干。」
病床上的人輕微動了下,心中恨死她了,沒反應。
但也聽出了她聲音怪怪的,好像是……哭過。
寧嫵說,「好了你這態度我看明白了,不想理我是不是?那正好,我就把話一次性說給你:禹辰明天我會讓我經紀人親自送他去機場,我要忙比賽的事,最近沒空就不過來看你了,也暫時不回去住,你有什麼需要就叫護士,若是沒事了的話,就該幹什麼幹什麼,別整天心思活泛搞東搞西,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以為自己還小呢——」
說著也是有點煩,轉身就走。
「你站住!」
童言沒忍住,有點心慌了,猛地從病床上爬起來,吼住她,「……你不回來住,要住哪兒?」
「關你屁事。」
靠之,朕愛住哪兒住哪兒,你個矯情小妖后管不著!
喜歡冷戰是吧?
你一個人在冰箱里蹲著吧!蹲遠點!
寧嫵走得更快,權當後面暴跳如雷的聲音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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