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狂想,啟奏終焉之曲Ⅳ
地點,外界,某空地。
時間,晚八點整。
這裡地處偏僻,暴雪阻礙了交通,本就少人前來,現在更是始終無客。
不休的暴雪已經令空曠的地上積起一層厚厚的白雪。一眼望去,世界皚皚一片。
然而,純白色的世界卻掩飾不住那詭異的血腥妖艷。
在空曠雪地之上,陳安依舊坐在那,似乎從坐下之後就沒有動過,冰冷的雪已經將他盤坐的雙腿覆蓋,身上也是落滿一層厚厚的雪,雪凝在身上,凝成閃亮冰凌。
身下破碎大地和乾涸血泊已經被覆蓋,身上傷痕被被掩飾,看著陳安,除了白雪和白雪,什麼也看不見。
血光之下,冰凌反射著光,詭異的妖艷。
呼~
除了如同死人般安靜的陳安,這裡只剩下那暴雪依舊無休無止。它咆哮著,似乎想將一切都覆蓋。
忽然,這裡的平靜被打破了。
只見在陳安不遠處的空氣中,一個黑色漩渦悄無聲息出現了。
隨著不祥氣息擴散,一個小腦袋就從漩渦里賊兮兮探了出來。
我看,我看,我看看看。
左顧右盼了好一會,潔兒沒發現人,這才把腦袋往漩渦里一縮,然後就噌一下,整個人跳了出來。
冒著暴雪,潔兒在厚厚雪地上踩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小腳印,就興沖沖跑到了陳安身邊。
雖然奇怪陳安為什麼會坐在雪裡不動,但潔兒也沒想那麼多,她負著手,臉貼在陳安面前,大眼睛彎成了漂亮的月牙。
「哎哎,陳安。我那個地方變成那樣是不是你做的?」
她一覺醒來,結果就發現自己原本那黑漆漆的討厭地方一下變得超級漂亮。
陽光、湖泊、平原、森林、花田、木屋,最後還有那些不怕她的可愛小動物,那一切的一切都讓潔兒驚喜不已。
她明白,那裡會變成那樣,一定是陳安做的。
所以馬上興沖沖就跑來找陳安了。
順便一提,不知是不是故意掩蓋了氣息,這次陳安超級難找!
要不是感覺到這裡有熟悉的感覺(不是陳安),潔兒還找不到這裡呢!
陳安好像沒看到面前潔兒那燦爛笑臉,只是死一般沉默。
「喂,問你話呢!」
陳安不理她,這讓潔兒有些不開心了。她可愛鼓鼓臉,就不滿推推陳安的身體,結果卻沒推動,於是她更不開心了。
氣呼呼踹了陳安大腿兩腳,潔兒就不開心的嘀咕起來。
「討厭的傢伙。」
她癟癟嘴,然後沖著陳安耳朵大喊起來。
「喂!討厭鬼!!!」
「……」
陳安依舊沉默。
潔兒感覺超鬱悶的,於是換了個方法,她蹲在陳安的面前,用大眼睛直勾勾瞪著他,想讓他給點反應。
然而,又失敗了。
陳安似乎沒看到近在咫尺的潔兒那氣鼓鼓表情,眼睛一眨不眨,深邃的黑色眼眸失去了光彩。
好一會,潔兒發現自己是在做無用功,頓時垂頭喪氣的放棄了。
「討厭鬼!」
她氣呼呼踢了兩腳雪,然後就齜牙咧嘴沖陳安做了個可愛鬼臉。
潔兒繼續折騰著無辜雪地,然後看著一動不動的陳安眼珠一轉,忽然來了壞主意。
嘿嘿奸笑起來,潔兒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支筆,然後用袖子擦掉陳安臉上的白雪,就想要在他臉上畫畫。
然而,就在潔兒剛剛擦掉陳安臉上厚厚的白雪時,她動作卻停了下來。
「這是……」
潔兒驚愕發現,陳安臉上居然有血!
兩道紅色痕迹從眼角順著臉划至底
那是血!不是雪!
不僅如此,陳安臉上笑容也消失,表情僵硬,臉色也白的不像話,比雪還白!
額頭和嘴唇傷痕纍纍,蒼白的肉翻滾出來。
潔兒終於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她又推了推陳安,焦急大喊起來。
「陳安!陳安!」
陳安沉默不語,依舊死一般沉默。
「陳安……」
不知想到了什麼,潔兒瞳孔收縮了一下。急忙又用袖子擦乾淨陳安臉上的全部雪花。卻發現,陳安眉毛上的雪似乎擦不掉。
白色似乎染進了原本黑色的眉,眉毛雪白一片。
潔兒心跳越發急了,她再次和陳安對視。
卻發現,陳安那本該和晨星般明亮的眼眸已經失去了色彩。
那眼眸瞳孔擴散,死灰一片。
潔兒咬著唇,鼻頭忽然有些泛酸。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用力搖頭,潔兒甩開心中的恐怖猜測。她強忍著淚,小心翼翼將手指放在陳安鼻子下面。
於是她發現……沒有呼吸。
呼吸一滯,潔兒差點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嗚,不會的……」
潔兒眼淚流了下來,她不甘心的想要再次測試,不理會陳安身上冰冷的雪,就想把耳朵貼在他胸口。
潔兒停下了動作。
她楞楞看著陳安胸膛的豁洞,還有裡面那已經沒有跳動,並且凝上冰霜的內臟,忽然感覺眼前有些發黑。
她不可置信的想伸手去摸陳安,卻最終垂下了手。
潔兒咬著唇,一屁股坐在了雪中,楞楞看著面前一動不動的陳安又被雪花覆蓋。
……
那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從開始,到現在,時間過去了多久呢?
不知道,她只是本能的遊盪在那個地方,沒有喜悅,沒有哀傷,沒有孤獨,沒有幸福。
嗯,什麼也沒有。
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天,不知從哪裡傳來了聲音。
「命蓮……」
黑暗之中,那聲音已經無法回憶,只是依稀記得充滿了哀傷。
聽到那個聲音,只有本能的她終於開始了第一次思考。
哀傷?
那是什麼呢?
不清楚,只是覺得哀傷很不好,還會流淚。
嗯?流淚?
思考著,她卻又得到了一個新名詞。
那麼,流淚又是什麼呢?
她依舊不清楚,只是覺得自己應該能想清楚這件事。
於是想啊想,想啊想,時間不知又過去了多久。
她想到了很多東西,卻仍然沒有明白哀傷究竟是什麼。
可是,那個聲音再一次出現了,如同第一次一般,充滿了哀傷,不,除了哀傷,似乎還有什麼。
可惜她仍然不知道那是什麼。
嗯,對了,這次她稍微記住了一些內容。
那個聲音似乎是在喊著誰的名字。
是叫博麗嗎?或者靈夢?
不太清楚,只是思緒開始慢慢延伸,形成了。
沒有意識的時間,總是轉瞬即逝的。
不知道多少歲月的時間裡,她依舊孤零零的飄蕩在那片黑暗。
慢慢的,她心裡似乎出現了一種情緒。
那是所謂孤獨嗎?
嗯,不太清楚,只是覺得不喜歡那種感覺。
力量在沸騰,總是不知從哪裡流來讓她感覺親切的氣息。
是同伴嗎?
第一次,她思緒中出現了同伴這個詞。
但她仍然不清楚,只是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去找到它。
嗯,應該是他。
她想去找他,但卻始終不能離開那裡。
始終離不開那黑漆漆、什麼也看不見的世界。
為什麼呢?
終於,她找到了答案。
啊,是沒有身體啊!
欣喜的找到了答案,她又開始犯難呢。
身體?該用什麼樣的身體呢?
像那些不知道思考,只知道搞破壞的傻瓜們一樣的身體嗎?
一開始她覺得不錯,可是後來又想到。
不對啊,她又不是那些傻瓜,為什麼要有和它們一樣的身體啊?
而且,那個同伴應該也不會認同長得那種奇形怪狀模樣的她的。
第一次,她學會了嫌棄。
從遙遠、且不知從哪裡來的飄零記憶碎片中,她找到了一種生物的形態模樣。
那種生物叫……人類。
不知怎的,她覺得這種生物的模樣蠻不錯的,或許那個同伴也會喜歡。
於是,她決定就用這種生物當模板,來讓自己擁有身體。
不過,人類有男女之分,所以她第一個考慮的是自己應該是男是女。
這個問題沒有糾結,因為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女的。
就這樣,她的身體開始誕生了。
思想陷入了黑暗之中,等她再次恢復思想,她有了自己的身體。
……
為了尋找那個只聽過聲音,卻從未見面的同伴,她來到了一個地方。
在面前,有兩顆星球讓她選擇。
一是一顆灰撲撲,很難看的星球,上面有一些人生活。
二是一顆蔚藍色,非常美麗的星球,而上面有很多人生活。
但無論是美麗還是難看,兩顆星球都有同伴的氣息。
最終,她決定從那顆難看的星球找起。
因為它比較小,而且只有一個城市。
……
她派出人手在想在那裡尋找同伴,但卻遇到了阻礙。
不知為什麼,她的意圖似乎被誤解了,被當成了入侵的敵人。
她覺得那樣似乎蠻好玩的,於是,戰爭開始了。
……
饒有興緻觀察著那場戰爭,她什麼也沒做,甚至連尋找同伴的舉動也暫時停下了。
但出乎意料,她不去找那位同伴,那位同伴卻忽然自己出現了。
是個男人,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看起來有種令人想要親近和莫名的心安。
而看到那位同伴,她對自己身體的選擇產生了自豪。
果然,選擇人類的身體很對呢。
同伴一出現,就幫助那些人幹掉了她的不少手下。
但這沒什麼,因為那種手下她要多少有多少,而比起它們,還是那位同伴更讓人上心。
她找到了同伴,卻並沒有現身,只是依舊躲在一邊觀察。
她看到那位同伴加入了那些人。
嗯,她發現,他們似乎不認識,但卻還是讓同伴加入了。
好奇怪,這種情況,不是應該警惕一切外來者嗎?
啊,大概是他們也覺得同伴很親切吧。
就這樣,在她的注視下,戰爭再次開始了。
……
同伴似乎很了解她的那些手下,他告訴了他們如何對付它們。
戰爭的形式開始改變了。
同伴身先士卒,與那些人開始聯手戰鬥。
他似乎在忍耐著什麼,明明給她的感覺很強,卻始終只是依靠武器,還受了很多次的傷。
他受傷從來不是自己大意,而是為了保護那些同伴。
最嚴重的一次,他甚至失去了一隻手和一隻腿。
是為了一個叫做夜月見的自大傢伙。
哼,真是討厭!
但就是同伴受重傷的那次戰鬥,她派出去的三隻手下,有兩隻被幹掉了。
之後,同伴消失了一天。等他再次出現,傷勢以及殘廢都已經消失了。
而且,好奇怪,總感覺他好像哪裡變了,似乎是不再忍耐,感覺好強。
再然後,她與他終於見面了。
看到她,他似乎很驚訝。
她說,我是劫,你的同伴。
……
她被抓住了,被同伴連同一個不知名的人聯手抓住了。
再然後,他帶她悄然離開了那裡,去了另一顆美麗的星球。
不明白怎麼回事,雖然他有些不情願的樣子,但他把她關了起來。
當然,其實也不能說是關,只是讓她留在她原本的世界,不讓她出來而已。
他和那個一起動手抓住她的人似乎覺得對她很歉意,總是會和她說話,或者給她講故事哄她。
甚至有時候,他還會進來陪她玩。
有了他們,雖然覺得那裡依舊討厭,但她卻沒有像過去那樣覺得孤獨了。
……
有一天,他送了她一件禮物。
那是一塊草地。
用他給的種子,她在那種出了美麗的鮮花。
她最喜歡的事,就是每天照顧那些花和聽他們講故事,還有他進來陪她玩了。
每次一看到那張溫和的笑臉,總是感覺那些討厭的情緒不翼而飛,心暖暖的。
雖然他總是做一些氣人的事來逗她,但是卻總是無法真的生氣呢。
但是,他的氣息,似乎開始混亂了。
只有她感覺的到,黑暗的世界開始暴躁了。
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點,他問了她些話。
他說,潔兒,你能控制住劫嗎?
她點頭了,劫就是她,她當然能控制了。
他似乎安心了,笑起來問。
如果他留下來,以後可以永遠陪她玩,她會開心嗎?
她搖頭,氣呼呼的踹了他一腳,大聲道。
才不會,巴不得他早點滾蛋,去死呢!讓他每次都欺負她。
他笑眯眯的。
好,以後一定死給你看。那時候,不要哭鼻子哦。
她大聲說著。
絕不會!
順便一提,潔兒是他取得名字,雖然總是說自己叫劫,但她其實蠻喜歡這個名字的。
嗯,她覺得,潔兒比劫好聽。
……
楞楞的、獃獃的,淚水悄無聲息流滿了潔兒臉頰,她咧著嘴,嘻嘻笑了起來。
「嘻嘻,不哭,我說了不會哭。
再說了,嗚,眼睛,嗚,還睜著,怎麼,怎麼可能死嘛。
是啊,才,嗚嗚,才,才不會呢……」
潔兒哽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她顫著手去摸陳安那張僵硬的臉。
輕輕摸著陳安那,已經和雪一般冰涼的臉頰,潔兒話語中充滿了期盼。
「陳安,我以後不調皮,不惹你生氣了好不好?
我以後天天都讓你欺負,也不生氣,也不讓你去死了好不好?
求求你,笑一下。你不是最喜歡笑了嗎?
求求你,笑一下,動一下嘛……」
陳安沒有焦距的眼眸看著面前淚流滿臉的潔兒,屍體般沉默。
「哇,陳安!」
潔兒終於維持不住笑,她撲到陳安依舊寬廣,卻不在溫暖的懷裡。
絕望的、悲傷的、發泄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陳安,你不是說要一直陪我玩嗎?幹嘛忽然就變成這樣了啊!幹嘛啊!」
無人回應,暴雪之中,只有這樣的哭喊。
「陳安,幹嘛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