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元朔三年二月,姜帝欲於國中推舉新政。隨官不從,反。不久,陰謀敗露,姜帝震怒。

不出半月,朝堂鮮血橫流。所有謀逆官員皆為斬首示眾,舉家流放。而原隨國皇室姬氏一族被貶為黔首,遷離皇都,並後代永不得為官從政;

至於姬氏一族往西南之路遷移時途徑一處峽谷,整族近百人為周遭流寇劫殺而無一人生還,便不在姜澤與姜溯考慮之中了。

隨著這一場隨國朝廷的清洗落幕,翌日早朝之時,殿中驟然一空。舉目四顧,原先隨官十去四五,居然只剩一半人稀稀拉拉盤坐其中,甚是凄涼。

於是姜澤決意將姜隨朝堂合併為一,並命姜王親自整頓朝野——這一次再無人反對,不管是對此事持喜聞樂見態度的姜國官吏,亦或兢兢戰戰連大氣都不敢出的隨國官吏,皆微微垂首,面上恭謹無懈可擊。

雖是合併,但除了三公之外,其餘官吏位置並無明顯變動。唯一大改,大約只是取締隨宮,將國都定於洛郡。待兩三月後新宮殿建成舉朝搬遷。

不久,姜澤下令於國中推舉新政。與此同時,不拘一格廣徵賢才。

是以不少有才之士聞風而來,甚至三月之內察舉之處門庭若市,更有不少文士於高談闊論,反對其中不當之處,補充、提出不少缺失對策,使變法內容愈加完善。

一切漸漸步入正軌時,姜澤已懷孕九月,即將臨盆。

除每日必要與大臣們處理朝政時間與姜溯商議政事時間,他都嚴格遵照李御醫吩咐。無論閑暇散步,無趣時看些奇聞趣事,聽些絲竹管弦之樂陶冶情操,每日膳食種類搭配,抑或必須休息……對比已經忙成死狗的姜溯,姜澤清閑的根本不像一國之君。

雖然有些心疼想同姜溯一同奮鬥,但姜澤也知曉一則自己身體不允,二則姜溯尚且缺乏身處這一位置上的經驗閱歷,不如乾脆完全放手,靜候他成為一株參天大樹。

至於其餘朝臣所做何種想法,便不在姜澤考慮範圍中了。

「我已有了兵權,甚至可自由於朝中培養黨羽,阿澤卻為何一點也不擔心我會再謀反篡位?」

某日沐浴過後,姜溯一邊擦乾自家小孩的長發,一邊狀似經意說道。

昔日他在姜澤處理貪污罪臣時自覺及不上姜澤,因而放棄謀反。哪怕後來幾月午夜夢回之際心意難平,但到底君子一諾,此生至死亦永不反悔。

然而此後事態發展,卻與他計劃中最好的「離京而去雲遊天下」,或最壞的「於獄中了卻殘生」截然不同,姜澤居然立他為並肩王,毫無保留地將一切都交給了他,甚至願意不顧世間任何常理限制,願以天子之軀,為他孕育子嗣!

姜溯心中動容不可言說,也便是在此時,他才真正放下心中不平,一心一意與姜澤廝守,守護江山社稷。

此時所言,姜溯絕不懷疑姜澤是否別有用心。他只是想知道,姜澤在做出這些決定時是一時腦熱,還是深思熟慮。

倘若前者那麼他有必要好好教育這個小孩;倘若是後者……何以為報?

姜澤的雙耳頓時豎起來了。

姜溯雖然是用著漫不經心的語氣,但姜澤聽得出其中陷阱。唔……難道是近期整合朝堂壓力過大,以至於哥哥都不自信啦?

姜澤略略思索,轉過身去用雙手捏著姜溯的臉頰。直捏的他一張溫潤如玉的臉做出與形象極為不符的詭異表情,忽然很是期待道:「哥哥若是謀反,會立我為後嗎?」

姜溯頓時想起攤牌那日姜澤所謂懲罰,眼角抽搐:「……倘若不呢?」這種期待的表情實在太讓人糟心了,所以難道這混小孩覺得當皇后不過是他們年幼時候玩鬧嗎?

姜澤滿面失落:「喔……好無情哦……我最初還想立哥哥為後呢……我兒也好希望我能當哥哥的皇后呢……」

姜溯眼角抽搐得更厲害了:「阿澤為何如此在意后位。」

姜澤眼眸頓時亮了:「因為我想告訴整個天下,哥哥是我的男人——誰敢覬覦我的男人,我就弄死他!」什麼葉南裴啦,什麼孌童啦,再敢湊上來就徒手撕了他們!

姜溯半晌無言。

他任姜澤捏著自己的臉頰,並不惱。反而凝視著姜澤毫無保留的,信任而專註的瞳眸,一時心中無限溫情,忍不住揉了他的腦袋一把,又揉了一把。

哪怕明知姜澤絕非如此單純之人,但這一刻姜溯確實是信了姜澤將整個天下當做掌中玩物,而將他當作唯一重要的態度。便以指腹摩挲這人艷如桃花的臉頰,仿若誓言般低聲承諾:「此後一生,阿澤不離,我定不棄!」

得姜澤一人,夫復何求?

——謝謝你,阿澤。謝謝造成昔日局面之人並非是你,更謝你拒絕毓嵐,讓我還有機會擁有你。更謝你,願意一直等著我,信任我!

姜澤聞之,頓時得意地彎了眼睛。但緊接著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非常不高興地鼓起了臉頰,指責道:「但哥哥卻不肯立我為後!」

於是心下決定等他們的孩子出生后必須好好端正姜澤的思想,同時監督他好生治理姜國的姜溯,在這一刻溫柔繾綣了面色,輕輕頷首而斬釘截鐵道:「立!」

姜澤頓然眉開眼笑。

三月隨國,春暖花開。

這個時候,李御醫的研究終於有了一定的進展:一個月前,由他剖開腹部再縫合傷口的一人熬過了危險期,安然活了下來。相信再給他一月時間,成功率也定能高上一些。擔憂了好幾月的姜溯總算能放下一點心來,當然隨著時間的臨近,哪怕朝堂日益繁忙,也愈發關注於此。

而脫了大氅無法遮掩的姜澤,則以身體不適為名被姜溯勒令於房中好生休息。除了每日抽出時間一同散步,其餘任何時間姜澤不得隨便亂逛,免得為人衝撞受傷。

於是姜澤便在無所事事與張遺監督之中,無聊得近乎發霉。也便在這個時候,他得到了一個消息:他的舅舅聞人琰,已經被帶到宮中了。

先前他于軍中得知自己懷孕消息,並未深信,而是命人取來族譜,一一盤查誰會是李御醫故事中那一族人後裔,使得姜澤有了如此能力,當然關鍵是查清他家哥哥是否也有如此能力。但族譜中人逝去已久,旁族人數雖多,但每人聽聞此事皆一臉「你他媽逗我好好笑哦」的表情,其餘毫無異樣,根本無任何證據表明是姜家血脈使他如此。於是剩下的,便剩下聞人血脈了。

只要證明來源聞人血脈,與姜家無關,他便放心了——別看他至今一臉輕鬆,多是偽裝出來寬慰姜溯的,也只有他自己知曉多麼彆扭難受。

但便在當時,聞人琰不見了。

起先姜澤並未多做關注。

他認為,聞人琰之消失應當是姜溯做的。畢竟連前世後來姜澤都查出了當時將姜溯不是姜豐之子的證據擺在姜豐面前之人是聞人琰,那麼擁有一小半天龍衛的姜溯,自然也可以。

姜溯雖然心胸寬廣,但說實話可能無法容忍這般事態,是以得勢之後報復聞人琰也是理所當然的。只下令繼續追查聞人琰下落,哪怕後來天龍衛回復找到人了,得知聞人琰還活著,姜澤也不做其餘動作。

真正引起姜澤懷疑的,是近一月前姜溯問他「為何不擔心他謀反」這一句話。

所有心結都已盡數攤開。除了唯一一個問題。

姜溯為何造反?

就像是靈光一閃般,姜澤在那一瞬間想起了被囚禁的聞人琰,便下令將他帶到隨宮來,他要親自問清這其中究竟有何隱情。

便以午憩為名,命張遺至門外守著而從窗口跳出,偷偷去了聞人琰所在的偏癲。

因為是瞞著姜溯,是以姜澤將他安排在了冷宮。

等到了地方,瞧見地上那位分外邋遢憔悴,早已失了原先清高矜驕之人,淡淡笑了:「一年不見,舅舅倒是清減不少。」

聞人琰聞之,緩緩抬首去看姜澤:「是你,你將我……你?!」但待看清姜澤高高隆起的腹部,他的瞳仁忽然緊縮,甚至再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顯然,他看出姜澤懷孕了。

不知男子可懷孕之事,第一時間也只會認為他胖了或者得了怪病。姜澤挑眉:「看來果真是聞人血脈之故啊。」

聞人琰死死瞪著姜澤,半晌從牙縫中漏出兩個字:「孽種……」

姜澤面色猛的一寒,幾乎是一字字道,「你再說一遍。」這世上無人可以侮辱他與姜溯的孩子!

「你這個孽種!」聞人琰忽然猛地跳起,面色猙獰,狀似瘋狂地朝著姜澤豁然撲了過去,「你這個孽種!」

「要不是你,當初我爹絕不會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勢!」

「孽種!……早該在你出生之時便摔該死你!」

這一日天幕晴朗異常。

姜溯於前朝處理完政事,收到了一個並不美妙的消息:聞人琰不見了。

聞人家族一直在尋找聞人琰,但暗衛們已查明他並未歸去家中,證據反而指向他是被姜澤帶走了。

姜溯深吸一口氣,也來不及怪罪看管不力的侍衛們,匆匆回房去尋姜澤。

理所當然的,本應在房中小憩的姜澤消失了。

命自覺失職一臉羞愧的張遺領人去找,姜溯則運功提氣,翻牆而走捷徑。

他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只能盡最大努力快些找到姜澤,免得再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

——等聽到某個偏僻之地有人-大喊「快來人姜澤瘋了」,「有怪物快救救我」之類話語,姜溯極快掠過一眾匆匆趕往此處的侍衛,一掌將狂奔而出的聞人琰拍得跌入草叢吐血不止,再命侍衛們在外面守著,親自進入房中。

待瞧見此刻姜澤模樣,姜溯渾身一震!他再也無法保持理智,急促呼吸著,顫抖著雙手將姜澤抱到榻上,輕輕顫聲喚他的名字:「阿澤……阿澤?」

但見姜澤面色一片慘白,幾乎已失去了意識,他再無法剋制心中恐懼,撕心裂肺地對慢了一步至於此處的張遺喊道:「去喊李御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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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長澤[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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