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晰的破產軌跡
陸全忠進屋將早飯熱了一下,回頭說道:「快來吃飯,今天就不去萬樂要賬了,昨天我跟鹿城中學的副校長李德民說好了,看你活蹦亂跳的,今天就去上學吧。」
陸熹頓時苦著臉道:「我再休息幾天,再說明天就是周末了,過了周末還有中秋節,好歹讓我過了中秋吧。」
陸全忠瞄了陸熹一眼,說道:「那你就乖乖的待在家裡,別出去亂跑,前天你是不是下河了?」
陸熹嘿嘿一笑,陸全忠又道:「就知道你下河了,這幾年市裡的河不能下了,魚蝦都死光了。」
陸熹嬉皮笑臉道:「爸,你是不是覺得罪孽深重了?」
陸全忠沒好氣的笑了一聲,說道:「我也算是有良知的……」
陸熹又嘿嘿笑著試探性的問道:「爸,你不是想把廠子、房子、車子抵押貸款,然後開發市場吧?」
陸全忠盯著陸熹怔了一會兒,知道兒子長大了,心知有些事即使不說他也會知道,說道:「罰款和投入將積蓄花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錢不夠,看看萬樂的貨款什麼時候能給吧,如果不行,還真得用這種方式。」
陸熹頓時鬆了口氣,眼下只是萬樂停產,自家廠子安裝治污設備,即使將來萬樂倒閉,自家工廠不擴大生產,開發市場上少許投入就可以正常運轉。不過想到罰款和安裝治污設備,就把家裡這幾年的積蓄花得七七八八,陸熹又覺得那群人心黑,市內這麼多環保不達標的廠子,罰款加上到指定廠家購買治污設備,這些錢怕是多數都進了少數人的腰包。
在家坐了一會兒,之前說不去要賬的陸全忠又跑了出去,萬樂拖欠八個月的貨款,不能不要。
吃過飯,打開電腦先回復了孟夏的郵件,將幾個過段時間要用的域名備了案,陸熹又去萬樂工廠門前轉了轉,工人在集體靜坐,遠處立著討薪的橫幅。附近有警察維護秩序,陸熹看了會兒,覺得無趣就去找適合開網吧的場所。
轉了小半天,陸熹看中兩個地點,一個在開發區,附近有大量的工人,另一處在火車站,考慮到火車站附近的房租太高,陸熹決定明天就把開發區的房子租下來,開發區十幾萬的工人,網吧生意絕對不會太冷清。
天色將晚,走進小區就見媽媽和小妹急匆匆往外走,陸熹不知發生什麼也跟了上去,跟著媽媽到醫院,才知道爸爸和另外兩個供應商上門要債,給郭泉笑的保鏢打傷住進了醫院。
陸全忠頭上纏著紗布躺在病床上,妻子和兒女進來,他也沒任何反應,給人的感覺像是被打的不輕。
打在頭上,傷可輕可重,小妹一進來就趴在床邊挽著爸爸的手大哭,徐幼珍也一臉的擔心。病房內三張床,其餘給打傷的兩人都笑著看過來。
與陸全忠被打破了頭相比,其餘兩人倒是更慘一些,除去鼻青臉腫不說,一人胳膊打著石膏固定,另外一人小腿也打著石膏。
陸熹站在一旁,看到兩人的笑容,眼見爸爸眯眼偷偷看小妹,想笑又憋著笑的表情,不禁沖爸爸撇撇嘴,心想又不是要訛人錢,這招不太好用吧。
再看到另外兩人狡黠的笑容,陸熹肯定他們都是在做戲,爸爸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問題。見爸爸又裝著迷糊不睜眼,陸熹笑道:「媽,我爸沒事,我們回家吃飯,吃完再回來。」
徐幼珍有些惱,蹙眉道:「你個臭小子,你爸死活都不管了?」
陸熹嘿然一笑,說道:「爸,咱們又不想訛人,你們供貨不是有合同?起訴他不就好了,何必在自己家人面前做戲?」
「你小子……」聽見兒子說這話,陸全忠立即坐了起來。
其餘兩人跟著哈哈大笑,說陸全忠養了個精明兒子,徐幼珍這時才反應過來,也不顧丈夫頭上纏著紗布,就去擰他耳朵,笑罵道:「你連我都騙,沒人理你。」
小妹給爸爸欺騙抹了好多眼淚,見爸爸坐起來,一時不知怎麼回事,抬頭聽其他幾人的笑聲,反射弧慢半拍一樣,才撒嬌的拿著粉拳在爸爸手臂上敲了兩下,給爸爸誇了兩句孝順又破涕為笑。
病房內嬉笑一片,陸熹將小妹拉去一邊,借著機會問清了實情。
萬樂洗澡機因三次漏電死人事件的沉默,上了焦點訪談,產品被國內各大商場下架禁入,經銷商損失慘重,萬樂的日子也不好過,廠內積壓著大量成品與半成品,工人從今天上午又開始靜坐示威,還有上游供應商上門追債以及台商的撤資談判,郭泉笑起先的不作為,這會兒搞得極其被動。
昨天剛剛將經銷商安撫好,今天又發生工人靜坐事件,郭泉笑就想一走了之,卻沒想剛從後門出來,就給陸全忠和兩個討債的堵住了去路。
郭泉笑跟經銷商達成一致,收回萬樂的產品退回保證金與貨款,陸全忠這些供應商怎麼能不著急,幾句話沒說到一起,郭泉笑就指使兩個保鏢動了手。
兩個保鏢動手打人,郭泉笑一人開車回家,拿了護照收拾好東西,帶著老婆孩子就開車往新港去,結果半路就給鹿城警方扣了回來。
政府已經介入此事,陸全忠三人都沒什麼大礙,賴著不出去,就是想博得一些同情,儘快拿回貨款。
陸熹只覺得郭泉笑沒腦子,為這點事逃跑不值得,洗澡機出現問題,早主動去解決,也不會出現這種事。經銷商都談妥了,退款退貨退保證金,工人的薪水和供應商的貨款才多少錢,再說台資老闆撤資還沒談完,損失又不是他一個人來承擔。
陸熹笑問道:「郭泉笑腦子不夠靈光,台資老闆呢,他什麼態度?」
陸全忠還沒接話,他隔壁床的瘦子笑道:「那傢伙是個短命鬼,前兩天死了,想問他什麼態度,只能下地獄去問了。」
陸熹咧嘴,心想前世萬樂破產應該就是這個軌跡走下去的吧,台資老闆去世,郭泉笑逃跑被扣押,萬樂破產。
徐幼珍出去買來晚飯,三個裝傷的大男人圍在一起邊吃邊聊,商議著如何將貨款要回來。還沒等三人吃完,門口就走進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左右一身橫肉,女的三十上下,長了一張錐子臉,一對刀子眼,一看就不是個和善的主。
錐子臉進門見三個看似受傷很嚴重的人圍在一起吃喝,冷著臉哼道:「呦,還以為你們給人打死了呢!」
陸全忠三人看過去,徐幼珍立即不高興接話道:「怎麼說話呢?你找誰?」
錐子臉不看徐幼珍,盯著三個男人冷聲道:「跟你沒關係,陸全忠,宋德武,王志,你們三個給我聽好了,想訛我們家老郭沒門,你們就等著吃官司吧。」
陸全忠扔下筷子輕哼一聲,接話道:「沒人想訛詐,你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在醫院有要你們賠償醫藥費?你不給貨款,還惡人先告狀,吃官司誰怕誰?別以為有兩個錢就了不起,你要知道郭泉笑現在還因為潛逃給扣押呢,聽說台灣老闆娘還要起訴他做假賬,萬樂這廠子一年盈利多少,你心裡有數,郭泉笑每年給台灣老闆多少,你心裡也有數吧?他現在進去怕是要到晚年才能出來了。」
陸熹剛還在想郭泉笑腦子不夠用,這會兒才知道他逃跑是另有原因,前世萬樂破產的軌跡在他心裡也越加清晰。
錐子臉剛剛還氣焰囂張,這會兒目光卻是有些躲閃,陸熹看在眼裡,心想台灣老闆就算是死了,家人也不會放過郭泉笑,警方去抓人將人扣下,一定不是因為他教唆保鏢傷人,鹿城作為招商引資方,還是要維護外商利益的。
宋德武叫道:「你不去告我們,那我們明天就去起訴你們。」
錐子臉一時不知該怎麼應對,他身後的胖子站出來,指著宋德武罵道:「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我殺你全家。」
「閉嘴!」錐子臉將胖男人拉到身後,「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跟你們說賠償的事,既然你們都沒事,那我們就走了,至於你們的貨款,我一個女人可做不了主,等著老郭出來再說吧,要是等不起,你們也可以去找那個克夫的騷娘們要。」
錐子臉跟男人一起出去,意思很明顯她不會給貨款。陸熹跟爸爸說道:「還是起訴吧,走法律途徑,郭泉笑人給扣押,應該不只是因教唆保鏢打人,台灣老闆家人可能也報警了,或者你們去找台灣老闆的家人,與他們站在一起,應該很容易解決的。」
陸全忠盯著兒子看了兩眼,心想兒子出去兩年真是成熟多了。
政府已經介入此事,郭泉笑被扣押,爸爸三人被打傷,這事情已經朝著對自家有利的方向發展,爸爸沒什麼大礙,只是頭擦破了皮,媽媽留在醫院照顧,陸熹也不擔心,拉著小妹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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