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委

第四章 原委

因為,方雅歌清楚的記得,那年她還小,遼東進貢了一批海鮮,舅舅賞了長公主府一份。當時連翹就說過,她的家鄉在海邊,從小最喜歡和弟弟下海捉螃蟹,那時她雖小,卻是記住了這件事情。所以當日在連翹主動要求陪自己上船的時候,方雅歌才沒有多想。

連翹本想假裝溺水,可看到岸邊的兩人根本不為所動,甚至一些聽到喊聲跑到了岸邊的婆子,也因為郡主在而不敢靠近。

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已經越來越無力,逼於無奈,連翹只能自己向岸邊游去。雖然連著三日來滴米未進有些體力不支,可是求生的本能還是讓連翹緊緊的抓著池塘邊的水草爬了上來。岸邊的主僕二人見此神情冷漠,岸邊的眾人也不敢吱聲。

連翹知道自己完了,她會水的事情再也掩飾不住,而且眾人也都知道了她謀害郡主的事實。連翹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著,半天都爬不起來,只是,她再也得不到一點同情的目光,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充滿了鄙夷。

「連翹,你還要說自己不會水嗎?」

看著眼前濕答答的人並不吱聲,方雅歌接著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想讓你死根本不需要理由,我現在來問你,只是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如果你想抵賴到底,那麼可以不用說話了!」

聽到方雅歌的話,連翹知道這是實話,就單憑謀害主子,她就沒有活路了,關在柴房三天卻不給她半點吃的,就說明自己的命已經無關緊要了。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連翹決定賭一把,用身上的秘密換她自己的命。

「郡主,連翹知錯,郡主想知道什麼,連翹一定都告訴您。」

現在連翹這才覺得她已經不認識眼前的方雅歌了,郡主讓她感到恐懼。

「走吧,去母親那裡。」

方雅歌可不想所有的人都聽到她們的談話,剛才的那一番折騰其實也是方雅歌有意為之,一方面是要眾人看清連翹的真面目,這樣以後才不會傳出公主府是非不分、苛待下人、草菅人命的話。此外,有時候打草驚蛇也未必不是好事……

連翹落水沒多久,就有那機靈的婆子跑到了棲鳳苑通風報信,靳柔聽說后大吃一驚,向來溫柔賢淑的女兒怎麼可能作出將人扔進池塘的事情?!直到方雅歌帶著連翹出現在靳柔面前,她才相信了這一切。

「母親。」方雅歌一進入內室,就如同一隻乳燕般撲入靳柔的懷中。

「母親,可是用完早飯了?女兒床上躺了兩天都要把骨頭躺酸了,今日覺得好多了,一大早就想陪母親來用飯,卻想著先解決了連翹的事情,結果耽誤了時間,沒趕上早飯。」方雅歌一臉的委屈。

聽到女兒到現在還餓著肚子,靳柔哪裡還有心情考慮別的,趕忙命人讓廚房準備早飯。丫鬟們便連跑帶顛的去大廚房吩咐傳飯,一盞茶的功夫靳柔內室的桌子上就擺滿了精緻的早點。

方雅歌挑揀著自己喜愛的菜,用了一籠蝦餃,配著廚房調製的醬藕片,還喝了一碗用水晶梗米和金絲小棗熬制的一品甜粥,吃的簡單精緻,溫養調胃。靳柔看今日方雅歌的胃口比前兩日好多了,心中十分安慰,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吃完早飯後,又有丫鬟遞來茶盞、痰盂、帕子、臉盆、香胰子等物,庄婕就服侍著方雅歌漱口凈手,一件件事情進行的井井有條。但是對跪在地上的連翹來說,現在的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方雅歌用了半杯茶,才坐到靳柔的身邊說道:「人我已經給母親帶來了,還請母親好好的審一審這個丫頭,如果真的有人故意想要害了女兒的性命,還差點就得逞了……想來就讓人毛骨悚然。」

聽了方雅歌的話,想到女兒將連翹扔入池塘的事情,靳柔暗自心驚,自己的女兒一向單純散漫,何時觀察事情如此細緻入微了?難道真的是經此一難,比平日想的多些?

還是以前女兒只是裝作什麼事情也不懂,什麼事情也看不透,為的是讓自己安心。看著方雅歌依賴的神情,靳柔突然有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女兒肯用心思考總比一味的單純天真好。

「我的歌兒說的對,今日我本也準備讓人好好的審審這丫頭,讓主子經歷如此災難,無論是有心為之還是無心之失,斷然是不能留在府里了。不過她如果真的是受人指使,現在肯悔過,指證那幕後的人,倒是可以留一條命。」靳柔凜冽的目光掃過連翹。

聽到靳柔的話,連翹趕忙應聲,道:「奴婢是受人脅迫的,長公主,奴婢不想害郡主的,是有人威脅奴婢!!」

「威脅?是何人威脅你?!」靳柔急忙問道。

連翹緩了一下,盯著靳柔說道:「奴婢爹爹好賭,要不是輸的家徒四壁,也不會從小就把奴婢賣進府當丫鬟。還好來到長公主府後做了郡主的貼身丫鬟,郡主慈善,奴婢不僅沒有受罪,還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奴婢爹爹惡習不改,奴婢的月錢銀子全都拿去還債了。前些日子有人遞了封信給奴婢,說是爹爹欠他們的錢,已經被他們綁了,讓奴婢拿錢贖人……奴婢沒有辦法,就拿了平日里郡主賞賜的首飾告了假出去,哪想到……」

連翹攥緊了雙拳,下定決心般,緩了一會才繼續說道:「哪想到他們竟然別有所圖,拿爹爹的性命要挾奴婢為他們辦事,如若不然,就準備為爹爹收屍。」

說著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他們如果是要奴婢的命,奴婢給了他們就是,可是他們居然要郡主的命,奴婢如果不照辦害死了爹爹就是不孝,可是奴婢要是按照吩咐做,害了郡主,就是不忠,奴婢別無選擇。還好老天有眼,郡主平安無事,只是不知道奴婢的父親,是否還有命活著了……」

說著哭的更加悲涼了。這也是為什麼連翹到現在仍想要活下去,她就想看看她的父親是否還活著,如果找個能託付的人照顧她爹,她就算死了也安心了。

安靜了片刻,方雅歌問道:「連翹,你可見到了那些人的長相」

雖然這樣問,但是方雅歌想,這些人行的是不可告人之事,多半不會露出真面目。

「沒有,那些人都是蒙面。」連翹老實的回答。

「那又是誰讓你跟我上船的?」

「還是沒見到人,是一封信,上面寫著『今日泛舟跟隨,伺機動手』!」連翹慚愧的低下了頭。

「你幾時發現的信?」方雅歌再次追問。

「是那日午飯時分,我和白芷姐姐她們一起去正房服侍郡主用飯,回來之後就見一個白色的信封,和第一次他們讓我帶贖金去贖爹爹時的方法是一樣的,信封就放在了小茶几上。」

因為方雅歌的丫頭少,雅荷苑地方大,連翹住的是后罩房,自己就有一間單獨的小屋子,平日里很少有人進去。

也就是說這個人對連翹的情況十分熟悉,或者說對府內的情況十分熟悉,而且那些信又是怎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自己院子里的?如此說來,那些人豈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出現在自己身邊!!方雅歌越想越心驚。

「母親,他們的人一定還在府里,我們府中四周住滿了侍衛,更是有父親的親衛隊來回巡邏,外人輕易肯定進不來,那一定是府里的人給連翹遞的消息,這個人必然還在我們身邊。」

方雅歌的話靳柔怎麼會不明白,當年在宮中那種,時刻生存在別人監視之下的感覺又回來了。

靳柔憤怒的喊道:「來人!!」

聽到傳喚,夕霧、碧琴趕緊進入內室,靳柔指著連翹吩咐道:「夕霧,你帶著連翹去廳堂,你將她剛才說的話全部寫下來,讓她簽字畫押,寫好之後拿來我看。」

「是」

夕霧屈膝行禮,領著連翹悄悄下去了,不一會就傳來了低低的話語聲。

「碧琴,你去將內院的吳媽媽叫來,說我有事找她,讓她帶著幾個粗壯的婆子在外面候著。」

「是」

碧琴一聽暗暗心驚,一邊往外走一邊想,這吳媽媽是內院的管事,是當年長公主出嫁,皇後娘娘賜下來的,說是皇后的陪房,一身的精明,手段更是了得,這十幾年來將長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條。此時叫吳媽媽帶著婆子過來,這是有大事要發生。

看到靳柔眉頭緊湊,雙手握拳,方雅歌知道母親這是動了真氣,忙不迭的安撫勸慰,母女正在說著貼心話,外面就傳來了腳步聲。

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婆子跟著碧琴回來了,婆子一身寶藍色的襖子沒有半點花紋,穿起來乾淨利落,頭髮挽成了一個纂兒,用了一根銀簪子固定住,除此之外頭上再無半點飾物,婆子打扮的如此樸素,卻沒有人敢輕視半分,這可是個厲害的人物。

「老奴見過長公主、郡主。」

吳媽媽屈膝行禮,她雖是皇后陪房,平日行事卻毫無越矩之處。

「免禮,碧琴,賜坐。」

靳柔一聲吩咐,碧琴就將房間內彩鳳牡丹圖案的錦杌搬了過來,吳媽媽斂身行禮,半坐了下來。

「吳媽媽,這些年你幫著我打理長公主府,也是辛苦你了。」

靳柔端起了炕桌上粉彩百花茶盞,輕輕的撥弄著,叮叮的清脆聲震得人心也跟著咚咚的跳。

「老奴不敢!」吳媽媽才坐下聽了這話只得再次起身行禮。

「呵呵,你當的。這些年我不問府中的事,全賴你費心的打理,你確實是盡心儘力。只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難免的就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靳柔依然不緊不慢的撥弄著杯蓋,一點都沒有要喝的意思,雙眼緊緊盯著碧綠色的茶水,寒光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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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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