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山重水複橫生枝節()
「侮辱解脫天,是不可被饒恕的罪孽。」孫力偉忽的做了個雙手食指指向天空的動作,很是嚴肅地說道。
聞思綺卻只是笑了笑:「你這話說得奇怪,我哪裡侮辱什麼解脫天了?」
孫力偉看了聞思綺一眼,卻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長開雙臂,朗聲呼喊道:「那些大門大派靠著內部的私相傳承,做了人上人。讓普羅大眾,永遠被他們踩在腳下。解脫天卻將自己的功法公之於眾,讓所有有心人都可以學習。我倒要問一問,在害人的到底是誰?」
「是人上人,是人上人在害人!」這時,原本都關著的屋子,一間間地被人從裡面打開。羊古坪的居民們一邊高喊著口號,回應著孫力偉,一邊從屋子裡涌了出來,匯聚到了孫力偉的身後。
「是誰給了你們機會,讓你們能夠學習到武功,能夠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孫力偉再次呼喊著,提出了問題,煽動者群眾。
「是解脫天!」群眾們再次高喊道。
周正一直沒有說話,但他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點不妙。在他眼裡,武功是一回事,但這種……這種狂熱的氣氛,周正在年輕時曾經看過。那時候有一個姓李的神棍,他身邊的狂信徒們也差不多是這副樣子。
而信徒們最後的結局是——汽油、火焰、死亡和終其一生也難以治癒的傷痕。
聞思綺與周正的關注點則不盡相同,在周正為眼前的景象憂心忡忡時,她正在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神情。
年輕人們的反應很熱烈,尤其是石頭在內的那一批,由於家裡早有人靠著武功改變了人生,他們對於解脫天及其武學有種狂熱的擁護。
而年長一些的人,像是混在人群中的石老爺子,他的目光和神色就不太對勁。雖然也在喊著口號,但看得出來,他並不情願。
這非常正常,少年郎總是喜歡幻想,追求改變命運的機會,比如一本不太完整的功法和一個有些神秘的幕後角色。而長者們總是害怕能毀掉眼下生活的苗頭,比如一本不太完整的功法和一個有些神秘的幕後角色。
聞思綺還在觀察,而周正已經忍不住了。他所生活的時代,往前推一百年的時間,那整整一百年裡,不知有多少野心家。他們也舉著類似的旗幟,給出一些好處,最後卻帶著人走向死亡。
周正走到了人群前,大聲斥問道:「可你們的功法有問題,這難道不是事實嗎?你們在傳授這些有問題的功法前,有沒有告訴過這些人,他們可能會丟掉性命?你們尊重過他們的知情權嗎,尊重過他們的生存權嗎?如果沒有,那請你告訴我,在你的心裡,你把他們當成什麼?在你們組織的眼裡,你們把他們當成什麼?」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問得很現代,現代到讓孫力偉愣在了當場。而站在他身後的人群,則一下子亂了起來。
這個時代的老百姓,都還停留在誰給我好處,誰讓我有口吃的就是好人這個思想層面上。至於什麼知情權,什麼生存權,完全是想都沒想過。但是周正這話飄進了每個人的耳朵,他們這麼一聽,再這麼一想,都覺得似乎是有這麼一點道理的。
人群一下把目光都移到了孫力偉的身上。而身為清正上師的他,畢竟是個單純的武夫,不是政客,對這種問題缺乏足夠的準備。一時之間,他竟然沒組織起語言來,愣在了那裡。
不過這時,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空中,有一隻雪鴞張著雙翼滑翔而過。它睜著金黃-色的雙眼,在風中俯視著地上的一切。片刻后,它的嘴動了動,而在地上的孫力偉像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精神一振。
孫力偉環顧四周,對著人群說道:「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在解脫天最早創立這門功法的時候,他並未能預見到其中的危險。不過這三年來,解脫天也一直致力於功法的更新和完善。現在,我們與其討論功法是不是有缺點。不如討論,如果沒有解脫天,我們會怎麼樣?我們的生活是不是能夠有希望?每個地區,每個階級,甚至是每個人,各有各的實際情況。而我們這些人的實際情況就是,如果沒有解脫天,我們根本沒有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那請你回答我另一個問題,解脫天是什麼時候發現他的功法有問題的?是在我們指出了這個問題,然後由這個小夥子告訴你們以後嗎?」周正指著孫力偉背後的石頭,大聲地問道。
「解脫天自然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他從來不會跳出來表述自己的意見,他只會默默地改善功法。」天上的雪鴞似乎與孫力偉在做著溝通,雪鴞每次張過嘴巴,孫力偉才會跟著說起話來。
周正冷哼了一聲,孫力偉的這些話他可太熟悉了,二十一世紀政客說的都是這一套:「也就是說,在發現了功法有問題以後,你們沒有叫停他們的修鍊?我很好奇,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只是教導武功,教化一方這麼簡單嗎?」
「那是自然。」
「那不如請解脫天出來發個誓言,發誓他只是想要教導這些人武功,而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他們的武力,去實現自己的目的!或者你來也可以,你不是什麼清正上師嗎?你不是崇敬解脫天嗎,你用他的名義發個誓怎麼樣?如果有一天,解脫天要這群人上戰場,要這群人去為他的利益作戰……那該怎麼辦?」活在網路時代最大的好處就是——見得多了。
雪鴞在空中做個了盤旋,很不爽地眨了眨眼,隨後又動了動嘴。然後它一個振翅,便離開了這一片區域。
「解脫天說,它厭倦了爭論,因為爭論不改變任何事。仍然相信解脫天的,跟我走,我會帶你們去我的道場,在那裡學習更高深的武功。選擇相信眼前這位的,就跟他走好了,看他會不會教給你們些什麼。」孫力偉的態度轉變得有些快,周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剛才還在為解脫天辯護,下一秒怎麼就選擇一走了之了?
「你殺了我兩個兄弟,想這樣就走嗎?」聞思綺好整以暇地看著全場,周正則沒再說話,倒是陳舵主還惦記著他兩個手下的血仇,發起話來。
孫力偉本來已要走了,聽見陳舵主的這一聲話,他回過頭來,說道:「解脫天並不喜歡我們與人爭鬥。」
「你當我是瞎子嗎?你剛剛殺了我兩個兄弟,現在你和我說,你不喜歡爭鬥?」陳舵主只覺得心口發悶,怒氣按捺不住。
沒料到孫力偉接下來的話卻出人意料地有理有據:「方才我展現的,是我跟隨你們時的模樣。現在我展示的,是我跟隨解脫天後的模樣。我展現出兩副不同的面孔,就是要你們知道,你們與解脫天的差距。皈依解脫天的我不會再做無謂的爭鬥了,殺你的兩個兄弟,也只是因為你們這一行人中有人侮辱解脫天。兩條命已經夠了,我不會再對你們出手。」
「哦,這口氣倒挺大的?」陳舵主眉關緊鎖,眉心處皺出了個「川」字。說句實話他對孫力偉現在的實力,有些沒底。但如果就這麼放他走了,自己的威望難免要一跌再跌。
沒奈何,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這一架終究是要打的。
「我並不想和你打。」孫力偉看了陳舵主一樣,臉色平靜。
「可是我想和你打!」陳舵主充分發揮了魔教教徒應有的本色,一臉的獰笑。
然而僅僅用了三招,孫力偉長槍一挑,便挑落了陳舵主的帽子。
「現在你還想打嗎?」孫力偉的神色依舊平靜,陳舵主卻面如死灰。陳舵主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就這樣落敗。
見陳舵主沒再說話,孫力偉便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只不過不知是不是周正的話起了作用,原本很整齊的隊伍,在孫力偉離開時,有三分之一留了下來。其中的一些家庭,甚至發生了很嚴重的分歧。
許多老人家哭著喊著要自己的孩子留下來,但願意留下來的年輕人卻並不多。
最後當孫力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留在周正和聞思綺面前的,是一堆面露凄涼之色的老人和極少數的年輕人。
而後來一直沒說話的聞思綺,這時卻忽然笑了起來,她向留下的人群問道:「剛才離開的人里,有你們的孩子,有你們的親友。現在,為了讓他們迷途知返,你們是不是該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給我聽?」
ps:感謝文藝范兒的九天炎羽和可愛的流光殞。
ps:新鍵盤已到,果然還是茶軸更適合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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