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宇宙的法則

樂少心情很凝重。

他此時正抱著戰盾圓，走在一條長長的雲梯上。

雲霧中隱隱可見上下七層白玉台基，欄杆皆是美玉雕琢，光潤細膩，然而只是一眨眼，又會隱匿進無盡的朦朧中。

走盡一級時，方能看清從何而上下一級。

這其間種種，似乎暗合紫薇斗數，卻又更加玄妙，此間主人，想必是個慣愛研究命理的人。

走到第六級，才隱約看見一間美輪美奐的宮殿。宮殿兩側有懸空的虹泉，水霧蒸騰在半空，折射出五光十色的虹橋，虹橋盡頭，那宮殿雕欄畫棟，紫柱金梁，恍如書里寫的神仙殿府。

到了這裡，戰盾圓不那麼害怕了，又變作人形，牽著樂少的手一起走入那宮殿。

宮殿內晶瑩剔透，框架竟也是水晶構成。四面牆上，刻有各種奇形怪狀的圖案，定睛一看，東西居然叫他認出大半，是很多佔星卜卦的工具，蓍草龜甲五行八卦自然不在話下，然則除了這些，竟然還有塔羅牌，盧恩符文之類。

一面牆是這些星卦羅盤，另一面牆則是一些奇怪的器物書冊，再側面，則雕了一些形形□□的人和動物。

其中一頭肥壯的紅鯉魚分外眼熟。

殿內有水池，上有觀星台。

所以那個帶他們來的女人，到底是幹什麼的？正這麼想，剛才帶他們來的那個女人忽然出現在了半空中，飄逸朦朧，猶如一朵白雲。

樂少忽然心念一動，問：「你就是傳說中的雲巫嗎？」

對方輕輕一笑，卻不說話，而是隔空點了點地上的水池。

那水池忽然就亮成了一面鏡子，世間百態逐幀從鏡中掠過，就仿如這鏡子被割裂成無數塊，每一塊都在演繹一場紛紛擾擾的故事。

「這是觀世鏡」，雲巫緩緩開口：「這世間一切，都可以在鏡中重演。包括你們的過去——」

樂少聞言，心裡默了一下。

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回夏晶圓的記憶。

然後從中找到關於朝歌體內傀儡妖的線索。

繼而幫助朝歌擺脫傀儡妖，換他一個放過他們兩人的承諾。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能獲得。

思前想後，樂少覺得還是不要拐彎抹角了，便道：「事情是這樣的。我朋友失去了記憶，然後有一個壞人威脅我們，要我朋友找回自己的記憶，來幫助他擺脫體內的傀儡妖。所以我們想方設法來到白玉京，期待奇迹的出現。但是……」

「但是什麼？」

雲巫含笑問道。

「但是，我覺得……」

樂少看了一眼夏晶圓，艱難地道：「我覺得，要不要看過去發生了什麼，也要問問她自己的意思。」

說著便問夏晶圓：「你要不要看過去發生了什麼？」

夏晶圓苦思冥想了一陣子，發現自己腦海里最初的記憶只有幾條。

第一，她叫夏晶圓，是小公主~；

第二，狐狸精的話絕對不能相信；這個比生命還重要。

第三，千萬不要嫉妒和陷害長得好看的女人；否則會死的很慘。

第四，看見拿弓的就快跑吧；原因不解釋→_→。

見並無一條是關於從前的，便覺得有些迷惑，她道：「那樂樂你說我要不要看以前發生了什麼？」

樂少道：「這是你自己的私隱，你決定吧。」

小公主蹲下來，撐著臉，努力地思索起來。

雲巫見樂少一臉凝重，瞭然一笑，對著側邊刻有人類動物的牆伸手一指。

牆上雕刻的那隻眼熟的紅鯉魚忽然活了過來，摔出牆外，在地上滾了幾滾，到得眾人腳邊方才停下來，化作一個人形——正是朝歌那心靈醜陋的傢伙！

他此時衣衫凌亂，頭髮被汗水打濕，一縷一縷貼在額頭上。

看起來非常狼狽。

看到在場幾人，朝歌掙扎著起身，努力挺直腰桿，蒼白乾裂的嘴唇卻微微有點顫抖。

「你有什麼話要對那個小姑娘說么？」

雲巫其實挺溫柔的。

但是朝歌顯然不太領情，他咬牙問雲巫：「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當日先人一步到達白玉京，心中正自思考如何才得見傳說中的雲巫，卻意外見到一個裂隙。

再後來，便找到了這座宮殿。

當時宮殿內，如雲如霧漂浮著許多見所未見的法寶。

他慣來謹慎，未曾伸手去拿，一不小心踩進殿內池水中。

許多凌亂的場景湧入腦中，他受驚掙扎著上岸，然而那些東西卻如影隨形。

慌亂之中，他拿過身邊一把漂浮的利劍抵擋。

之後便莫名被吸入牆內。

被吸入牆中之後，殿內漂浮著的那些寶物也都如雲煙一般，重新附回牆上，從他的角度看去，那些剛剛活生生的東西，分明成了牆上雕刻。

雖尚有感官，然則不得動彈。

依他有限的認知，這應該是一種非常邪僻的禁制。

如果找不到下禁制的人，根本無從破解。

幾日之後，他看見樂少和夏晶圓走進這大殿。

與他來時不同，大殿此時竟非常寧謐，牆上所有雕刻，都安安靜靜，彷彿他之前所見，只是他自己臆想出來，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而不久。

禁制的主人出現了。

她釋放了他。

這一切在他而言，分明像是一場連環的圈套。

雲巫微微一笑。

「你們是我等了很多年的貴客，我只是請你們到此一敘而已。」

樂少動動耳朵，微微有些遲疑地道：「此話怎講？」

雲巫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朝身下的水池一拂袖。

整個水池變成一個完整的鏡面，裡面如動畫一樣，演繹出了一副無聲的情景。

一片黑暗混沌中，一個沉睡許久的人蘇醒，他覺得非常焦躁，於是他拔下了自己的一顆牙齒，化為巨斧，奮力一劈……

「開天後，輕者為天，濁者為地。便有了宇宙。——幾百萬年，世間萬物都按照天道循環而發展，所謂天道，便是規則。於你們而言，神祇便是這天道的盡頭。然而，百萬年來，我也曾想，是否天外有天。」

地下的三人聞言，都是皺眉不解。

雲巫繼續道：「你們若聽過神話故事，便會發覺。就算是故事裡的神仙，也不能為所欲為，終歸，要受到規則的限制。而就算這天道本身，也同樣要受到規則的限制。

但是，這世上，沒有人願意被限制——凡人不過百年壽命，仙人與妖魔雖長些，但始終也有盡頭。所以他們不能完全感受到限制的痛苦，但對於被限制了千百萬年的人來說，規則，和限制，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越來越不能忍受……」

「所以你們這些神在尋求解脫？」

樂少是三個人中唯一似有所悟的人。

雲巫點點頭，繼續道：「在追求解脫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

三人見雲巫身姿飄渺，沒有一絲殺伐氣息，便耐下心來聽她娓娓訴說。

「太遠的就算了，說些近的吧。你們一定知道太虛幻境和伽藍之墟了？」

見眾人點頭，雲巫繼續道：「那是在宇宙規則之下形成的兩片全新的宇宙。他們力量的核心，是開天斧和量天尺。人或妖魔，一旦力量能夠得到這兩樣神兵認可，便可進入這兩方宇宙。

三千多年前，太虛幻境出過一位資質秀逸的女修，名叫上池長虹——她一直都在太虛幻境潛心修行，直至有一天，她忽然決定離開太虛幻境，來到九州。並創立了一個門派，叫做窺垣宮，旨在將驚奇的醫術傳承給弟子，普度眾生。

不僅如此，上池長虹還自創太清丹鼎，共分九品，練到最後一品，便可長生不死。

然而，領悟到一品太和自然龍胎之醴的上池長虹，最終還是死了。你們可知是為何？」

樂少不假思索道：「難道說她嫌自己命長，想早點死？」

雲巫搖頭：「因為她違背了宇宙規則。」

「？？？」

「宇宙規則中，人有生老病死，絕不會長生不死。太虛幻境雖然是一個全新的宇宙，然而也是在原本的宇宙規則中演化而來，仙人雖有各種術數延年益壽，卻終須一死。

上池長虹違背了宇宙的規則，所以宇宙規則才會以規則之力，逐步將其誅殺。窺垣宮有長老領悟到宇宙規則一點奧義，便將太清丹鼎列為門派禁術。不僅如此，還銷毀了窺垣宮中許多上乘醫術，這才得以保全。否則，若這世上真有回春妙法，令人延年益壽，則勢必遭到規則的抹殺。」

眾人聞言，都是若有所思，只有夏晶圓問：「可你剛剛跟我說，那個武觀，是宇宙的法則之一，那是什麼意思，他也是神嗎？」

雲巫向她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眼神，解釋道：「不，他不是神。我稱他為宇宙法則之一，只是因為我暫時還沒有想到更好的稱呼。

那個人就是我口中，有趣的事。

不知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世上，有的人，運氣特別好。飛升尋寶，隨手一抓，便是曠世法寶，身中劇毒，隨便吃了個野果，便得以續命？一人之力，鑽天入海，卻從來都是毫髮無傷的折返？或者像眼前這個，與原本不可匹敵的勢力相抗，卻莫名得勝。」

說完，雲巫又是一揮手，地上的池中，忽然出現了海市的情景——海市中的瓊樓玉宇，盡數化為邪靈，武觀正在當中與他們纏鬥。

忽然，武觀似有所感地朝這邊一望——

雲巫見此，像吃了蒼蠅一樣痛苦地閉上眼，整個表情都扭曲了——天妖那個侏儒實在太tm噁心了。

「總之，百萬年來，時不時總有這樣形形□□的人或物，他們處處踩界，卻始終沒有得到應有的制裁。

我起初以為他們是這宇宙法則演化出的一些生物，雖然有具體形態，但本身就是規則，所以才不會受到規則的約束。

因而百萬年來，我一直都稱這些特殊的人為——宇宙法則。然而，百餘年前，我卻有了一些新發現。」

「什麼發現？」

在聽的三人皆已聽得入迷，齊聲追問。

雲巫繼續道：「百餘年前，一次機緣巧合，讓我發現，其實這些人並不是宇宙的規則。他們只是一種似乎不可抗力的私慾。而真正的宇宙規則，已經對他們忍無可忍。」

「那宇宙規則為什麼不消滅他！」

小公主憤怒地揮了揮拳頭。

雲巫和藹一笑，耐心為她解釋道：「我告訴過你，在這方宇宙里，處處都受到規則的限制，而就算是天道本身，也要受到規則的限制。神不能為所欲為，和神最貼近的天道，亦不能為所欲為，他們不能憑空殺死一個人，或者憑空讓一個人消失。只能夠藉助機數的運轉，將那個人引向毀滅——。」

「你剛剛說我是改變法則的機數，那麼我們要幫宇宙規則毀滅武觀咯？」

小公主還是那麼森破。

雲巫搖頭道：「錯，我們不是要毀滅他。而是要衝破規則，毀滅這個宇宙。」

夏晶圓和朝歌都獃滯了。

樂少卻有一點不一樣的表情，似乎是領悟了什麼一樣。

一顆心狂跳起來。

——這個雲巫，誕生於這個宇宙，卻感受到了這方天地的局限，而且隱隱認清，真正的宇宙，並不是盤古開天而來。

略一沉吟，樂少道：「我知道一點東西，不知道對你老人家有沒有用。」

雲巫把目光投向他。

對方道：「就我所在的那個世界，宇宙是起源於一次大爆炸。這個說法科學家們並沒有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宇宙不是盤古開天所形成的。所以，我認為你說的沒錯，我們所在的這方宇宙，是局限的，只有衝破它，才有真正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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