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幕
第五章落幕
「嘀嗒……」
粘稠的血飄蕩在空中,艷紅色的線條被扯成鋸齒模樣,那一滴滴反射著夕陽光澤的血,凝聚而飽滿。
李清一睜開了眼,疑惑而驚訝,後腦的槍口似乎已不在那兒,但血液的腥臭味卻如此濃郁,莫非槍子打中腦袋后,人不會立刻死亡?
「我輸了……」謝問生無力的垂著手臂,手腕處的血洞正汩汩的躺著血,他茫然的抬起頭,落寞的道。
這是一支上百人的隊伍,他們清一色的黑色西裝,從遠處走來時,只能聽到一個聲音!那落下的步伐都踏在一個點上,甚至連步幅都驚人的一致!他們漠然無聲,裝容規整,「咚咚」的腳步聲,猶如心臟跳動。無形之中,似凝聚著一股肅殺的味道!
當注意到有這麼一支隊伍在緩緩逼近時,天門幫眾內部隱隱傳來雜亂的低語聲,他們已沒有剛才囂張的氣焰。懼色閃現的面容,畏畏縮縮的神態,他們本能的意識到情況急轉直下,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
西裝隊伍前面,是一位年邁的老人,滿頭銀髮用一根黑色髮帶箍緊,垂至腰際;一身樸素的藏青色長袍於風中,獵獵作響;臉上皺紋密布,每一道紋路都陷的很深,以至於他皺起眉頭時,雙眼似乎放進了邊緣被刀工雕飾過的容器里,深邃異常。
老人的手還保持著開槍的姿勢,此刻,他左手微抬,西裝隊伍立刻靜止,無比壓抑的腳步聲一散,交匯的呼吸聲竟像風聲般凝練,好像是一個人發出的!
「我李氏雖非潘家嫡系,但也不是一個謝家的毛頭小子,就可隨意挑釁的。」老人沉沉說道,又一擺手,西裝之人立時散成兩路,五個穿著灰色蒙臉服飾的人被押到了前面,他們硬被按住,跪倒在地。
臉上的掛巾一掀,天門幫眾立刻嘩然。
當看到其中一位左臉有刀疤的中年人之後,趙日天僵在了原地,終於嘆息道,「李家的手段,果然高明,我天門幫認栽了。只求李老爺子能放過我們三當家的,一切都可以商量。」
「商量?」李元風反問一聲,「你們準備如何商量?用錢?我們李家不缺錢。用人?有什麼人能配的上你們三當家的性命?還是用天門幫的堂口?不過,我李家也不屑於這幾畝地。你倒是說說,用什麼來商量?老頭子我,真是想不出來了。」
趙日天無言以對,呆立良久后,似做下一個決定,他看向李元風,決然道,「自古以來,就有一命換一命的說法,只要李老爺子能放過我家老三,我的命,您老只管拿去!」
「二哥!你不能……」血七哀嚎一聲,那看押之人猛給了一拳,將他未說的話全部打了回去。
「別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李元風搖頭道,「你們這些個混**的,哪有這般高尚的貞節,嘴巴里說的好聽,一口一個仁義道德,兩肋插刀,背地裡爾虞我詐,捅兄弟兩刀,我見得太多了。當你們的槍口對準我李家大少之時,一切都已經註定了。」
李元風說到這兒笑了笑,他看了看謝問生,說道,「謝家小子,你應該很清楚這個道理吧。」
「李老爺子難不成真想把事情做絕?我看還是留一線來的好,日後也好見面不是。」趙日天陰沉的道,「再說,我們這的傢伙可不比你們的少,真打起來,誰都別想好受。」
「軟的不行,來硬的了?」李元風掃了他一眼,大罵道,「天門幫算個什麼東西?一幫地痞流︶氓結個伙,還真以為自己成了名堂?比傢伙事?好,老頭子就跟你比!弟兄們,出來招待客人了!」
「嘩啦啦。」
品古軒門前,長約百來米的街道上,窗戶,門口,小巷,一個個槍口瞬間冒出,將天門幫眾團團包圍!
白袍喪服的天門幫之人,瞬間亂作一團,左右亂轉,他們只看那些對著自己的槍口,再也看不見身旁的同夥。於是,你撞我,我撞你,跌倒后,不顧一切的拉著邊上人的衣服,想借力爬起,卻用力過大,又把另一人給拉了下去。不消片刻,原本還頗有氣勢的天門幫眾,竟全部攤坐在地上,那口巨大的棺材成了他們的靠背,死死的抵住后,竟連拿槍還擊的勇氣都喪失了。
「果然是群精兵悍將啊。」李元風重重的感嘆一聲,「趙二爺,還有什麼想說嗎?沒話講的話,就別妨礙品古軒懲治罪人了。」
趙日天臉上紅白一陣,五個槍口此刻已搭在了三當家等人的頭上,他望了望勇氣全無的幫內眾人,憤怒的咬著牙,將仍呆然佇立的謝問生扶住后,艱澀的叱道,「走!」
身後響起五道槍聲,趙日天腳步一頓,臉上的怒意化成了深深的疲憊,他們天門幫輸了,殘酷的結局像是和三年前一樣,品古軒果然不是一處簡簡單單售賣古董的地方……
入夜,空氣沉悶,似乎就要下一場大雨。
等大夫將李言三身上的傷勢處理完后,李清一退出了廂房。
品古軒的後院很大,成坐東朝西向,前面很開闊,後面則是供人居住和用作他處的房舍。院落里,亭子,假山,流水每一處都是李元風親手布置的,他深諳風水之道,將整個內院,布成一座藏風納氣之局。
天上黑漆漆的一片,沒有月亮,沒有星辰。偌大的院子里,靜的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再一次回家的李清一,恍惚間有種離開很久的感覺,雖然只是過去一年,但此刻,卻彷彿已過去很久很久。
「大晚上的,怎麼還傻站著,不去睡覺?」照看完李言三后,李元風也走了出來,見李清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禁笑道,「雖然就要入夏,這天氣還是變化的挺大,晚上比較涼,不要染上風寒才好。」
「老李叔,你忙完啦?」李清一道,「其實,我就想問問今天是怎麼回事?」
「走吧,我們去亭子里坐著聊,順便讓下人準備點酒水,我們爺倆也好久沒喝一杯了。」
潺潺的流水繞過亭子,流進了蒼翠的假山裡,李清一為李元風斟滿一杯酒後,自己先飲了一口。他放下酒杯,語音有些飄渺,「孫叔,是怎麼死的?」
李元風目中露出哀傷,惆悵的嘆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啊。」
李清一不說話,又為各自酒杯里斟上酒。
「在你走後半年,我們突然得到一則消息,一則關於戰國古墓的消息。」李元風道,「本來像這種無名小墓,我們是不屑去盜的。可是你馮叔好像發現了什麼,對此墓非常執著。既然如此,我也沒去阻止。於是馮連生便領了九位好手,一同前去廣州倒斗,孫啟飛便是其中一位。」
「他們這一去,差不多又過去了半年,一點音訊都沒有傳回來。半年間,我也時常注意道上的消息。發現,似乎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這無名古墓,我也越來越擔心,連生是否遭遇到不測。」
「我本已決定親自出手,去一趟廣州尋找連生的下落。可就在半月前,我們發現了孫啟飛的蹤跡,我立刻派出人馬前去接應,接應地點也只有品古軒內部之人才知道。」
李元風漸漸陷入追憶,可這時,他的情緒忽然波動起來,「那是溝橋鎮的一處廢棄廠房,當我們進去后,卻發現了孫啟飛和幾個天門幫之人的……屍體。」
「孫叔真是天門幫人所殺?」李清一森然問道,眼中殺意層層暴漲!
李元風卻搖了搖頭,李清一的氣勢為之一頓。
「孫啟飛的身手你我都很清楚,別說是幾個小痞子,就算是十幾個壯漢也休想傷他一分。也許經過舟車勞頓,他的體力有所下滑,但也不是天門幫幾個小角色就可以殺了他的。而且在廠房內,我們也並未看到槍械交火的痕迹。」
「我仔細檢查了孫啟飛的屍體,除了一些不打緊的皮外傷之外,真正致命的只有一處……一處在脖子上的致命刀痕,也就是說,從頭到尾,兇手只用了一招,就取走了孫啟飛的性命!」
李清一愣在當場,連自己都不是對手的孫啟飛,居然被人一刀結果,那這凶人究竟是何人,他忽然想到了一些,忙問道,「是不是謝家乾的?」
「應該不是,謝家這種龐然大物,怎麼可能會盯上我李家。」李元風道,「再者,他們的目標只會是帝王陵寢,絕不會對一個小小的戰國墓起興趣的。」
「還有一件事,孫啟飛的屍體上有一個重要的信息。他的手指一直是彎曲的,而且十分僵硬,無論我怎麼掰,都掰不直。所以我想,孫啟飛應當是帶來了某樣相當重要東西,不料被人發現,慘遭滅口。」
「不過,天門幫就算不是主謀,也必然知道些什麼。今日他們用百人抬棺來打晃子,實則是為了他們三當家打掩護之用,意圖盜走那件東西。可他們卻不知道,連我們都不知曉孫啟飛究竟帶來了什麼。」
李清一不斷回想著方才的對話,好像抓到了某個關鍵信息,問道,「最開始時,這個消息是從何而來的?」
「這個……」李元風居然對這個問題露出忌憚的神色,凝聲回道,「一個女人,非同一般,極其神秘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顏在兮。」
「顏在兮?!」李清一驚呼道,這個名字在上海灘老百姓里,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放在上層人物中,絕對都聽聞過,那個上海法租界公董局理事長的情-婦,上海灘享有赫赫聲名的女人!
「我本是想讓言三去調查一下,但此女太過危險,我怕言三不是她的對手,反會遭她暗算。」李元風道,「如今你來了,由你去暗中調查的話,我倒安心了許多,不過要切記一點,萬萬不要接觸那個女人。」
李清一暗自苦笑,這個女人他雖只見過一次,留下的記憶卻無比清晰,若是說在上海灘還有連李清一都不敢輕易招惹的人物的話,顏在兮絕對算一個。
「你也無需有太大壓力,一切隨心就好。」李元風笑著勸慰道,「現在說說,你此去潘家,有何印象吧。」
無論事情與顏在兮是否有關,但李清一與此女的交鋒,已然無法避免。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想呢?或許這就是一切隨心的意思吧。
「潘家啊?」李清一想了想,對於這個問題的確不好回答,可他好像是靈光一現般,瞬間有了定論,他嗤笑一聲,道,「蠻子,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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