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印
坦德拉·恩佩斯今天的心情很不錯,對於這位王國戍衛軍的指揮官來說,沒什麼比一場戰爭的勝利,更加讓人愉悅的事情了。當然,也有一個意外的小瑕疵,讓他隱隱有些擔憂,或者說是憤怒。
「這群該死的混蛋竟然擊傷了西里安!不可饒恕,這絕對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坦德拉在心裡不停地咒罵著薩丁的「異教徒」。
因為峻河公爵是這位脾氣火爆的指揮官為數不多的摯友之一,而且兩人還是同一期受封成為秩序騎士,所以當傳令官告訴他西里安已經醒了過來,並邀請他前往議事時,坦德拉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隨手挑起營帳的棉布門,坦德拉彎下魁梧的身體,迅速走了進去。隨之而來的光亮稍稍讓他的眼睛有些不適,但這不足以止住他洪亮的嗓門。「嘿,西里安,你的傷沒什麼事情吧?」
「沒什麼,都是些不要緊的小傷。」西里安看到走進帳篷的坦德拉,於是故作輕鬆地答道。
坦德拉快步走到西里安跟前,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老朋友的狀態,發現除了神色有些憔悴之外並沒有其他異常,這才放下心來,然後憤憤地說道:「沒事就好!如果你有什麼意外,我會把那些異教徒的腦袋砍下來!都砍下來!」
西里安拍了拍坦德拉的肩膀,來自老朋友的關心讓他深深感動。
「咳……」一聲不合時宜的咳嗽從帳篷內的一角傳來。
坦德拉這才發現,原來隨軍首席書記官莫里斯·哈克也在這裡,剛剛因為太過匆忙,竟然沒有注意到。
顯然,莫里斯對於坦德拉毫無顧忌的言辭有些皺眉,畢竟揚言屠殺俘虜並不是一件令人贊同的事情,因此出聲提醒了一下。
「哦,尊敬的書記官大人,您是什麼時候到的?剛剛的話可不要寫在行軍記事裡面,氣話而已,不要當真。」雖然坦德拉有些意外為什麼書記官會在這裡,但也沒有多想。
「看在主神的份上,這都第幾次了?我的大人……」莫里斯苦笑著攤了攤手,對這位不修邊幅的王國戍衛軍指揮官,他是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看到被邀請的兩位都到齊了,西里安輕輕敲了下桌子,表情嚴肅地說道:「既然兩位都到了,我們也可以開始了。以下的對話請莫里斯大人記錄留檔,在回到都城后提交王國史官。」
「是,大人。」莫里斯迅速答道,並打開了那本他時刻隨身攜帶的行軍記事準備記錄。
坦德拉稍稍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這不是一次普通的會面,於是立刻嚴肅起來,全神貫注地聽了下去。
「事出緊急,我必須以最快速度趕回白銀橡樹城。」西里安斟酌著說道,並不想把密信的內容告訴面前的兩位,至少現在不行。
莫里斯筆尖頓了頓,但很快繼續寫了下去。
「發生了……」坦德拉止住了問話,雖然他是一個容易爆怒的戰爭機器,但是,絕不代表他的敏銳程度有任何問題。畢竟,對於王國戍衛軍指揮官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職位來說,如果腦袋不夠清醒的話,絕無在位十幾年不倒,甚至幹得如魚得水的可能。
「在我離開之後,奧勒姆軍團最高指揮權將由王國戍衛軍指揮官,坦德拉·恩佩斯伯爵代理,並持有奧勒姆軍團權杖。」西里安說完,從抽屜中拿出一個深褐色的木匣,打開之後顯出一把乳白色的,雕刻著螺旋花紋的木質權杖。杖頭上鑲嵌著一顆璀璨奪目的紫磷寶石,在燈光的照射下透出層層疊疊的好像火焰般的光暈,杖柄上刻著一行字——「軍團之令」。
坦德拉聽到西里安的話語立刻單膝跪下,拔出長劍立在身前堅聲說道:「以秩序主神索繆之名,奧勒姆的意志就是我長劍的方向,榮耀必歸吾王!」然後鄭重地接過了軍團權杖,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善後工作結束之後請立刻行軍至薩丁城休整,在接到國王御令之前,任何貴族,任何部隊,以及俘虜,不允許離開薩丁城一步,任何敢於違令者,以叛國罪論處。」西里安沉聲說道。
「是,公爵大人。」坦德拉重重點了下頭。
莫里斯飛快記錄著,營帳中的氣氛一時間凝重到了極點,只剩下筆尖觸碰在紙張上留下的沙沙聲。
待莫里斯寫完,三個人分別在行軍記事上署名。西里安看著他的老朋友說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另外,在到達薩丁城之前,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已返回都城,我會留下來自峻河的部屬,卡爾會以我重傷未愈之名謝絕一切來訪。」
坦德拉眉頭緊鎖著,他聞到了一絲令人不安的味道。顯然,都城發生了大事,一種難言的情緒瀰漫在他的心頭。
莫里斯和坦德拉並沒有多做停留,很快便離開了。對他們兩個人而言,今天晚上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西里安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褐色的眸子注視著桌面上的密信,粗壯有力的大手緩慢地摩挲著光亮的扶手。
「國王陛下去世,速回。多尼斯。」
紙面上的意思與背後的暗流讓峻河公爵有些躊躇,或者說不解。顯然,國王陛下去世的消息還沒有對外公布,因為這些天來自橡樹城的行文並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
「難道多尼斯已經得知了陛下去世的消息準備叛亂?還是說多尼斯不敢確認消息的準確性,他在默默等待著?」西里安有些煩躁的思索著,「無論如何,這都說不通。多尼斯的霜木之心騎士團也被徵調參加了這次平叛。即便沒有全團隨軍出征,身在都城的多尼斯也不可能組織起超過五百人的武裝力量。」
「難道多尼斯的底牌強大到讓艾登不敢把陛下去世的消息公之於眾?主神在上,御前禁衛軍以及餘下的王國戍衛軍都不足以抑制多尼斯的野心了么?」
不管怎樣,西里安清楚地知道,必須在三天後例行召開的御前會議之前趕回白銀橡樹城,因為到時候任何事情都瞞不住了。
或者說,希望國王陛下執政六十餘年的餘威能夠震懾住尼斯,使其在這三天內不要暴起發難。畢竟,在陛下已經去世的消息得到確認之前,沒人敢正面挑戰瑪赫斯在奧勒姆王國的威信,任何人都不行。
…………
徹夜的狂歡終於在午夜降臨之後漸漸剎住了它那瘋狂的腳步,除了偶爾傳來的零星醉罵聲,整個軍營就剩下了未息的篝火,狼藉的酒桶肉食,以及早已醉的不省人事的士兵。當然,巡夜以及看守俘虜的部隊不在此列,說實話,他們早已習慣了這種別人慶祝自己當值,別人睡覺自己巡邏的日子。
就在這樣迷醉的夜晚里,一道突兀的黑影卻靈活地穿梭於林立的營帳之間。顯然,黑影的主人是個高手,也對軍營的布局非常熟悉。他在相互遮蔽的陰影中隱去自己的身形,小心地規避著將將就要發現他的巡夜士兵,明晃晃的火把對他而言如若無物,主神在上,恐怕月初森林的精靈遊俠過來,也未必比他做得更好。
很快,這道黑影就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軍團將軍,峻河公爵西里安的營帳。繞過守在門口的衛兵,他悄悄地來到營帳後面。一把烏黑的無光匕首出現在了他的手上,不見什麼動作,厚重的帳布就被無聲地劃出一道細長的口子。然後,那道黑影消失在了原地。
帳篷里很暗,只有長桌上的燭台發出一點昏黃的光亮。躺在外間床板上的卡爾不時發出熟睡的鼾聲。
那道黑影小心地繞過峻河公爵的高級總管,輕輕地摸到帳篷裡間。很快,他看到了側卧在床上的西里安。微微眯著眼睛,烏黑的匕首在他手中緊了緊。
就在這時,前一刻還好像睡著了的峻河公爵突然翻身而起,順勢抽出了放在枕邊的長劍。身為秩序騎士中的最強者,西里安在黑影潛入自己的帳篷時就已經醒了。對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士而言,那種身邊突然出現的陰冷氣息沒有任何理由不被察覺。
「誰!」西里安低聲吼道。眼入眼帘的是一個伏在地上,全身漆黑的沒有漏出一點雜色的瘦小男人,尤其是那對狹長的眼睛,竟然沒有因為暴漏,而流露出哪怕一絲的慌張。
潛入者沒有任何回答,而是猛地一甩手,那把烏黑匕首帶著尖銳的風聲電射出去。
「是誰讓你行這卑鄙的伎倆!」西里安放棄了防守,舉劍迎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沒等西里安邁出強攻的步伐,胸口處便傳來一陣深入骨髓的刺痛。更加讓人意外的是,那把匕首的目標並不是西里安,而是直直地飛向了燭台。
西里安的怒吼終於驚動了門口的守衛以及熟睡的卡爾,當他們呼喝著衝進來想要保護峻河的公爵時,迎接他們的卻是突如其來的黑暗。
很快,蠟燭被重新點燃,而潛入者卻已消失無蹤。
「封鎖軍營!將那個該死的刺客找出來!」卡爾大喊著,憤怒的情緒將他的臉頰激的通紅。刺客,一個當著守衛以及自己的面,摸進公爵營帳的刺客,這是一種*裸地羞辱。
「不必了,都退下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剛剛發生的事情。」西里安擺了擺手,制止了卡爾進一步的行動。
卡爾聞言一愣,但本能地選擇了服從,和守衛一起退了出去。
西里安站在桌前,那把烏黑的匕首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因為有人給他送來了今天晚上的第二封密信,不過這次比較直接——一張疊得方正的信紙被釘在了桌上。
更可怕的是,胸口的刺痛讓他明白了索拉姆臨死前打出的那個血印的作用。
伴隨他數十年的秩序之力,無法驅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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