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凌春抬眼望去,小臉有些苦的皺起,隨即又揚起笑意道:「三哥,這當簿上頭有些記載不夠周詳,我正要問你呢。」
「問錦春就好。」說著,瞧也不瞧她一眼。
周凌春見狀,不禁無聲嘆了氣。
「三哥,這兒交給你吧,我正好要去貨樓,我去整理就好。」周凌春二話不說鑽出櫃檯,頭也不回地朝內院走去。
三哥還在氣她,她還是暫時別出現在他面前好了。
「小姐。」周呈煦立刻跟上前。
「你別跟我來,我上貨樓是要做事,你就留在這兒。」她趕忙阻止。
開玩笑,她待會要找的東西可是驚世駭俗得很,她沒勇氣找他一道瞧。
掀開布簾,後頭有一條通道直通後院,而後院分成幾座院落,是周家人所在的居所,她尚未出閣前也是住在這裡。聽四哥說,她的主屋依舊留著,哪怕她已出閣,家裡依舊有她的容身之處。
後院右手邊是上貨樓的階梯,她像識途老馬般的上樓,直上三樓才走進其中一間房。
當鋪樓高五層,一樓是當鋪執業之處,而上頭則統稱為貨樓,擺放的自然都是這百年來擱放的各樣當品,分門別類的放在不同的貨房貨架上。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有幾本彩繪的秘戲圖和春宮圖是擱在這兒的……走到貨架前,她隨即抽出一本,深吸了口氣,默念著我要子嗣我要子嗣,才有勇氣打開。
她出閣之前,雖說家中有女眷,但錦春和綉春兩個表妹年紀都比她小上兩三歲,留在豐興城的只有三哥和四哥,自然是沒人教導她出閣之後該做什麼,而她也認為反正往後交給自己相公便成,可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她恐怕得要靠自個兒了!
她非要活過一年期限不可,再者她也真的需要為周家開枝散葉,畢竟她是周家的大朝奉,四位兄長服的是她而不是錦春和綉春,而在她觀察,錦春和繍春都不適合繼承當鋪,所以她非得把自己肚子搞大不可!
她挾帶著勢在必行,銳不可擋的氣勢,打算快速吸收圖中知識,然而當她才翻開第一頁時,書本隨即闔上落地,她開始掩面痛哭。
嗚嗚……她怎麼可能做得到?她還是去死一死好了……不成,娘說過周家女子是萬夫莫敵,無所畏懼的!
於是,她勇者無懼的拾起書,用力地張大眼,強迫自己快速學習,只是看著看著,豆大的淚水又不斷地滑落香腮。
嗚嗚……太難了……她很膽小的……
【第二章】
雖然正值盛暑,但林園裡夜風拂過竹林,拂面夜風如水,硬是消除了幾分暑意。
她想,這座湖泊也是功不可沒啊。
瞧,這湖泊上搭了一座青石跨橋,跨橋上還建了一座石亭,橋下的湖荷葉田田,湖畔的風燈映入湖中,猶如星子墜湖般,襯著遠處薄霧映山林,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只是……她現在在哪裡?
周凌春站在石亭里,此處並非是殷府里的最高點,但也可以將殷府里幾個院落看得一清二楚。
但看得清楚對她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因為每個院落的建築都大同小異,全都是青色琉璃瓦雕繪白牆,最高的一幢約莫三樓高,而每個院落皆以一座林園為屏,比較特別的是這座湖泊後頭的院落。
說是特別,純粹是因為這院落燈火通明,還有不少人手看守著。
難道這裡是殷遠的寢居?
她站累了,乾脆往石椅一坐。這幾天趁著夜色發派四哥一些可有可無的任務后,她就趁機在府里四處走動,為的是要找出殷遠到底住在哪個院落。
她一直搞不懂,她每次都是從易福樓出門向右走,為何每次都能走到不一樣的地方?前兩天,她差一點趕不及在天亮之前回易福樓,而今晚她又走到沒見過的地方,她的經驗告訴她最好是在此收手,因為前頭院落人手不少,她要是在此打草驚蛇的話,那不是功虧一簣?
最好的作法就是先在此觀察一會,要是能看出這些人換班的時間,那更是萬無一失了。
正打定主意,餘光卻瞥見有抹人影經過,她不動聲色地藏身在亭柱後頭,偷覷著那抹身影。
唉呀,那不是那天被她錯認為殷遠的男人嗎?
風燈全都集中在湖畔,反顯得石亭里黑暗,讓她得以躲在亭柱后不被發覺。直到瞧著那抹身影進入一處院落,她才踏出石亭。
那日四哥造次,這個男人立刻跳了出來,應該是殷遠的護衛,所以他會去的地方也就是殷遠的寢屋!
找到了!她開心得都快要飛上天了。
太好了,既然這樣,她就可以繼續下一步的計劃!
為了懷有子嗣,羞恥和矜持皆可拋。說來可憐,兩人明明是夫妻,別說一天到頭碰不上面,最可悲的是她竟連他的寢屋在哪都不知道,所以這幾天她只能漫無目的的在府里碰運氣。
接下來……她自懷裡取出一條條紅綉線,走到那院落的月洞門外,將紅綉線綁在矮叢花草上頭。
綁好之後,她都忍不住想要佩服自己,只要沿路作記號,明天她想要夜襲可就一點都不難了。
她沿路走沿路將線綁在不起眼的矮叢花草間,但是走啊走的,她突地停下腳步,瞪著前頭綁上紅綉線的矮叢花草。
鬼打牆嗎?還是……她又迷路了?她左看右看,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看來是離剛剛的湖泊有點距離了,那……她現在要挑沒系紅綉線的路走?
還等什麼,挑沒系紅綉線的路走嘛,又不是很難的事。
她是這麼想,但真是鬼打牆了,她竟然一直在院落外團團轉,繞到第七次時,看天色已經五更天了,她牙一咬,猜想也許是老天不忍她一拖再拖,所以才會故意拖住她的腳步,為的就是要她在今夜圓房!
既是如此,她就不客氣了!
像賊般的踏進院落里,這建築和易福樓沒兩樣,寢房的位置應該是在主廳左二的位置,於是她毫不客氣的推房而入,卻見裡頭漆黑一片,床上半點人影皆無,教她不禁愣了下。
難道他還沒回府?可是他的護衛……眯眼忖了下,當日她瞧見的護衛是兩個,方才見到一個,也許另一個隨他外出未歸。
那麼,她要撤嗎?
想凝聚勇氣並不是那麼容易啊,倒不如就在這裡守株待兔,等他一進房就直接把他推上床!
想起秘戲圖裡各種咸濕彩繪,她不禁臉紅心跳,乾脆坐到錦榻上演練待會要怎麼霸王硬上弓,逼他就範。
這得要好好想想,畢竟不容易,要是能夠一舉得子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雖然很羞恥,但她可以忍,為了振興周氏當鋪,其它都不是問題。
一刻鐘后,一個男人打開房門,餘光瞥見坐在錦榻上打盹的身影,微愕了下,隨即快步退出房門,繞過長廊轉折處,停在一扇門前,還未開口門內已傳來——
「羅硯?」門內陰滑嗓音低喚著。
「是屬下。」
「不是要做回房休息了?」
「屬下冋房后發現夫人在屬下的房裡。」話落,面前的糊紗門打開,露出一張極具魔魅氣息的俊臉。
「你是說周凌春在你房裡?」他似笑非笑地問。
「是,夫人在榻上睡著了。」
「哦?」殷遠只著中衣倚在門板上,夜風拂面而來,他嗓音低滑地問:「羅硯,你猜周凌春想做什麼。」
「屬下不知。」
「那倒是,連我也猜不出她到底想做什麼。」他一臉無所謂地笑著。「她喜歡在府里打轉,由著她去,但絕不能讓她踏進長壽居。」
「可是今晚夫人已經發現長壽居了。」羅硯抬眼,只為確定好行事。
「她要是敢靠近……」他笑了笑,毫不猶豫地道:「就地格殺。」
「屬下明白了。」
「還有,把她的護衛找來帶她回去,她沒資格待在我的院落里。」話落,他隨即掩上了門。
羅硯領命直朝易福樓而去。
周凌春從一大早就苦皺著臉,眼看已經皺成一顆小包子樣了,周呈煦依舊沒打算放過她,進了當鋪之後繼續魔音穿腦,嗓門大得連周錦春周綉春,甚至周呈陽都聽得一清二楚。
丟臉、好丟臉!可是,她又不能說什麼,誰要她在人家房裡睡著了呢?
問題是她臉都已經快要垂到地上了,可不可以放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