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序

靈序

蒼茫無-界,星辰扭轉。

在一片血紅如火的世界里,沒有風,沒有大地,沒有天空。唯有一口黑色的棺木,如太古山嶽,禁忌魔淵,孤零零的懸浮在無盡的血色之中。

看其散發出的滄桑、古老,不知存在了多少萬年……

棺木上烙印著無數的線條,凌亂交錯,就像是小孩子拿著斧頭在樹榦上胡亂砍下了無數的印痕。

那些印痕很深,很細,密密麻麻,比蛛網還要繁雜千萬倍。似乎要將棺木穿透,將其碎成木屑,碎成塵埃。

如果有人能夠接近,能夠穿過虛無生滅,多半也不敢上前觸碰。因為他會害怕,棺木已經承受不住哪怕及其輕微的力量。一旦碎裂,誰能對抗這蕩滌蒼穹萬古的血色?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十萬丈的黑色棺木,絲毫沒有要碎裂的跡象,反而散發出神鬼俱寂的氣息,似乎要將這蒼穹都湮滅!

萬古在流淌,黑棺永恆唯一,每隔一段時間,其上凌亂的線條就會閃爍一下,趁著一瞬間的明亮,才能更加清晰的看出這片蒼茫之內的景象。

每一次閃爍,黑色棺木之內就會向外淌出一道長虹般的血跡,使得周圍的顏色隱隱加深了一絲。那紅色,透著無盡的荒涼,更是掩藏了道不盡的悲傷。

或許很久之前,不是流淌,而是噴射。

或許更久之前,這片蒼穹本不是血色……

幽荒的棺木,是亘古不變的黑。周圍的蒼穹在無止盡的血跡中變得越來越深,紅的發紫,紅的發黑,似乎要將其間的棺木完全掩藏。

……

突然,這棺木之中發出一聲悶響,似乎人手撓動棺蓋,要將其掀開!

在這聽起來並不強烈的聲音中,萬古的沉寂一下子被打破,棺木上的線條也出現了第一次異變,光芒盡數熄滅。

咚,咚,咚咚!

……

就在光芒熄滅的一瞬,響聲越來越急,越來越烈,最終化作驚雷炸響,震得蒼茫血霧都是急速翻湧起來。

砰!

十萬丈棺蓋猛地掀開一角,周圍的血霧在這一刻完全沸騰,其內傳出太古凶獸般的嘶吼,就在這時,一隻灰色的手掌突然從棺木中一下子伸了出來,急速變大,瞬息就超越了十萬丈長短,比棺木還要磅礴數倍不止!

灰色手掌出現在無盡血色中顯得十分突兀,與黑色的棺木也不相融合。實在難以想象,無盡的血跡是來自這灰色手掌的主人,還是棺木中本就是一片血海。

線痕寂滅,血霧翻湧,只見其五指彎曲,對著虛無狠狠一抓。

外界的血霧在這一抓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灰色手掌匯聚而來,眼看就要融入掌中。可就在這一瞬,那原本盡數熄滅的線條驟然綻放出大日般的強光!血霧急速潰散,掀開一角的棺蓋也是要強行關閉。

「唉…………!」一聲嘆息,如同從洪荒飄蕩而來,腐朽,滄桑,古老。

「五術修荒,六道未來……你憑什麼!……」棺中的聲音很是僵硬,似乎幾千個萬年沒有說過話。透著無邊的憤怒,灰敗的氣息中,多了一股讓天地震顫的霸氣。

話沒說完。

而且,沒有人回答。

這四周,沒有人。但可能,這棺木中灰色身影問的,本就不是這四周,也可能問的,本就不是人……

不知道多麼遙遠的另一片蒼茫中,混沌翻滾,金色光宇永恆閃耀,條條絲線顯現。如溪水流淌,韻法天成;如流雲浮動,道意垂落。相互交織,卻又繁奧無比,若九天星辰一同閃耀,包含萬象。宇宙生滅,規則秩序盡在其中。

隨即,線條隱隱勾繪出一個頭戴帝冠的男子,男子閉著眼,無盡的赤金線在匯聚,演化諸天星辰,大道至理。

其身軀上,出現了山川河流,飛禽走獸,出現了星河蒼宇,滾滾大日……最終,一切全部寂滅,重新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絲線,那些線條何止億萬,竟是與十萬丈黑棺上的印跡一般無二!

男子似乎抬起頭,向著及其遙遠的蒼宇看去。其面容之上億萬金線剎那間亮起,比之大日光芒還要璀璨萬倍,將無盡空間都映照得金光閃耀,神聖輝煌!

他抬起手,隔空一按,五指齊平。

隨後,數以億萬的金線盡數消失,虛空平復,金光收斂,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

只是那血色空間中的黑色棺木,在這一按之下,驟然一顫,周身線條痕迹瞬間明亮了百倍不止。恍惚間有神魔衝擊,化為齏粉;山川崩塌,大江乾涸。每一道線條都散發出可劈開九天的氣勢,齊齊印入棺木之內!

黑棺中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那伸出的手掌急速縮回,卻還是慢了一瞬,棺蓋閉合,巨大無邊的手掌猛然炸開,周圍億萬里虛無剎那間消融,黑寂之色將一切都掩蓋了下去……

在那虛無消寂中,無盡血霧裡,一滴紫色的血液一透而過,不知去了哪裡。

「魂……待我臨,遠古天堂為我血肉食!」

聲音模糊,經久不散。棺蓋完全閉合,上面無盡的線痕重現閃現,一切都恢復原樣。

一座荒崖之畔,亂石嶙峋。不知歷時幾何,一個半大的孩童艱難的爬到崖頂,小臉蛋紅撲撲,望著不遠處一株微微搖曳的草苗,烏黑的大眼睛露出純純的笑容,憨厚可愛。

那珠小苗只有一尺來高,雖然在荒蕪之地,卻沒有一絲衰敗的樣子,僅有的一片葉子通透黝黑,如寶玉一般。頂端結了一朵花,含苞待放,與莖葉的顏色完全不同,呈天青色。

「爺爺,爺爺,快幫我一把,我要採到啦!」

小傢伙憨笑著,回過頭去,含糊不清的喊道。他年歲還小,荒崖陡峭,攀爬上來消耗了所有的力氣。眼看小苗就在眼前,卻難以再邁出最後的幾步。

「呵呵,如果實在沒力氣了,就回去吧。」

一個蒼老卻充滿活力的聲音傳出,滿含慈愛。小孩兒呼呼的喘著氣,小臉蛋越發的紅彤彤了,看著身後,搖了搖腦袋,

「爺爺你就推我一把嘛!你需要這個花熬藥,要不然等冬天來了,又該咳嗽了。」

說完這話,小傢伙眼中有一些與年齡不符的憂慮。抬頭看著天青色的花骨朵,一隻胖嘟嘟的小手艱難的抓住地上的堅石,小腿兒使勁一蹬,再次向上爬了一步。

「每一步都要靠自己來走,你看,你這不是還有勁兒嘛!」被小傢伙喚做爺爺的老者明顯露出了笑意。

「那是我吃奶的勁兒!」小傢伙嘟囔著,有些不滿。說著呼哧呼哧又接連爬了好幾步,眼看就要觸碰到那顆小苗了。

「哈哈,那你就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

「吃奶的勁兒都使完了,我吃奶咋辦?」聽見老爺爺這樣說,小傢伙疑惑不已,又扭過頭去,撇著嘴,惹得老者哈哈大笑。

見老爺爺笑而不答,小傢伙也不再多問,再次發力,又進一步,胖乎乎的小手距離葉端已不足三寸。

那片墨玉般的葉子上,凝結著一顆血紅的露珠,晶瑩剔透,美輪美奐,一時之間小傢伙看的痴了,憨憨傻傻。

腳下的亂石鬆動,滾落荒崖,發出陣響,才將小傢伙驚醒了過來。

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胖乎乎的小手竭力向前探,使得虛空蕩起一連串的漣漪,如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粒石子,生滅出一個又一個極其微小的漩渦。然而對於這些,小傢伙渾然不覺。

「爺爺,爺爺,我採到啦!」

透過一層層的漣漪,那美玉般的小手終於接觸到了黑色的葉子。剎那間,一股駭人的紅意從葉端傳入小傢伙的身體中,一閃而滅。驚得小傢伙手臂一顫,將那葉脈上血紅的露珠抖落下去,直直的墜入另一面的荒崖。

「唔,掉了……」

小傢伙神情沮喪,很是失落。

「一顆露珠而已,掉了就掉了。」老者安慰道。

「不是,那不是露珠!」

「不是露珠是什麼?傻孩子。」老者搖頭笑道。

小傢伙不答,奮力向前,卻還是無法看見崖壁之下的景象。只見其銀牙一咬,不知從哪裡發出的狠勁兒,竟是一躍,蹬碎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站在了小苗旁邊,向著荒崖之下望去!

小傢伙瞳孔中爆發出驚人的目光,仿若熊熊燃燒的九天神火。急速下墜的血紅色露珠,再次映入小傢伙的眼中。

「我看見裡面有一口黑色的棺木,那是一個世界!」

……

老者猛然一震,渾身發出金石之聲,更是傳出古老的梵唱!蒼穹之外的星雲被震碎,如雪花般片片飄落下來。

時空恍若靜待,不知過去多久,那朵天青色的花骨朵已經完全綻放,噴薄霞瑞,將飄落的雲彩暈染成七色神光,耀眼無比。

小孩兒終於將目光從荒崖之下收回,伸手將天青色的花朵摘下。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老者輕嘆,讚賞和喜悅不加掩飾。

「可是……」小傢伙喃喃,如同一個丟了最喜愛的玩具,如玉的小手在天青色的花朵上撫摸,蕩漾起一片璀璨霞光。隨後回過頭去,煞是認真的說道,「我想去找那個世界。」

「荒崖無底,忘憂無-界,找不到了……」老者慢騰騰的吐出一句話,似乎在勸說,又似乎在惋惜。

「真的找不到了嗎?」

「真的找不到了。傻孩子你快下來,你站的太高了,下來我們回家去吧。」老者突然有些著急了。

「回不去了,爺爺……我已經連吃奶的力氣都用光了,回不去了……」頓了頓,小傢伙低語。

老者恍然一驚,抓住身前的亂石,想要爬到小傢伙身邊,將他拉下來。可惜,當老者的手快要接觸荒崖之頂的時候,一層如薄膜的東西一漾,生滅出無盡微小的漩渦,每一個漩渦都似乎可以將星河吞噬,天地崩裂!將老者的步伐擋住,其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老者急了,拚命的向上爬,呼吸越來越急促,像是老風箱,隨即發齣劇烈的咳嗽,連老淚都下來,可還是無濟於事。

近在咫尺,咫尺天涯,宛若輪迴!

就在此時,一聲啼吟穿透九天十地,隱隱可見巨大無比的荒崖之中,一副古老而巨大的骸骨綻放出驚天泣地的光芒,死氣呼嘯,生機沸騰,骸骨中無數條白金色紋路亮起。整片天空都劇烈的波動起來,要崩塌,唯獨荒崖聳立,一動未動。

巨大骸骨的頭部,兩顆眼球綻放出熾烈的符線,交織成神鏈一般,直衝天際,竟連不可撼動的荒崖都無法將其阻擋,直直的撞在了崖頂一尺來高的小苗上!

輕風起,小苗微微擺動,恐怖的啼吟聲驟然止歇,那可擊穿蒼穹的熾盛光柱更是剎那間熄滅!

……

天青色花朵從小傢伙手中飄下,光芒無匹,將驚慌失措的老者掩去,霞瑞之中,其蒼老的形體迅速模糊,隨即消散,無影無蹤。

七彩星雲也終於落盡,不可丈量的荒崖依然亘古聳立,頂端那唯一的小苗,不知何時,又結出了一朵新的花蕾。

天青色彌散,其形,如孩童盤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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