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
「怎麼樣怎麼樣?」
一出辦公室,就被一臉焦灼,兩眼放光的蘇羽烈攔住。陳靜言搖搖頭,像美國人那樣聳肩、攤手道:「聽天由命了。不管怎麼說,謝謝你!」
蘇羽烈堅持要送她出去,她只得說,「你還是留下吧,順便想想一會兒他問起,保安都哪去了,你最好能出給個好理由。」
走出盛世總部大樓,才知夕陽已西下,如茵綠草、銀灰建築皆沐浴在一片金色的薄暮中,陳靜言不由得回頭望向所來的方向。
盛桐此時正站在窗前,凝神注視著她。
雖然他明知這辦公樓的玻璃幕牆,私密性極強,自里往外看全然無礙,從外面卻什麼都看不見,當陳靜言往他的方位轉身,他還是下意識地往裡躲了躲。
她,真的是她?還是那個,他的她嗎?
他想起他們形同陌路已七年。
最後一次見面,在紐約,那個狂亂的夜晚。他第一次釋放出內心的魔鬼,第一次傷她至深,第一次為一個人徹夜痛哭!
那晚以後,他完成哈佛的學業,回到上海接手盛世,大刀闊斧改革股權和管理層,在地產界開疆闢地、衝鋒陷陣,遇到再多艱難險阻,都不過如烹小鮮。
他過去從不酗酒,回國后卻貪戀杯中物,次次饗宴必得喝趴。某次他醉后對蘇羽烈說,「知道武俠小說那些絕頂高手都是怎麼煉成的嗎?因為他們無情。」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如今,像是一個回籠覺的綿延夢境,再一次,她闖入他的世界,不請自來,振振有詞,無始無終。
九月的上海,酷暑未消,知了在梧桐樹的濃蔭中,聲聲唱著。剛開學,f大學6棟503宿舍熱鬧得不可開交。
「陳靜言!到底儂想去哪吃飯?哎呦拜託儂快一點呀,人家肚皮餓死特了,想好了好去大開吃戒呀!」這個聲音尖尖細細、身材肥肥圓圓的姑娘,叫顧冬,是陳靜言的同班同學兼室友。
都喝一樣的黃浦江水、住一樣的石庫門房子長大,她怎麼就那麼不像上海姑娘呢?人家個個吃相斯文、身材窈窕、說話輕聲細語,她偏不!
光是每早晨雷打不動的粢飯糰,她就要吃上五個,煎餅果子則視心情而定,「不吃飽哪有力氣起床?」剛一報到,鋪蓋還沒攤平,她就拽著外地人陳靜言,吃遍了校門外的南翔小籠、小楊生煎、排骨年糕、吉祥餛飩、下沙燒麥、鴨血粉絲湯……
只要是同她下館子,千萬別碰什麼四喜烤麩、酒香草頭、馬蘭頭香乾,她會狠狠地嘲笑你:「老娘進化了幾百萬年,不是為了吃草!」
往往是先來一盤東坡肉壓一壓,再來白切雞、楓涇蹄髈、蝦子大烏參、紅燒大排、松江鱸魚……主食嘛,頂好就禿黃油撈飯吧。像醉河蝦、炒毛蟹那種,她甚至懶得理會:「啰里啰嗦的,吃半晌又不管飽,煩死特了!」
只見她,吭哧吭哧埋頭苦吃,直吃到面色酡紅、鼻泛油光、口眼歪斜,輕易還不肯放下筷子。實在塞不下了,又遇上絕世美味時,她更祭出殺手鐧:現場跳兔子舞!跳一跳,胃裡的食物敦實了,不又騰出一些空間嗎?
「哎呦呦,要死特了,我今朝哪能又吃到頭皮發麻,有一種快要中風的感覺,哎呦呦喂……」
可以想象她的身材。往那兒一坐,橫著比豎著寬。連教古代漢語的老學究都說,一個顧冬,三個陳靜言矣。宿舍的床板被她睡塌過無數回,得虧是下鋪,不然天降肉餅還不壓死室友嗎?
「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嗯嗯嗯,一胖眾衫小哇哇哇……」吃飽喝足,打著嗝,剔著牙,竟將崑曲改了詞,咿咿呀呀唱上了。
這顧冬倒算是胖子星球的美少女戰士,得虧她天生眼睛賊大、鼻子賊高、唇線賊明顯,才沒被漫天的肥肉吞併成一個面目模糊的胖子。
陳靜言曾說,如果她瘦到九十斤,保準是系花,她嘟嘟囔囔地叫囂,「叫我減肥的,那都不是真愛!」說著,一個熊抱撲住陳靜言唱起情歌,「讓我們紅塵作伴,吃得白白胖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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