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廢品收購

第十七章 廢品收購

進了幽暗的小街道之後,轎子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一些。這裡離我住的小區足足有十多里路。我早已累得幾乎要癱軟,小優的額頭也出了一層微汗,在燈光下熠熠發亮。要是平時走到這裡來,並不會這麼累。問題是這一路都是小跑,沒有歇息。

這條街我還算熟悉。曾經有一次跟著老闆的車經過這裡,老闆一臉悔意地跟我說:「我好後悔零七年的時候沒有在這裡買個房子。」

我問為什麼。

老闆說:「那時候買這裡的房子,只要五六千一平米,現在漲到兩萬七八了。你說我能不後悔嗎?」

前些年北京的房價確實漲得嚇人。不過在這個地方只要五六千就能買一平米,那也太便宜了。

於是我問那時候這裡為什麼這麼便宜。

老闆詭秘一笑,說道:「因為那時候這裡混亂啊。高樓和棚戶區交雜在一起,做足浴按摩生意的人很多,不好管理。還有好多亂七八糟的庫房和廢品收購站也擠在這裡,環境不太好。現在還沒有完全整理好呢。現在做那個生意的人聰明了,不弄店面了,就單獨租一個房,然後讓顧客直接去房間里。」

我說:「這樣的環境你買了也不好住吧?」

老闆說:「我買了再賣掉啊!轉手一下就是兩百多萬,比做公司都划得來!公司弄一筆單子才多少錢!現在五環內已經人滿為患了,這裡再貴也有人買,根本不愁沒人要。」

因為跟老闆的這番對話,這條街在我的腦海里留下了髒亂差的印象。

現在走在這條街上,我發現這裡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棚戶區還有,但少了很多。街道兩旁還有比較小資的咖啡館。當然,這裡的燈光還是沒有繁華地段那麼華麗閃亮。

跟著轎子又走了五六分鐘,街道兩邊的燈光越來越少,咖啡館和飯館已經沒有了。

「他們怎麼還不停下來?」我著急地問小優。

小優也略顯浮躁,搖頭道:「我哪裡知道?他們剛才慢下來了,我還以為馬上到地方了呢。」

轎子到了前面一個十字路口,往右一拐,進了一個更加昏暗的巷道。

我和小優走到巷道口往裡一看,巷道里一個路燈都沒有。

我猶豫地問小優:「還要不要跟進去?要是裡面有些為非作歹的人,我們能不能出來都不知道。」

小優對著巷道裡面望了望,說道:「你不想趕走花鬼了嗎?我們都已經跟到這裡了,難道就這樣放棄?」

「我還好。你一個女孩子,萬一有點閃失,我怎麼跟李哥交代?」我說道。我其實已經不想進去了,心想等白天來這裡看看,摸清楚這裡的狀況再說。為了讓小優望而卻步,我故意這樣嚇唬她。

小優指著巷道口一個破舊的鐵皮牌子,對我說道:「你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麼?」

我努力地朝那鐵皮牌子看去,好不容易辨清了上面的字。

「耀……飛……廢品……收購站。」我將鐵皮牌子上的字念給小優聽。

「你看,一個廢品收購站而已,有什麼好怕的?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麼?」原來她已經認清那些字了。

「那……好吧……走……」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只好屈服。

我和小優一起躡手躡腳地走進昏暗的巷道里,像地洞里的兩隻老鼠一樣。我害怕腳下碰到什麼東西,發出咚咚咚的聲響,所以將腳提得老高,然後輕輕放下。我在很多警匪或者恐怖電影里看到有的人本來可以安安全全逃離壞人魔爪的,偏偏在緊要時刻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弄出響動來,從而被壞人發現。

還好,走完整個巷道,我和小優都沒有碰到什麼東西。

巷道一過,前面便是一個鐵柵欄門,門上掛了一塊鐵牌子,鐵牌子上寫著「溫馨提示:內有惡犬」八個歪歪扭扭的紅漆字。

這還是溫馨提示?

門柱上有一個燈泡,燈泡估計只有五瓦的樣子,發出淡黃的光,很多飛蟲圍著燈泡飛。要不是有這麼一個燈泡,眼前肯定伸手不見五指,更別說看到鐵牌子上的字了。

我朝鐵柵欄門內看去,裡面是一個比較大的院子,院子里亂糟糟地放著一些廢棄品,有舊輪胎,生鏽的鐵絲圈,壞了的空調,沒有櫃門的電冰箱等等。院子中間有一個乒乓球台。

「這裡面有人住。」我說道。

小優雙手抓住鐵柵欄門,問道:「你怎麼知道這裡面有人住?」

我說:「你看,其他東西都髒兮兮的,那個乒乓球台的檯面很乾凈,兩邊的地上坑坑窪窪,很顯然這裡有人常打乒乓球。」

北京很多上了年紀的人喜歡打乒乓球。我住的小區里,那兩個露天的乒乓球台總是被老人家佔領。他們打球不抽不扣不旋,就是機械一般地接過來接過去。

由此,我猜想住在這個破爛收購站的一定也是上了年紀的人。

「那我們要進去嗎?這牌子上寫『內有惡犬』啊,進去了會不會被咬啊?」小優擔心地說道。剛才用壞人嚇唬她,她都不怕,聽說有惡犬卻害怕起來了。

女孩就是女孩。如果牌子上寫的「內有蟑螂」,她肯定會立即被嚇得掉頭就走吧?

我搖頭說道:「不用害怕。裡面肯定沒有養狗。」

「沒有養狗寫這個牌子警告幹什麼?」小優腦袋貼在柵欄門上往裡看,就差把腦袋伸進去了。

「很顯然啊,狗是很靈敏的動物,它們能感覺到不幹凈的東西。如果有不幹凈的東西出現,它們就會拚命地吠叫,提醒主人注意。可是我們剛剛明明看見那個轎子進來了,卻沒有聽到狗的吠叫聲。所以,我覺得這個院子里沒有養狗。」

「那為什麼要掛這個提示牌?」

「專門唬你這樣的人咯!」我說道。

小優翻了一個白眼。

「是真的。據說日本有些小偷專門針對一個人住的單身女性,所以有些單身女性雖然沒有男朋友,但是會買幾件男人的衣服回來,晾衣的時候跟她自己的衣服掛在一起。這樣的話,那些小偷以為房子里有男人住,就不敢下手了。這個『內有惡犬』也是唱空城計。」

「還真聰明!」小優說道。

她輕輕推了推柵欄門,柵欄門上有鏈條鎖著。但是柵欄門上有一個小門。

小優見大門推不開,就去推那個小門。

小門沒有鎖,一推就開了。

我攔住她,說道:「不要從這裡進去。」

小優迷惑道:「為什麼?」

我說:「這裡應該還有其他的門可以進去,走這裡的話太容易被發現。」我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形,只要對面房屋裡有人朝這邊看的話,從這裡走到對面的屋檐下,很難不被人發現。

「再說了,那個轎子肯定不是從這裡進去的。你說了,這些門窗對他們來說是玄關。這個小門太狹窄,他們過不去。所以,我想這裡肯定有比較隱蔽的側門可以進去。」我又想起第一次在電梯旁碰到他們的情形。這個小門比轎子還要窄,轎子無法通過。

小優用讚賞的眼神看了看我,說道:「嗯,沒想到你的腦瓜子還挺好用的嘛!」

於是,我和小優順著院牆走。

果不其然,這院子後面居然有一個側門,大小剛好容一個轎子通過。站在側門旁的時候,還能聽到屋裡有人說話。

小優輕輕地推開了側門。我和她一起輕輕悄悄地走了進去。

這是後院。從我們進門的角度看去,這裡跟二環里那些古老的衚衕沒有多少差別。矮小的紅磚房,地上鋪著青石磚,刷了綠漆的窗戶,牆角有一個露出塑料管的水龍頭,挨著水龍頭的牆壁上有一塊青色苔蘚。

我和小優蹲了下來,挨著牆角慢慢往裡面移動。

南邊的小屋裡亮著燈,屋裡有人影,有咳嗽聲。但是不見轎子。

莫非屋裡的人影就是剛才抬轎子的鬼?那他們還挺厲害的嘛,居然敢坐在電燈下面。我心裡猜想道。

這個小屋的窗戶玻璃偏偏覆了泛黃的舊報紙。我們從外面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我挪近了,順著門縫往裡一看,看到屋裡煙霧繚繞。三位老人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打撲克。其中一位老人嘴上叼著煙,神情甚是悠閑得意,看來手裡的牌比較好。不過他的眼袋非常嚴重,彷彿水腫了一樣。白頭髮往後背著,一絲不亂。兩個眼袋和大背頭使得他的臉看起來有幾分惡霸之氣。

小優靠了過來,也看到了這位叼煙的老頭。她頓時花容失色,幾乎驚叫起來。幸虧她理智尚在,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心想,就算這位老頭面相兇惡,也不至於一看到就嚇成這樣吧?

那位老頭一邊摸牌插牌,一邊點頭道:「嗨,這把又是我要坐莊了!想什麼牌就來什麼牌啊!今晚是要我一個人坐連莊嗎?」

另外兩位老人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們的臉。

背對著我的一位老人說道:「媽的,今晚的手氣真臭!花牌都不見一張,還怎麼玩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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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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