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手印消失

第五十五章 手印消失

我走到曾被老賈當做牌桌的酒桌跟前,先把伏在桌子上的神宮先生和他的手下挪到地上,又拖遠了一兩米,然後又把地上的其他人滾遠了一點,讓他們躺在不礙事的地方,接著把桌子上的酒罐酒杯收拾起來放在旁邊的牆角。

這個過程里我不斷回憶著第一次這個桌子變成密道入口的情景,當時老賈並沒有動手,而是那個看不見的鬼魂四弟推動了桌子,使桌子兩度旋轉45度角,然後自動露出一個洞,出現通向地下的階梯。我隨便選了一個桌角,試著推動了一下,沒有反應。老賈這樣的人,製造密道機關一定是有講究的,尤其密室裡面囚禁的是眾多靈魂,推哪個角,向哪個方向推,肯定都是有說法的。

我雖然不懂這些,但好在桌子只有四個角,每個角有兩個方向可以旋轉,我逐一試試也不會耗太多時間。

終於,在嘗試了幾次之後,桌子有了反應,我後退一步觀望著,隨著「哐當」、「哐當」兩聲,桌面矮進地面幾公分,然後緩緩移開。此刻,我深吸一口氣,踏上吱嘎作響的木質階梯。

我摸索著握住濕滑黏膩的扶手,又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小心地一步步走到密室的底部。

記得第一次隨老賈進入到這個密室時,我看到了滿牆密布的手印,曾產生過很不舒服的感覺,彷彿那些手印在掙扎呼救,而今通過那些奇怪的夢境,想到這真的是一個個魂靈在掙扎呼救,我脊背上的汗毛豎了起來。

該不該把他們全部救出來?夢裡那些急切的、絕望的呼救聲猶在耳畔,如果我抹掉全部手印,這些魂魄會找到自己的肉身嗎?或許,它們的肉身太久等不到魂魄,早已死掉了?遲如是說過魂魄不可以離開身體很久,這滿牆的手印不可能全部是在我之前十天半個月之內攢下來的,其肉身已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我就這麼貿然放他們出去,他們會不會也變成遲如是那樣,靠附身於其他人而生存?這豈不是白白給很多人增添了煩惱?

我想來想去,猶豫不定。

五分鐘后,我就會發現,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根本還不到產生這種顧慮的時候。

我在印象中的大概位置找到自己的一雙手印,為了確定沒搞錯,我把手掌覆蓋上去量了一下,剛好吻合。

於是我開始嘗試著用手擦掉手印,可是手印並沒有可以被擦掉的跡象,它還是那麼清晰地印在牆上。我又朝手上吐了口唾沫,使勁擦起來,就像我小時候做作業寫錯了但是沒有橡皮擦時候一樣,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它可沒有那麼容易被我擦掉。

這也應該是料想之中的,我安慰自己。

如果那些手印能輕易被抹掉,那才不合情理。老賈用的那黑乎乎的印泥一定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不然也不能夠有拘禁人靈魂的逆天功能。

我苦笑了一下,既然這個世界不是我之前所認知的世界,那就不要以之前的經驗去考慮問題。想想之前為打發時間讀的那些靈異小說吧,如果是在那些故事裡,那這問題通常怎麼解決?

我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把右手食指伸進牙齒間,生生啃破。嘶----真疼啊!我把不斷湧出血珠的食指按在自己的右手印上,手印竟真的慢慢變淡,大約半分鐘后,消失了!我簡直是欣喜若狂,趕忙把手指按在另一個手印上,可這次卻沒那麼順利,很久都沒有效果。

我一看,血已經幹掉了,管它是什麼原理,我把心一橫,又啃破了左手食指。

看著另一個手印也漸漸淡化消失,原來左右手要對應才能讓手印消失!我明顯感到身體不再沉重,我找回了自己的魂魄!記得曾想過有朝一日若能救出自己的魂魄,至少把夢裡那個話音淡定的男人的魂魄也一併救出,現在看來是愛莫能助了。他們必須用自己的血來救回自己。而我不可能把他們的血液全部收集過來。這是沒有辦法辦到的事情。

少了是否要當英雄的思想鬥爭,我反倒一身輕鬆,三步並作兩步拾階而上,再次回到地面上,我深深呼出一口氣,剛才可真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老賈和神宮先生等人依然在地上昏睡著,我把手伸進洞內,憑印象摸索到閉合密室的機關,是一個凸起的小鈕,按一下,桌面出現了,先是反方向旋轉了45度,從下面升起了半截,我抓住桌子兩邊向上提,桌面繼續反向旋轉45度,恢復了原貌。我把之前挪到牆邊的酒罐酒杯凌亂地擺放在桌子上,而後把地上的一眾人等拖拽到靠近桌子的位置。

從側門溜出去走在馬路上時,涼快的夜風吹過。我覺得剛才的動作基本沒有意義,老賈他們醒來后絕對不會相信自己僅僅是喝醉了。遲如是不見了,李哥不見了,想必也不難發現我的魂魄也不見了。黑白無常又知道我的住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想到這裡,剛剛因救出自己魂魄而兩腋生風的我,頓時又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了。

把魂魄留在老賈的密室里我必死無疑,當著神宮先生的面從老賈眼皮底下偷走自己的魂魄難道就是一條活路?我苦笑著,老賈就算沖著在他的生意夥伴面前挽回自己的顏面這一條,也不能夠輕易放過我,而且經過這一遭,遲如是的麻煩也更大了。難道還得請公孫敕幫忙?不行,他仍在覬覦旺財……我在心裡咒罵著,這孫子真是狡猾,他料想到我遲早有得罪賈老闆這一天,早晚還得求助於他,他不愁沒機會得手,卻還是收了李哥轉給他的高額「報償」。

不行,絕對不行!我越想越生氣,直到指甲摳進手掌的痛感刺激到我,我才放鬆了不知什麼時候握緊的拳頭。有人說,人之所以會生氣,皆因自己的無能為力。此刻才深刻地體會到我憤怒的根源,我保護不了遲如是,保護不了旺財,就連取回自己的魂魄都得靠偷。明明是老賈使奸計拘禁我的魂魄,明明是公孫敕趁火打劫,做壞事的是他們,東躲西藏尋求庇護的卻是我,我實在是在對自己生氣吧?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

我沒有打車,沿路步行,風涼夜深。我回憶著這幾天發生的事,忽然想起在老賈的喜宴上給我名片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能參加老賈的喜宴,說明和老賈有些交情,而且從他的言談中可以了解到他對公孫敕也是相當熟悉的,他觀戰品評卻不插手,說明迄今為止他與他們二人暫時沒有比較大的利害關係。還有,他與公孫敕一樣,對旺財有著特殊的濃厚興趣,不同的是,他對旺財沒有明顯的企圖心。

更重要的是,他跟我索要名片時,是慎重看了一遍的。「如果你不聯繫我,我會打電話給你的。我想結交你這個朋友。」他這麼跟我說過。如此想來,我如果把自己的遭遇對他和盤托出,作為朋友,他不會坐視不理吧?況且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就算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准沒錯。

這麼想著,我加快了腳步。他的名片應該是被我扔在家裡書桌上了。

我回到了住的地方。屋子裡靜悄悄的,李哥應該是已經休息了。客廳茶几旁的地板上有一段黑色繩扣,一看就是用剪子剪斷的,想必李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幫旺財擺脫束縛。我推門走進自己的房間,見遲如是側身躺在我的床上,仍舊不省人事,之前簡單束起的頭髮已經散開來,綢緞般鋪滿了我的枕頭,水色的薄裙覆蓋著她略單薄的身軀。

看來李哥沒有發現遲如是的異常,有可能李哥自己酒量不好,已經飄飄然了,分不出輕重。

旺財在沙發上卧著,見我進門,一骨碌爬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它朝遲如是看了一眼,又望著我,並沒有發出聲音,就好像怕擾了遲如是休息。

我將旺財抱起來,舉到眼前,觀察了一下它的四肢,沒有受傷的痕迹,就把它安頓在沙發上,輕輕撫摸它的脊背。旺財發出舒服的哼哼聲,很快就睡著了。

我抓起書桌上的名片夾,一股腦把裡面所有的名片都倒出來翻找著,那個中年男人叫什麼名字來著?正如他當天所言,人們收發名片大多數是出於社交禮節,過後就再也不聯繫了,我這裡就有成堆的這種名片。是啊,常聯繫的人會第一時間存進手機電話簿里,加個微信,名片越來越只是個形式而已。我翻找著,心中有些焦躁,不斷回憶當天的細節,對,好像他說他表面上是開裝飾裝修公司的。我的手翻動得更快,按照公司名稱迅速丟開不相關的名片。

終於,馬遠山,易運堂裝飾裝修有限公司,董事長。找到了。

我抓起手機,掩上房門,走進衛生間里,從裡面鎖好,放下馬桶蓋子坐在上面,把名片上的一串號碼按進手機里,然後按下撥通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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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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