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第311章

盛世寵妃路第311章

乾隆望著這塊鮮血淋漓的皮膚,只覺得心魂俱震。只見這塊皮膚雖然布滿了斑斑血跡，卻依然可以看出其質地細如凝脂、白如皓雪。

乾隆自從將蕭燕放在心上以後,對蕭燕的一切都十分關注,就連一些蕭燕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細微的變化，乾隆都會第一時間發現，如今，乾隆自然一打眼就看出了這塊皮膚是屬於蕭燕的。

乾隆看得心驚膽顫，踉蹌幾步奔到床榻前,將這塊鮮血淋漓的皮膚拿在手中仔細查看，越看越是心痛如絞。

難道說這麼大的一塊皮膚是從他的小丫頭身上活生生的剝下來的？

乾隆只要一想到該死的反賊竟然膽敢如此傷害他心愛的女人,便覺得怒髮衝冠，然而伺候蕭燕的婢女秋月卻流著眼淚跪在他的面前,神色悲戚的向他稟奏道：

「其實,早在反賊動手劃破淑貴妃娘娘的皮膚之前,娘娘便已經被萬歲爺親自下旨賞賜的宮廷秘葯給奪去了性命了。那碗甜湯是奴婢奉皇上旨意親手端給娘娘喝的！娘娘還說奴婢做的甜湯好喝，還想要再喝一碗呢！娘娘開開心心的喝下那碗甜湯的時候並不知道，就是那碗甜湯要了她的命……」

「如今淑貴妃娘娘已經被皇上賜死,也算是遂了皇上的心意了。雖然娘娘的屍身被反賊如此傷害實在有失皇家尊嚴和體面,皇上生氣是應該的，可是，皇上為何看起來如此悲傷呢？」

秋月說到此處,眼睛變得格外明亮,甚至從她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不顧一切的瘋狂,「莫非皇上也奴婢一樣,後悔傷害了娘娘么？只可惜，娘娘已經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皇上不僅下旨賜死了娘娘，如今就連她的屍身也保不住，娘娘若是在天有靈，只怕也是不願再見皇上的……」

「放肆！」

秋月話音未落，便已經被雷霆震怒的乾隆一個窩心腳踢在心口。

乾隆本就是習武之人，雖然身邊有眾多御前侍衛與暗衛們盡心保護，平日里並沒有什麼機會需要乾隆親自動手，但乾隆的身手並不亞於任何一位御前侍衛。

如今，盛怒之下，乾隆這一腳可謂是使足了全力，未做任何反抗與躲避的秋月當即變被乾隆這一腳給踢得飛了出去，跌落在地上以後便吐血不止，沒過多久便氣若遊絲，昏死了過去。

太醫吳謙與內廷總管吳書來見此情形，皆嚇得瑟瑟發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乾隆息怒，卻半點兒也不敢為秋月求情說上一句話，更不敢上前去查看秋月的情況。

乾隆此時也不在意秋月是死是活，只是目眥欲裂瞪著吳謙，聲色俱厲的質問道：「那個賤婢所言是否屬實？淑貴妃在喝下那碗甜湯以後，便已經……」

乾隆聲音忽然梗住，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死字。

吳謙對那副出自自己之手的宮廷秘葯的藥方可謂瞭若指掌，此時見乾隆盛怒之下一腳將秋月踢了一個半死，更加不敢對乾隆有所隱瞞，只能飛快的在心裡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的向乾隆解釋道：

「回萬歲爺的話，由於宮廷秘葯的藥效十分霸道，淑貴妃娘娘在服下那碗甜湯的時候，便已經絕無生還的可能了……宮廷秘葯的藥效會讓貴妃娘娘在睡夢之中無知無覺的離去。加上藥效起效迅速，當反賊們對貴妃娘娘下手之時，娘娘應該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的……」

吳謙實在不敢告訴乾隆，其實按照床榻上染血的面積以及那塊皮膚的狀態，在反賊動手剝去貴妃娘娘背上皮膚的時候，貴妃娘娘其實並沒有死，而是還活著……

至於貴妃娘娘會不會有感覺，會不會覺得疼，就連吳謙都不忍心仔細去想這件事情，更何況是曾經與貴妃娘娘恩愛甚篤、與貴妃娘娘朝夕相對的皇上呢？

只可惜，乾隆心思縝密，對於和蕭燕有關的事又格外上心，此時，乾隆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直言問道：

「那個時候，她是不是還活著？如若不然，床榻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血？如果她已經……那些逆賊又怎麼會寧願如此大費周章也要帶走她？」

吳謙和吳書來嚇得要死，皆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向乾隆磕頭請罪。

吳謙臉上驚慌失措的模樣和惶恐不安的態度，已經讓乾隆明白了那些吳謙不敢直言說出口的殘酷事實。

那便是他心愛的女人不僅被他莫名其妙的下旨賜死，而且還在臨死之前被喪心病狂的反賊活生生的剝下了背上的一大塊皮膚。他的燕兒究竟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她該多疼？多害怕啊？

乾隆忽然覺得心痛如絞，而這種心痛的感覺卻又有著一絲莫名的熟悉之感。乾隆一想到他從今而後便再也見不到蕭燕了，便覺得心中悲痛欲絕，覺得未來一片灰暗。

此後，乾隆回到了紫禁城，卻故意將蕭燕被反賊擄走一事隱去不提，儘管乾隆明知蕭燕此時必定凶多吉少，只怕已經故去多時了，卻依舊密不發喪，對外只稱淑貴妃鳳體有恙，在湯泉行宮靜養。

乾隆不想任何人提及蕭燕已死的事實，就連他自己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乾隆費盡心思抹去了蕭燕遇害的事實，營造出一幅蕭燕還活著的局面；乾隆自從蕭燕離去之後便再也沒有露出過一個笑臉，從風流倜儻的溫柔天子變成了堪比他的皇阿瑪雍正帝的冷麵帝王；乾隆空對著後宮里眾多千嬌百媚、風格各異的妃嬪卻提不起一點興緻，整日期盼著能夠與蕭燕在夢中相聚，卻始終求而不得。

秋月早就被乾隆秘密處死了，就連她的名字都成了宮中的禁忌，沒有人敢再提起。可是，乾隆依然對她臨死前說過的那些話耿耿於懷。與其說乾隆憎恨秋月口出狂言，不如說乾隆更加惱恨自己竟然為了一些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賜死了自己唯一心愛的女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乾隆被心中的後悔與思念折磨得患了心痛之症，就連太醫院院判吳謙都束手無策，只說心病還需心藥醫。

至於誰才是能解乾隆心痛之症的心藥，乾隆自己十分清楚，就連乾隆身邊的吳書來和吳謙都心知肚明。

可是，吳書來和吳謙也都明白，這副心藥只怕是終其一生也不肯能尋到了，難道就由著皇上被心痛之症折磨一世嗎？

太后見礙眼的淑貴妃抱恙，費心布了局想要提拔她看好的位份低微的貴人，卻被乾隆抓住了機會，趁機為蕭燕謀劃了一個皇貴妃的位份。

眾人皆對這位雖然身體不好卻備受皇上寵愛的皇貴妃娘娘羨慕不已，但乾隆卻深知他是如何殘忍的傷害了這個如此信任他依戀他的女人，而且，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乾隆逐漸意識到，當初秋月膽大包天在他面前說出的那些話只怕都是對的：

他不僅狠心絕情的下旨賜死了蕭燕，甚至就連她的屍身也保不住，蕭燕若是在天有靈，想必也是不願再見他一面的。

乾隆也不是沒有想過換一個人寵寵，找一個與蕭燕相似之人寄託一些自己對蕭燕的思念與愧疚，可是，乾隆在賜死了與蕭燕的眉眼有幾分相似妄圖爬上龍床的宮女以後，逐漸明白了一個事實，他的燕兒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

自此之後，儘管乾隆依然會下意識的在剛入宮的年輕妃嬪和宮女的臉上尋找蕭燕的影子，卻又嫌棄的覺得這些女人與他的燕兒一點都不像！

乾隆是一個長壽的帝王，當數十年後，鬚髮花白的乾隆望著鏡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心中忽然覺的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乾隆卻顯得十分平靜，甚至還有些許隱秘的期待。

他這一生對得起大清的江山社稷，唯獨對不起那個他深愛的小女人。他已經讓他的燕兒等得太久了。倘若他再不去向小丫頭解釋清楚他的心思，他的小丫頭可真的不會原諒他了！

只不過，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他與小丫頭多年未見了。如今，只怕他的燕兒依舊是雪膚花貌的年輕模樣，而他卻已經垂垂老矣，鬚髮花白，也不知道他的燕兒見到他的時候，可還能夠認出他來？

吳書來如今也老了。至於曾經的太醫院院判吳謙，二十年前便已經去了。如今太醫院的院判是一位從民間選入太醫院的姓黃的太醫。

黃太醫雖然醫術精湛，卻也無法再為已是耄耋之年的乾隆延命了。

據黃太醫所言，乾隆如今已是油盡燈枯，若是乾隆自身有著強烈的求生意志，或許還能多活數年。只可惜，乾隆似乎並不想繼續活在世上了，彷彿一心只求速死，毫無任何求生的念頭。如此一來，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以為乾隆續命了。

據黃太醫所言，乾隆隨時都可能駕崩，即使情況有所好轉，也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吳書來一直陪在乾隆身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主子雖然身為大清皇帝，執掌天下生殺予奪的大權，理應過得肆意暢快，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可是，自從皇貴妃娘娘過世之後，他的主子便再也沒有露出過笑臉。

他的主子過得並不快樂，而且多年來一直受心痛之症所困。雖然，後宮之中又選入了眾多美貌出眾的妃嬪娘娘，但他的主子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那些女人們一眼，只隨意賜了封號，便將這些女人丟在後宮之中不管了。

就算是偶爾翻翻這些妃嬪的綠頭牌，也不過是走個過場、掩人耳目罷了。乾隆從來不曾寵幸過這些女人。而那些被乾隆翻了綠頭牌卻沒被乾隆碰過一個手指頭的女人卻不約而同的在第二天表現出了一副嬌弱無力、承寵過度的模樣。

畢竟，任誰都不願意承認她雖然有幸被皇上翻了綠頭牌，也衣衫盡褪的躺在了龍床上，可是卻連皇上的人影都沒見到，只在龍床上躺了半個時辰，便又被送回了自己的寢宮。

倘若這些真相被別人知道，她們在後宮之中一定會被人嘲笑諷刺，從今以後都別想再有好日子過了！因此，她們為了自保，只能在接到吳書來送來的所謂的為皇上侍寢之後的妃嬪才能得到的賞賜的時候，順水推舟的裝出一副嬌弱無力的模樣，假裝自己已經為皇上侍過寢了。

如此一來，倒也營造出後宮和諧的模樣。至於那位據說雖然身體不好卻依舊被皇上放在心上寵愛多年的皇貴妃娘娘，如今早就已經成為了後宮的一個傳說。

有人說皇貴妃娘娘因為身染重病而折損了容貌，無論皇上如何請求都不肯再見皇上一面，令皇上遺憾至今；也有人說皇貴妃娘娘已經香消玉殞多年，但皇上依舊心繫皇貴妃娘娘，因此才故意拖著，不願發喪，拒不承認皇貴妃娘娘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

漸漸的，皇貴妃娘娘已經成為了宮中的禁忌，乾隆不允許任何人提及談論皇貴妃娘娘，違者斬立決。

乾隆身邊的吳書來早就已經發現，他的主子竟然以堂堂大清天子之尊，為幾十年前便已經過世的皇貴妃娘娘守身如玉了這麼多年，此事當真是匪夷所思至極，就算是他膽大包天的將這件事情說出去，只怕都沒有人會相信他！

吳書來覺得十分心疼他的主子，可是又沒有任何辦法哄他的主子開心，只能背著乾隆在回到自己的屋子裡以後偷偷的抹眼淚。

這一日清晨，乾隆醒來以後，忽覺自己的身上清爽了許多，彷彿身上的病痛一夜之間都一掃而光。乾隆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乾隆習慣性的將那隻陪伴了他多年的盛裝著蕭燕皮膚化成的灰燼的香色小瓷瓶拿在手中輕輕摩挲，低沉的嗓音里竟然透出了顯而易見的喜悅與興奮。

「燕兒，朕馬上就能去見你了，朕很是開心。這麼些年了，你一直不願入夢與朕相聚，朕知道你還在怨恨朕，不願見到朕，可是，朕真的十分想念你……」

當天，乾隆不僅自行起身下了床，而且還命吳書來將他的鬍子全部颳去，口中喃喃的叨念著：

「小丫頭最不喜歡看見朕留鬍鬚了，朕盼了這麼多年，今日好不容易才能與小丫頭見面，萬不能讓小丫頭再對朕失望了！否則，不知道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哄得小丫頭回心轉意、原諒朕了……」

吳書來聽得一陣心酸，連忙背過身去飛快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而後便恭敬的按照乾隆的心意，親手幫乾隆仔仔細細的將花白的鬍鬚全部颳去，隨後又感嘆道：

「還是萬歲爺英明！萬歲爺如今颳了鬍鬚，竟像是瞬間年輕了幾十歲似的！奴才彷彿看到了幾十年前的萬歲爺了！」

乾隆看著鏡中沒有鬍鬚的自己，竟又不滿意的皺了皺眉頭，嘆息道：

「朕當真是老了！臉上都有皺紋了！也不知道小丫頭會不會嫌棄朕……」

吳書來連忙勸道：「皇貴妃娘娘若是知道萬歲爺對她情深似海，娘娘一定會十分開心的！」

乾隆默然半晌，終究是嘆息道：「是朕對不起小丫頭。縱然小丫頭永遠都不肯原諒朕，也是朕罪有應得。」

當天，當乾隆握著手中的香色小瓷瓶滿心期待的閉上雙眼的時候，臉上竟然露出來一抹久違的笑容。

吳書來一直守在乾隆身邊，見此情形，早已經淚如雨下。

乾隆本以為自己咽下最後一口氣以後，會來到傳說中的黃泉路、奈何橋，看到傳說中的孟婆。乾隆還暗自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喝下孟婆湯。

他要一直記得他的小丫頭，他還要找到他的小丫頭，真心實意的向她道歉，還要重新追回他的小丫頭，讓她回心轉意，重新與他在一起呢！

可憐的燕兒中了毒，只怕是已經不記得了他了，若是他也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種種過往，那麼，他與燕兒之間的緣分豈非就要就此中斷了？

他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既然燕兒不記得他們之間的往事了，那便由他來記得！只要他記得燕兒，無論陽界陰間，無論今生來世，他都一定要找到她，還要好好的寵愛她，照顧她，讓她回心轉意，重新與他在一起。

可是，乾隆卻發現自己在一個熟悉的卧房之中醒了過來，乾隆愣了愣，方才發現這裡並非紫禁城或是圓明園，也不是湯泉行宮或是避暑山莊，而是位於杭州的曦園。

乾隆愕然片刻，猛的從床榻上一躍而起，赤足跳下地，奔到鏡子前看自己的模樣。

驚得為乾隆守夜的吳書來嚇了一跳，連忙奔到乾隆面前，一邊跪在地上為乾隆穿靴，一邊驚慌失措的問道：

「誒呦喂萬歲爺，您這是怎麼啦？莫非是被噩夢驚到了？奴才這就為萬歲爺端一杯定驚茶來！」

乾隆見自己臉上雖然續著短須，卻鬚髮烏黑，不見白髮，俊朗儒雅的面容很是年輕，看起來剛過而立之年的模樣，頓時心中一震狂喜。

乾隆此時已經回過神來，他剛剛不過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如今他終於醒過來了。

可是，乾隆隨即又有些不確定起來。他當真已經醒過來了嗎？這會不會是他的另一個噩夢？

想到他剛剛經歷的那場可怕的噩夢，以及其中無數個可怕的夢中夢，乾隆只覺得不寒而慄。

許多次他也以為自己終於從噩夢之中醒了過來，可是，等待他的卻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那明明只是一場虛幻無稽的噩夢，可偏偏又讓乾隆覺得那彷彿是另一場他曾經親身經歷過的殘酷的現實。

乾隆一刻也不想再等待下去了，他隻身著一身天青色寢衣便運起輕功向門外衝去。

乾隆此時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那個讓他牽腸掛肚、魂牽夢縈的蕭燕，他要確定她是否安好？是否無恙？

夢境之中那些可怕的往事和不堪回首遺憾，他絕對不允許再次發生他心愛的女人身上！

於是，吳書來和侍衛只見乾隆身影一晃便飛了出去。平日里除了在練功房之中，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乾隆隻身著一身寢衣便如此心急的運起輕功疾馳而去。

吳書來和暗衛不敢耽擱，連忙追著乾隆而去。幸而乾隆並沒有去什麼危險的地方，也沒有出曦園，而是直奔蕭燕居住的聽雨軒。

吳書來腿腳慢，終究是慢了一些。暗衛們倒是身手了得，緊隨乾隆身後，見乾隆進了蕭姑娘居住的聽雨軒，並且直接毫不避忌的衝進了蕭姑娘的閨房，不由得露出一個瞭然的表情。

大家都是男人，清晨的衝動大家都是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