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
空白?為什麼是空白的?
bearxxx發過的郵件中有讓她摸不著的亂碼,也有直言不諱的未知難題,但像現在這種一片空白無從下手的內容還是第一次。
輪到她登機,遞上登記卡和身份證時葉曉君手裡還拿著平板,行李箱依靠在她腿邊,焦躁的隊伍片刻不停地往前涌,一時間讓她有些手忙腳亂。
好不容易上了飛機,踮著腳費勁地將行李箱放好,坐到座位上,她的指尖在屏幕空白處划動。
被藍□□域選中的部分有一個矩形框,大小和視頻播放窗口相近。
「小姐,飛機就要起飛了,請關閉您的平板電腦。」漂亮溫柔的空姐過來提醒葉曉君,葉曉君很不好意思,將平板關閉。
飛機帶著她一顆懸而未決的心飛向夜晚的天空。
機身不時震動、搖晃,廣播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帶。
機艙內的照明很暗,讓她眼睛不太舒服。
飛機進入平流層,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啊……嗨。」
許影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這麼乖地做蠢事,童幼寧讓她過來,她還真就過來了。
院長和她的同事都好奇地往她們這兒看,估計等她回去免不了被一陣八卦。
但她還是坐這兒了,儘管如坐針氈。
平日里童幼寧很寵她,很少給她臉色,她倒是沒少亂髮脾氣。不過此時童幼寧板著臉一言不發,實在可怕,許影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順著她的意思比較好。
童幼寧對她說:「你平時和靜笙她們比較熟,和我一起長大的還有個姑娘沒跟你提到過,這是關沅。」童幼寧介紹在場的唯一「陌生人」,「曾經我發小,現任環宇影視的製片人,負責我這次新片《末日遊戲》。」
「這麼巧,那不是挺好的么。」許影千拿起面前的杯子,給自己倒酒,想要敬關沅一杯,讓她多照顧照顧童幼寧。
「當然,她還有一個身份。」童幼寧看著關沅,關沅也不避諱,保持微笑。
許影千覺得這人的笑很假,和童幼寧平時戴著的那張微笑面具有相同的弧度。
「前任?」許影千問道。
童幼寧接話:「算是吧。」
「算是?」許影千也笑了,「難不成還是初戀啊?」
童幼寧知道許影千是個聰明人,但這次她的反應快得讓她有些驚訝。
關沅笑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這次能有機會合作算是難得的緣分。」
陸靜笙和易秋白默默對視一眼。
童幼寧讓她們過來撐場面,她們也不好一句話不說。
陸靜笙剛想打個岔,童幼寧忽然道:「說緣分真是好聽,其實就是孽緣。我就說最近怎麼這麼多爛事一齊找上門,原來是你回來了。這陰風吹得膝蓋疼。」
關沅呵呵笑:「是,都是我的錯,你倒霉全賴我。」
陸靜笙和易秋白都頭疼。
飛機還在b城機場跑道上滑行,葉曉君已經將平板打開。
匆忙下飛機之後她沒有馬上離開,連接機場wifi,登陸郵箱。
bearxxx發來的郵件依舊是一片空白。
是根本沒傳過來還是被屏蔽了?或者那根本就不是視頻?
葉曉君回復bearxxx,問它郵件為什麼是空白一片,十分鐘之後,它也沒回復。
葉曉君有些累,將手機打開,陸靜笙的微信馬上進來。
「到了b城和我聯繫。」
葉曉君打電話給她。
「是嗎?你終於到了,我去接你。」陸靜笙的語氣有些急切。
「不用了,這麼晚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沒關係。」陸靜笙壓低聲音說,「你就當是解救我於水火之中吧。」
陸靜笙很快就抵達機場停車場,將葉曉君的行李箱放到後備箱時,見葉曉君精神不大好,以為她累了:「你先在車裡休息一會兒,回家洗澡睡覺,明天就別去公司了,好好在家休息。」
「沒事,我不怎麼累。」葉曉君想起在s城見到的馬健,怎麼看夜幕中的陸靜笙都有些陌生,「你說,解救你於水火?你怎麼陷入水火了?」
「都是幼寧給鬧的……」
兩人上車,陸靜笙跟葉曉君說了一個小時前她們的「發小歡聚」。
許影千對童幼寧和關沅為什麼分手特別感興趣,非和關沅聊,說,也算給她提個醒,聽說大明星前任無數,沒一個長久的,別被她騙了。
這話當然是玩笑,也不知道她是對這個莫名其妙殺出來的初戀有怨念還是對童幼寧非要擺個初戀局有怨念,加入了假笑之列。
童幼寧絲毫不避諱,她要聽,還就真的一五一十講了個徹底。
這童幼寧和關沅故事狗血,必然具備狗血的最基本要素,冤家。
真是冤家,童幼寧她父親做生意的時候就和關家不對付,兩家人是同行,經常廝殺。到了童幼寧這輩偏偏還就讀同一所學校。
在她們的成長過程中無數次被拿來比較,都被告誡要努力,不能輸給對方。
這兩個姑娘高顏值高智商,棋逢對手,在各個方面都明爭暗鬥。童幼寧一早就看關沅不順眼,覺得她就是個bitch。這評價落入關沅的耳朵里,她也不惱,反而誇讚童幼寧冰雪聰明:「我不及她萬分之一。」
「你看,可不就是個bitch。」童幼寧攤手。
學業上斗,人際上斗,連校運會都得爭一口氣。童幼寧知道關沅校運會參加跳高比賽,她也立即參加,結果在比賽之前的訓練時扭傷腳踝。
童幼寧不想讓人知道她對跳高心裡沒底,都是下課後自己一個人去訓練,大晚上的腳踝腫成兩倍寬,站都站不起來。
也是倒霉,偏偏被關沅瞧見了。
陸靜笙也是聽童幼寧後來說的,關沅將她送到家門口,沒進去。第二天還差人送來一瓶藥水。童幼寧當然覺得她是在假惺惺,接茬唾棄了一陣子,偏偏在一周后陰差陽錯將關沅從一群小流氓手裡救了下來。
兩人的關係就從這個截點開始,有了包括她們在內所有人都沒能想到的變化。
聽到這兒葉曉君笑:「說狗血真不是謙虛。」
陸靜笙:「你聽我說完,這才是狗血的開始。」
那時童幼寧才十五歲,可她的十五歲與別人不同,已經開始做一些別人感興趣卻不敢真的行動的事兒。
關沅也是個膽大有主見的姑娘,估計一早就對童幼寧有好感,兩人一對上眼,什麼也攔不住,發展迅猛,很快就坦誠相見,互相探索了。
童幼寧說她所有倒霉的事都因關沅而起,這話不假。
那時童幼寧有自己的房子,在學校邊上,平時她爸媽基本不過來,偏偏那天心血來潮不僅過來看她,還是拉上爺爺奶奶三姑六婆一大家子人一起來看她。結果一推門就看見她和關沅兩人在沙發上凌亂不堪——即便是再見多識廣的童家家長也是當即傻了眼。
童幼寧人生中第一場訓斥就是因關沅而起。
別家小孩被拆穿這種事鐵定狼狽,不敢再犯。而這兩位只是認了倒霉后開始轉移作案地點,由童幼寧的住所轉移到關沅家。
關沅父母都在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二位小戀人的流年不利寫在額頭上,關沅父母忽然回國,也生生擒住她們一回。
她們倆徹底蒙圈——這什麼意思啊這是,還能不能好好青春發育了?
遵循狗血定律,發生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其中一方肯定得被帶走,一對小情侶天涯兩岸。
關沅被帶到另一個城市讀書,分開的時候兩人溜出來碰了一次面。那是她們第一次分手。
「離這麼遠還玩個屁啊,你好好待著吧。」童幼寧說。
「行啊,你決定的話就聽你的。」關沅也沒反對。
關係淡了那麼一陣,沒了關沅,童幼寧看誰都有點兒幼稚,關沅也見誰都提不起興趣,沒過一個月,兩人又聯繫上了。
那時網路和行動電話剛剛興起,她們找到更高效方便且隱秘的聯絡方式。
只是隔著千山萬水,看不著也摸不著真人心裡堵。十六歲還沒駕照的童幼寧偷偷將家裡的車開出來,奔著關沅所在的城市去了。
也真只有膽肥的童幼寧能幹出這種事。
可這一趟她沒能見著關沅,還出了車禍,被一輛貨車蹭到,差點整輛車掀飛,童幼寧一臉血被扛到醫院。
在醫院待了兩周才知道關沅和她行動如此一致,就在她出車禍的那天,關沅坐飛機飛回來,跑到童幼寧家找她,同樣落了空。
「怎麼就這麼喪啊。」
一兩次意外的小插曲並沒有讓她們的熱情減退,反而愈發濃烈。
她們都明白現在不是和家裡硬碰硬的時候,等她們長大點兒,翅膀硬了,想做什麼還不容易?何必現在急著損兵折將。
一直到高中畢業兩人都很安分,童幼寧出國讀了書,又回來,開始了大學生活。
童家一直都在留意她和關沅的事,發現童幼寧居然沒再和家裡胡鬧,將心思收起來開始好好讀書?這事兒本就蹊蹺,可家長以為女兒經過上次的車禍后算是平安度過叛逆期,懂事了。
誰知道這兩隻小狐狸早就約定好上同一所大學,還是b城一流大學。
在大學里重逢的二人再也沒有誰能阻擋,她們的戀情如同鐵甲戰車,滾滾向前,碾壓一切。
外力無法阻擋時,很多內因便開始暴露。
童幼寧喜歡關沅,又一直討厭她。
喜歡她的出色漂亮和與眾不同,喜歡她和自己一樣敏捷的思維和果敢;討厭她的地方太多太多……
就算是在最親密的人關沅也從來不表現出真實的一面,她習慣於微笑,就算不高興時也不表現。她的話中四兩撥千斤,爭吵時事不關己,爭吵后若無其事。
她嬌弱的身軀之下是誰也穿透不了的銅牆鐵壁,每次爭執童幼寧都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她不需要愛,也吝嗇給予愛,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有本事將童幼寧激怒。激怒之後總是會來無辜地安慰:「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童幼寧不覺得關沅會真的對任何一個人有切實的愛意。
關沅也有欲-望,但這種欲-望很淺,轉瞬即逝,可有可無。她不是異性戀也不是同性戀,她就像無性戀,愛情對她而言沒那麼重要。
童幼寧二十歲那年,對於關沅一切猜測成真。
關沅抓住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去國外進修電影製作,完成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她甚至沒有和童幼寧提及,只告訴她已經決定好的結果。
「行,我知道了。」
臨行前,在童幼寧的車裡,她說:「既然如此你就快點滾,我實在覺得累透了。以後別讓我再見到你,咱們老死不相往來。」
關沅笑:「你決定了就好。」
到最後倒成童幼寧「決定就好」?
關沅走了之後,陸靜笙以為童幼寧會消沉,結果她簡直跟1949年降臨似的,歡天喜地。
「丫走了多好!把我的一輩子的倒霉都帶走!我自由美妙的人生這才剛剛開始!」
「然後呢?」葉曉君問,「許醫生聽完這些……不會覺得尷尬嗎?」
陸靜笙說:「許影千倒是沒什麼,就跟聽不相干的人的事一樣,特淡定。反倒是幼寧憋不住,指著關沅罵——都說老死不相往來,你到底是有幾層臉皮好意思再出現在我面前?然後罵完就走了。」
葉曉君:「……這還不尷尬?」
「要怎麼說她和關沅不相伯仲?她罵完走了,許醫生還向關沅解釋:她估計最近拍戲壓力有點大,別介意。」
「作為現任的寬容?」
「大概她是這樣想的吧,以許醫生的立場的確不好對關沅撒什麼氣,但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不是。既然當不成惡人,也只好走體貼女友路線了。只是……」
「只是?關沅說了什麼嗎?」
「關沅搖搖頭說,你不用道歉,她一直都是這樣。」
葉曉君:「……」
陸靜笙都笑了:「能不服嗎?」
「幸好你沒什麼前任,不然估計我也鬥不過。」
陸靜笙「嘶」了一聲:「沒前任,只有你這一個初戀。」
今宵回家的路有些漫長。
許影千一直沒說話,童幼寧顯得心不在焉。
兩人坐在車裡,第一次陷入這種氣氛。
「我說……」許影千摸著下巴,「你非要我見她,還事無巨細地把你們寶貴的初戀給描述了一遍……對我這麼沒信心?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不會因為某天你的哪個前任又初戀的私下來找我談話就給嚇回殼裡去。你前任多如牛毛,各個震天撼地的。我呢……」許影千突然梗了一下,聲音就像被誰咬了一口,斷了。
又是沉默了好幾分鐘,許影千緩了口氣,聲音中帶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顫抖:「……我呢,能照顧好你,能一切以你為重,不讓你受任何氣。我啊……就算嫉妒你因為她才選擇當演員,就算嫉妒你曾經埋在心裡念念不忘的人是她,也不會真矯情地和你鬧。畢竟我還長你一歲不是……我……」
幾個以「我」為主語的句子斷斷續續,聽得出來,許影千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會變得更好。」
童幼寧猛地一把將車停到路邊,風馳電掣的速度瞬間被黑暗吞沒,寬敞的道路上偶爾會有幾輛車經過。
沒人注意到車裡壓抑的喘息。
回到家,兩人在浴缸里釋放疲憊,躺到床上后陸靜笙很快進入夢鄉。
葉曉君起身。
她摸黑來到客廳,門窗緊鎖的客廳里有股乾燥的氣味刺激著她的嗅覺。
背道而馳的清醒和夢境,此時她和陸靜笙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她把平板重新拿出來,登陸郵箱。
郵箱里來自bearxxx的郵件里赫然出現了視頻播放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