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聖恩浩蕩

第三百六十四章 聖恩浩蕩

江逐流心中早就考慮清楚,此時見劉皇后問他,遂躬身回答道:「母后,兒臣以為既然辦這件事情,不如就辦得風風光光的,所謂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切忌猶猶豫豫,辦得似是而非,最後花了很大的力氣,卻還沒有落到好。」

劉太后沉吟片刻,便決然道:「好,就依駙馬的意思,哀家這就下旨,以一品禮儀將李順容殯殮,並在皇儀式殿為其治喪,駙馬你看可好?」

江逐流搖頭微笑道:「太后,這樣還不夠。」

「什麼?這樣還不夠?」劉太后就有點慍怒,她鳳目圓睜,盯著趙長風說道:「駙馬,你的意思,難不成要以皇后之禮,把順容殯殮嗎?」

江逐流迎著劉太后的目光,絲毫沒有膽怯,他微笑著說道:「太后,兒臣以為,一品禮儀固然重要,但是母后不妨再給李順容以追封,反正其人以駕鶴西去,這些追封只是名義上的虛禮,等於是空頭的人情,又不需要母后真正去做什麼,也無需消耗內庫的帑幣,這等便宜事情,母后何樂而不為呢?」

劉太后臉色稍緩,點頭道:「如此也好,哀家就下懿旨,追封李順容為辰妃,這樣總夠了吧?」

「母後果然是女中之鳳,做事端是剛毅果斷!」江逐流大讚了一聲,然後才有說道:「不過兒臣以為。還不夠。」

「什麼。這樣還是不夠?」劉太后徹底被江逐流激怒了,「江舟,你不要以為娶了哀家兩位義女,哀家就會對你一再縱容!」

江逐流躬身答道:「母后息怒。兒臣不敢。只是兒臣一片心思完全為母后、為劉家考慮,天神可鑒!」

劉太后見江逐流說得誠懇,就強壓著怒氣說道:「既然如此,你就跟哀家說說,看看你是如何一個為哀家考慮,如何一個天神可鑒!」

江逐流躬身說道:「母后,關於李順容之事,既然兒臣知道,也少不得別人會知道。那麼將來某一日,當今聖上也必定會知道。他如果感念生母。這時候再有人趁機落井下石,對聖上進一些關於母后不敬地話語,那樣母后如果還在,尚且好說,如果母后也鶴駕西歸,這件事情死無對證,劉氏家族豈不是要大吃苦頭?」

劉太后怒聲說道:「江舟,不是還有你在聖上面前轉圜嗎?」

江逐流說道:「母后,兒臣那時肯定轉圜。但是很多事情,單憑嘴上說說,畢竟沒有真憑實據,聖上究竟採信哪一種話語,可不敢保證。所以兒臣以為。太后這時既然做了好事。不如徹底做好,給李順容這葬禮可以沒有皇后之名。但是一定要有皇后之實,並且還要留下足夠地證據,將來聖上檢視時,兒臣有證據在手,說起話來也擲地有聲!」

劉太后寒聲道:「江舟,你認為需要留下什麼證據?」

江逐流胸有成竹,他躬身道:「兒臣以為,可以為李順容衣皇后衣冠,並用在棺木中灌注水銀,養護李順容遺體,則將來聖上檢視時,見李順容著皇后衣冠,身體相貌栩栩如生,自然會明白李順容乃自然死亡,而母后又待李順容以皇后大禮,如此以來,聖上又怎麼會不明白母后的一片心意呢?如果不採用這樣的辦法,將來若是有人對母后落井下石,說李順容乃是中毒死亡,李順容的遺體說不定已經腐朽,到時候無法對證,母后以為聖上會如此著想呢?萬一聖上一時糊塗,聽信了別人地讒言,吃虧的豈不是母后的劉氏家族?」

話說到這裡,江逐流長躬在地,對劉太后懇聲道:「母后,兒臣身為駙馬,亦以劉氏家族自居,此時斗膽冒犯太後天顏,向母後進諫這些不敬的話語,實乃是真心實意為母后著想,為劉氏家族著想!」然後俯身在地,等候劉太后的裁決。

劉太后臉色發白,渾身顫抖,久久不語……

江逐流俯身在地上,心中思忖,反正能建言的我都已經進諫過了,現在就看太后如此決斷。人言劉太后是一個極其聰穎的女人,目光遠大,究竟是不是,今日就見分曉了。

劉太后心念千迴百轉,也知道江逐流說的是實情,這樣的建言確實是為劉氏家族考慮,怎奈劉太后心中實在就咽不下這口氣,她苦心經營這麼多年,到後來,這些東西都會隨著她的衰老而煙消雲散,而李順容雖然死去,但是她身上地榮光卻會逐漸增長,最後很可能會成為和她平起平坐地皇后在皇家宗祠內祭祀。這個時候,劉太后只恨自己不是個男子,假如她是個男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權力攬到手裡,在劉氏家族中覓得一個人選,作為自己衣缽的繼承人。

但是現在,她不過是一介女子,縱使大權在握,也不可能把趙宋改為劉宋,假如她如此之作,說不定會引起怎樣的血雨腥風。再者說來,養子趙禎對她確實是百依百順,雖然最近和她時有摩擦,那不過是因為年齡漸大,男兒身上天生的權力慾望在覺醒,總得來說,趙禎對她還是非常恭敬的,如果真把權利轉交給劉氏家族,即使能夠僥倖成功,劉氏家族的兒孫會不會記得她這個劉家的女人?按照慣例,劉氏家族那個幸運兒說不定正忙著追封親生父母為某皇某后,把她這個為劉家立下汗馬功勞的女人早就忘卻了。所以劉太后心中就斷了這個愚蠢地念頭。

算了,事情既然如此,就不要考慮那麼多了,認命吧!最起碼她劉娥在世地時候大權在握。風分光光。兩任皇帝都曾依靠她來做出決策,人生如此還不知足嗎?至於死後,能夠安安穩穩地在皇家宗祠內配享皇家祭祀大禮,又能保住劉氏家族的榮華富貴。也就夠了。

劉太後果然配得上剛毅果斷四個字,她一旦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再更改,她正了正鳳冠,柔聲對江逐流說道:「駙馬,你起來吧。」

江逐流心中一喜,知道大事成矣!

「兒臣多謝母后!」

劉太后目光百感交集,落注在江逐流臉上:「駙馬,哀家今日就完全依從你的意見,你必須像哀家保證。待哀家百年之後。一定要全力維護劉氏家族地安全!」

江逐流立刻舉手發誓道:「母后,請您放心。江舟在這裡以江氏祖先地名義起誓,以後定將全力維護劉氏家族,只要劉氏家族不做出逾規違法的事情,江舟一定會保證劉氏家族不受任何人地侵擾!若違此誓,必遭天譴,死後不得進江氏族祖祠!」

江逐流一向口碑又好,向來說到做到,這個時候又發如此毒誓。劉太后怎麼能不相信呢?古人向來重視誓言,尤其是以祖宗名義發誓,更是顯得異常鄭重,所以古人輕易不發誓,即使迫不得已要發誓。也盡量避免用祖宗的名義發下毒誓。江逐流這樣做。無疑是向劉太后表白心跡的最好做法。更況且江逐流前面還加了一個條件,說「只要劉氏家族不做出逾規違法之事」。這個條件和江逐流為人處世的作風非常相符,讓劉太后徹底對江逐流放下心來。

「駙馬,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你!」劉太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終於放下所有的心思,「以後劉氏家族的事情,全都託付給你了!」

江逐流肅然施禮:「敬請太後放心!」

江逐流離開后,劉太后立刻按照江逐流的意思傳下懿旨,對加封李順容為辰妃,以一品之禮,著皇后衣冠,用水銀養護遺體,進行安葬。

同時劉太后還對李辰妃故去的父母進行追封,又對李辰妃地弟弟李用和也晉陞了兩級官職,算是為以後做好伏筆。

做完這件事情之後,劉太后好像大病一場,渾身地精氣神都好像隨著李辰妃的故去而被抽走了一般。接下來兩個月內,劉太後天天夢到宋真宗趙桓,宋真宗趙桓在位的時候,和劉太后恩愛異常,所以劉太后才能以高齡之軀,戰勝那些妙齡少女,最後接著李辰妃的兒子晉陞到皇后的位置上。宋真宗晚年思維糊塗,所以政事全都放手交給劉太后一手打理,與劉太后可謂是古代帝王家族中很少見的恩愛夫妻,這個時候劉太後接連夢到趙桓,心中就有點異樣的感覺。

隨後劉太后請來司天監的官員,經過觀星占卜,說天聖年號已經到盡頭,需要改元。於是劉太后和皇帝趙禎召集群臣經過商議,決定改年號為明道。下旨頒詔天下。

可是即使更改皇帝年號,對劉太后的身體沒有什麼幫助。明道元年一月二十三晚,劉太后夜半驚醒,起身望向窗外,忽然間看到西邊有一顆巨大流星帶著耀眼火光擦過天際,不由得心中驚懼不已。未幾日,成都府路來報,有一流星夜墜成都府,光芒耀眼,聲勢巨大。

劉太后本是成都府路人,聞言更覺不詳,加之身體虛弱,想起經常夢到宋真宗趙桓,自以為時日不多,需要對將來加以妥善安排。她思來想去,覺得無論劉家地姻親樞密使錢惟演還是不可靠,真正能夠依靠的,還是義駙馬江逐流。

考慮了十多天,劉太后就下定了決心,把江逐流密旨招進宮中。

賜了座之後,劉太后語氣蒼涼地說道:「駙馬,哀家近日自覺體弱氣虛,夜夜夢見先皇,恐不久於人世矣!」

江逐流大驚失色,連忙欠身說道:「母后,兒臣觀你氣色紅潤、舉止自如。當是鳳體康健。母后何故出此不詳之語?」

劉太后淡淡地笑了笑,說道:「駙馬休要出言寬慰,哀家今年虛齒已經六十有二,自家了解自家地事情。古人常運。人生自古堪不破的,唯獨生死二字,哀家偏要博上一博,看看堪破生死是個什麼滋味。」

江逐流聽劉太后語氣雖然淡然,但是卻掩蓋不住背後地凄涼滋味,不由得也暗自神傷,不管怎麼說,這老太后比起後世心狠手辣地慈溪太後來說,還是非常有人性地,雖然也辦下不少糊塗事情。但是為大宋臣民也做下不少好事。對小皇帝趙禎雖然沒有放權,但是慈愛之心卻是遮掩不了地,此時把他叫進來提前交代後事,讓江逐流心中感覺非常不是滋味,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劉太后此時已經完全沒有睥睨天下的雄心壯志,只餘下一個老婦人的一腔慈愛之情了。

「駙馬,勿要傷懷,哀家雖然自覺身體江河日下。但是也不會說去就去的,我今日把你叫進來,乃是商量一些事情,為今後提前做些準備。」劉太后見江逐流神色惴惴不安,不由得莞爾一笑。

江逐流這次鬆了一口氣。站起來躬身說道:「母后只要身體康安。兒臣就放心了。」

劉太後用慈愛的目光注視著江逐流,此時此刻。她才發現江逐流是真心為她擔憂的,可見江逐流和聖上走得很近,可是在心底中還是有她這個母后一份地位的。

「駙馬,有你這一言,哀家收的兩位義女就不冤了!」劉太后笑道,「駙馬還請坐下說話。」

江逐流施禮坐下。

劉太后說道:「駙馬,圍繞在哀家身邊的人不少,朝廷中就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呂夷簡、樞密使錢惟演、興州刺史兼西平經略使夏竦、給事中范雍等人,宮內又有內侍羅崇勛、江德明、任守忠等近臣,可是真到關鍵時候,需要用人地時候,哀家才發覺,這些人都依靠不上,真正能依靠地還是駙馬。」

江逐流不敢自賣自誇,連忙說道:「母后,羅崇勛、江德明、任守忠等幾位內侍兒臣不了解,但是呂夷簡、錢惟演、夏竦、范雍等幾位大人還是不錯的。」

劉太后搖了搖頭,說道:「什麼不錯?牆頭草而已。現今哀家輔佐聖上當政,眾多事情都要經過哀家決斷,這些人覺得哀家勢大,就依附哀家。將來哀家百年之後,權柄全部歸到聖上手裡,那時候這些阿諛奉承之諂臣就會轉而去媚好聖上。他們今日捧劉家愈多,來日踩劉家愈狠,因為不這樣不足以顯示他們對聖上的忠心耿耿。」

江逐流不由得大為驚詫,他本來以為劉太后是被呂夷簡、錢惟演、夏竦、范雍等人迷了心竅,現在看來完全不是,劉太后心中清醒得狠,對這幾個人認識非常到位,如此說來,劉太后也是在利用這幾個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並不是完全被這幾個大臣牽著鼻子在走了。

「相反是駙馬,你雖然屢次反對哀家某些條陳,但是都是秉公出發,沒有一絲私心雜念,哀家對此也非常清楚,只是某些事情,處在哀家的位置上不得不做,那些苦衷,只有哀家自身知道,完全不足以向外人道。」說到這裡,劉太后長嘆一口氣,對江逐流繼續道:「所以哀家雖然很多時候對你聲色俱厲,但是內心深處根本沒有想到為難你,否則以你小小的一個滎陽縣丞,如果能連連高升,最後到樞密副使的位置上?」

劉太后這話半真半假,既有她心內真實的想法,也夾雜有權謀之術,目地是使江逐流對她感恩戴德,更加真心實意為她出力,日後好保劉氏家族平平安安。

江逐流對此心知肚明,但是他還是高聲謝恩道:「兒臣多謝母后聖恩浩蕩。」

「你我既然是一家人,駙馬就不必多禮。」劉太后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所以在這關鍵時刻,這滿朝文武中看著有百十來人,但是能夠讓哀家信任的,唯獨駙馬一人而已。」

劉太后此言一出,江逐流已經徹底明白。劉太后這是把他叫過了託付後事地。正好江逐流心中也有一些想法,可以趁這個機會提出來,借劉太后之手施展一下,這就叫做互相利用。

那麼江逐流想幹什麼呢?江逐流想到燕雲十六州去。江逐流現在雖然是樞密副使。掌握著軍隊地發號施令權,但是卻不能直接統帥軍隊,這讓江逐流心中有點發虛。江逐流來自現代,非常篤信當時共和國開創者的一句名言:「槍杆子里出政權!」這句話拿到這一千多年前地宋代,依舊是顛不破地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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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之天子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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