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決不妥協
黑色的轎車停在街道邊,還沒等前排的司機撐傘下來,女人已經從車中走出,踩著她驕傲的高跟鞋,淋著大雨鑽進後面自己的車裡,毫不猶豫,似乎根本不想和那輛車中的男人多呆一刻。
既然如此厭惡,為什麼還要嫁給他?
頃刻間就濕透了全身,在余夏的傍晚,雨水澆不熄溫倩心頭的怒火。
自來心比天高,誰都看不起,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莫名想起那年在馬場的對話,他安穩的坐在椅子上,連動都未曾動一下,只輕視道:他不和不成熟的人合作。
由始至終未曾正眼瞧過她。
所以,別開玩笑了,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那種男人?
就是這樣的人,她的父親挖空心思想要她成為他的附屬品,甚至想將溫氏的所有交由他來打理,她所做的努力,僅僅只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她不要做任何人的附屬品,她是溫倩!
已經沒有回頭的路可以選擇了,只能迎頭向前!
車內,歐陽清楣早就靜候多時,看到來人渾身被淋透,還沒來得及開口虛假的關心上,就見溫倩從手袋裡拿出手機撥號,接通立刻對那邊的誰冷聲下令,「給市場拓展部的副經理髮解聘信,讓他立刻消失!」
末了掛斷,窒息的沉默,整張沾著雨水的面容看上去帶了幾分猙獰。
歐陽清楣愣了愣,取出毛巾給她擦,「什麼事那麼大的火氣?一句話就炒了風華市場拓展部的副經理?值得為個不相干的人生氣嗎?」
不相干……
溫倩冷笑,尖銳的面色嘲諷著自己。
那是她眾多追求者中最固執最堅持的一位,並非葉涵所說從她入主風華那天起才開始送花,他不會知道那個男人是她的大學學長,對她愛慕多年,曾經,他們也約過幾次會,總是與其他人不同的。
可那也只能是曾經。
他們之間,也許萌生了某種永遠不能說出來的情愫。
在她搖身一變成為風華未來女主人後,單憑一個身份趕盡殺絕了多少男人?
只有那個人,甘心做她的裙下之臣,從她上任那天開始每天都會送上一束粉色玫瑰,附贈一張寫滿祝福話語的卡片,她未曾拒絕,只當是不可能的奢求,不做回應就好,以為慢慢便會淡了,消失。
可是,兩年過去,堅持依舊,某種變化只有她內心最深處有自覺的洞悉。
沒想到的是今天,她視為對手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打倒的男人,將此當作笑話說了出來,她怎麼可能不恨?不怒?
她太清楚自己的想法。
甚至有一刻,她想同葉涵據理力爭,僅是為了維護內心裡那一點點的、對她而言彌足珍貴的東西。
這念頭方萌生,即刻被她親手扼殺!
那是弱點!
如若是能夠與人攻擊的脆弱,她都不要!
沉寂了良久,溫倩漸漸恢復冷靜,轉思回想,或許每每她用錦瑟來攻擊葉涵時,他心裡便是這種滋味。
呵,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於此,仿若怒濤洶湧的心海又逐漸平復,深吸了口氣,她對歐陽清楣道,「我沒事。」
那麼容易被打倒,她就成不了今天的溫倩了!
她才不會像葉涵那樣,讓錦瑟成為自己明顯的弱點,絕對不允許那樣的事發生。
又問,「你來做什麼?」
「今天不是股東大會么?」怎麼說歐陽清楣也是跟過葉筱的人,曾經也接手過風華的生意,虛假的感情,藏匿的目的。
「想問問你情況如何。」
「還能怎麼樣?」想到吵得不可開交的股東大會,人變得更煩躁,溫倩不耐,「那些股東向來只顧著自己,眼下我當然只能配合葉涵穩定局勢再說。」
言畢,掃了對面的女人一眼,她與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眸光里的意味都被看了出來,歐陽清楣不予反駁,「你別這樣看著我,我們的合作關係還不知道能維持到幾時,老太婆給了錦瑟那麼多股權,她人又在國外,你怎麼知道葉涵沒有和她聯繫過,沒準兩個人早就商量好怎麼踢走你,你現在配合他,甘願被利用,然後呢?」
銳利的丹鳳眼掃過去,溫倩對她的話有所意識,「你想說什麼?」
「不如直接從錦瑟下手。」對方斬釘截鐵。
「不行!」溫倩拒絕得乾脆,「現在的局面,包括葉涵都被制約,藍婧姝的遺囑太厲害,就算葉涵不娶我,看似我獲益,可是也還有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秦朗要對付。」
對方的底她早就查過,身家清白,早年受葉藍婧姝資助在外讀書,單從學歷上看是相當優秀,可是這樣的人太多,為什麼偏偏是他?私下,他會不會和葉涵有聯繫?
肯定還有她疏漏的地方,必須繼續深查下去!
眼下看起來風平浪靜,所有事情都有條不紊按照預想進行,溫倩卻拿不準了。
如果一月的婚禮照常進行,她便是風華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就算葉涵能完全繼承葉家也無所謂,至少她有半數股東支持,想要離婚也沒那麼容易,況且錦瑟,他捨得讓她受委屈么?
假使婚禮不能如期舉行,或是葉涵悔婚,她得到了風華,還要與那個叫秦朗的人平分,然後呢?
葉涵有錦瑟那部分股權,還是不能完全擊垮他,如何計算,誰都無法全勝。
根本捉摸不透葉藍婧姝立這份遺囑的用意!
溫倩陷入沉思,歐陽清楣乾脆道,「依我看,現在錦瑟才是關鍵,我的人在國外盯著,現在有旗家兄妹陪著她,要挑個時機……」
「夠了!」不允許她說完,溫倩狠狠威脅,「在我還沒做決定之前,你唯一能做的是聽我的,否則就滾!我不想被你壞了事,葉涵現在肯定也在猶豫,那份遺囑他同樣會疑惑,可是如果動了錦瑟,你能保證他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到時候無法收場,大家空手而歸便罷了,只怕他會要你的命!」
「要我的命?」歐陽清楣不可一世的冷哼出聲,「我什麼風浪沒見識過?」會怕了那個小子?
她能憑自己獲得今天的一切,敢說沒有幾分手段嗎?她的背後,可是有整個S市連市長都無能為力的黑幫撐腰,她需要怕誰?
勸阻無效,驀地溫倩心動一念,佯作無心多言,遂道,「那你可以去試試看。」
十月的柏林,氣溫漸低。
Aaron的攝影展只剩下最後一天,隨後將帶著工作團隊前往西班牙為當地平民窟兒童拍攝用作慈善的短片,那樣的機會非常難得,錦瑟卻不得不再度選擇,是留在這裡,還是跟著大師在旅途中學習。
這些日子她受益匪淺,充實得連關注S市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她很想打電話問問葉涵,把情敵派來保護自己是個什麼心情,但也許,那個男人根本沒把誰當作情敵吧……
和旗家兄妹同住屋檐下的時日,旗雲泰雖然嘴上愛開些不著邊際的玩笑,但是感情上,從來沒有為難錦瑟半分,他的工作也非常繁忙,有時幾乎無法出門,電話和幾台電腦,還有各種文件,加上一杯咖啡,一天過去了往往正餐都沒吃。
那種時候連旗雲姍都不會去打擾他,並且阻攔錦瑟進書房的理由是:你這樣去關心他,是想暗示他猛烈追求你嗎?
偶時,她是可以聽到旗總對著電話里的那個誰咆哮,用詞刻薄,只怕她在他手下工作都有可能會被罵哭,這樣的脾氣……唉……
明明那麼忙,她真的想不通為什麼會甘願把工作費勁的移到柏林,為什麼?
「你不知道很正常啦……」
下午的影展三點就結束了,旗雲姍在附近購物,便過來接錦瑟,兩個女孩子人手抱著大袋食材,邊聊邊往對街的購物中心去,時間還早,喝個下午茶再說。
聽她吞吐的語氣,便知有所隱瞞,錦瑟將手裡那大包吃的往裡收攏了些,偏過頭去追問,「葉涵答應了你哥什麼條件嗎?」
如果只為她自己的,感覺……沒那麼大魅力?
沒想到她也到了用理智懷疑情感的年紀。
旗雲姍回望她一眼,同樣感到手裡的那包相當吃力,忽然變了個語氣逗她,「原來在你心裡我哥哥那麼唯利是圖哦……」
「沒有啦!」看來是猜錯了,她趕緊解釋,「旗雲泰那麼忙,我覺得……」
「你覺得你在我哥哥心裡還沒重要到這份上?」旗雲姍表情變得有些狡猾,又露出思考的模樣,說,「其實我也沒見過他對誰那麼長情,以前他交往的女朋友都不會超過三個月,不過你不算,也許得不到就是最好的,這就是大多數男人的普遍心裡。」
錦瑟失笑,不知怎麼就說到葉涵,語氣那麼自然,「以前葉涵的女朋友也不會超過三個月。」三個月都算長的了。
旗雲姍抿著嘴打量她半響,然後嘆氣,「唉,隨便這麼一扯你都能說到那人身上,看來我哥真的沒希望了。」
人家從小養到大,怎麼比啊?
還不如趕明兒也去孤兒院給老哥物色一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有那麼一種男人,看似花心卻不濫情,也許來來去去會經過很多女人,真正放進他心裡的,也就那麼一個。
生意哪裡不可以做?能時時守在身邊的機會卻不多。
旗雲珊看得透,卻不能說出來,家兄有交代:感情要順其自然。
想罷轉了話題,「我哥確實和葉涵有生意往來,不過那是保護你的附加條件,我相信就算沒有,他也會來的。」
至於她,當然是因為貪玩,加上念著相逢恨晚的小姐妹才屁顛顛的跟來,為此旗雲泰嫌棄了她一路。
就算知道放在心裡的人喜歡的是別人,也不代表可以有電燈泡的好吧?
「生意?」錦瑟又費解了,在G城的時候記得旗雲泰有一次還拿著一份做了風華特刊的雜誌分析局勢,末了搖著頭一副嫌惡的樣子說,雖然S市是塊風水寶地,內陸交通發達,發展前景良好,可是葉家這樣不時震三震,再好的市場都被震得無光了,他才不要去趟這渾水。
「你真的不知道嗎?」走到商業區的一家有電影院的商場前停下,旗雲姍抬頭看看那商場上碩大的英文標識,再看看錦瑟,「我哥最近一直在忙海外拓展,合作方就是葉涵啊。」
「不是那個叫做JS的公司?」錦瑟還沒反映過來,只曉得在大腦里搜索。
JS,近十年內異軍突起,以零售為主的大型現代化集團市企業,幾乎囊括了十幾個發達國家,商場遍布歐洲各大城市。
瞧,眼前這一座不就是JS么?
「JS……」旗雲姍對面前這位小姐的慢熱徹底佩服了,「是葉涵的公司啊!那是你名字的縮寫啊大小姐!你和他生活在一起那麼多年竟然不知道他用你名字的英文縮寫開公司開得放眼就能看到,你居然不知道?」
錦瑟……
JS……
某個得知真相的人終於瞭然,轉過身去抬頭仰望那座建於繁華區的百貨商場,她站在正前方廣場的中央,在大樓巍巍如山的對比下,顯得渺小如蟻。
錦瑟,JS……
這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百貨商場哦。
心裡的感觸是……說不出的翻騰,竊喜,暗爽到飄飄然。
一個男人真心對你,是不會輕易給承諾的,說和做永遠是兩回事,只有行動能證明一切。
坐在氛圍慵懶的連鎖咖啡廳里,點了小吃,攪動熱飲,錦瑟還沒回過神來。
所以她現在在的大樓是葉涵的?並且以她的名字命名,這些……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她在自學金融學的時候還看到專門以JS為例的文章,知道那是華人企業,近十年來發展迅猛的零售業佼佼者,當時她還傻兮兮的想過,這個人多了不起。
可是對於JS品牌的創造者和擁有者,這個人又是如此的低調而神秘。
沒想到就是葉涵……
相比之下,旗雲姍自然會為哥哥嘆息了,同樣是年紀輕輕繼承家業,葉涵走的路要比旗雲泰崎嶇得多。
怎麼比?完全沒有可比性。
只有你真的面對那樣的環境,才會知道那時候你會有所為,抑或有所不為。
旗雲泰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因為和JS合作,也是泰安首次嘗試進入零售業領域,我是來做市場調查的,過幾天就要回G城,夏亞配合我們公司的宣傳告一段落,不得不回去,到時候就剩下你和我哥哥在這裡咯……」
這話里充滿綿綿無盡的暢想,錦瑟抬眼看旗雲姍,「你想表達什麼?」
「沒啦……」貓似的擺擺手,很輕鬆的樣子,「我是想說我哥哥真的不錯,你可以考慮看看,高大帥氣有擔當,我媽媽性格也很好,你要是嫁進我們家絕對不會出現婆婆為難媳婦的苦情戲出現,你這是什麼表情?唉,真的不考慮一下?」
模範好妹妹為哥哥據理力爭。
「你覺得以我這樣的情況,除了葉涵之外,我可能接受其他人嗎?」錦瑟的答案。
「可是我和你住在一起那麼久,都沒見你們有聯繫過,你不覺得這樣的感情很奇怪?」
想起葉家現在的情況,還有葉藍婧姝那份遺囑,那心意,錦瑟輕易琢磨不出來。
大概,唯有時間和等待能證明一切。
「我只知道現在在我手裡的那份股權很關鍵,葉涵肯定有很多事要處理,如果我還像以前那樣成天只想和他在一起,那就太狹隘,太自私了。」
如此一來只會為彼此增添不必要的負擔,她已經考慮得十分清楚,在葉涵沒有開口說需要她的時候,就暫時……別去打擾他吧。
這也是她對葉藍婧姝的承諾,她會好好的守護他。
陷入深思,錦瑟想的是自己不夠強,能力太弱,那份股權在她手中也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然後,聽到對面的那位長公主忽然哀嚎,「完蛋了,看你對葉先生這麼堅貞,我哥真是沒希望了。」
走出JS,天色漸暗,繁華地段華燈初上,人型魅影浮動,為柏林即將來臨的夜點綴了璀璨的光。
旗雲姍忙著攔計程車,錦瑟不斷的回頭看那棟現代氣息十足的大樓,流暢的線條,簡潔的輪廓,配上各色各樣一流商品的廣告牌,在燈光的投射下,怎麼看都比周遭的其他大廈更讓她願意流連。
當然了,那是JS,他以她名字命名的公司,若說JS只有十年的話,十年前,她還不懂什麼叫愛。
「別看啦,乾脆把相機拿出來拍一組留念怎麼樣?」好不容易攔下一輛計程車,旗雲姍忙著把今天的戰利品一袋袋的搬進車裡,錦瑟都不來幫忙,早知道就不告訴她了。
錦瑟忙連連抱歉,準備往她那邊跑去,突變在瞬間發生……
一輛黑色的麵包車以極快的速度疾馳到她們面前,急剎停住,裡面相繼走下來五個健碩的男子,竟然都是黑髮黃膚色的亞洲人,危險預警立刻在心裡拉響,連開場的話語都沒有,其中一人已經抓住錦瑟的手腕,就想蠻橫的將她拖拽上車!
旗雲姍反映極快,幾乎是在車停下時已經轉身,沖止騷亂之中,靈活的給了牽制錦瑟的男人一記飛踢,迴旋同時拉過人護住,同樣利落漂亮的招數再放倒兩個。
一直暗中保護的職業保鏢從角落裡鑽了出來,和那幾人扭打在一起,可是很快,從街的另一端,三輛相同的車目標明確的向她們開來。
「跟我走!」
只聽到她本能的大喊了聲,錦瑟已經不受控制的被她拉著往一個方向拼了命的狂奔,人潮湧動,不知突然發生了什麼,一場街頭的追逐已經拉開。
一邊跑旗雲姍一邊似有低咒,明知道一直有人盯著,以為這是國外,只要在人多的地方活動就不會有事,身後緊追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來意明顯,她焦急的在跑動中搜尋,這附近哪裡有警局?
片刻,兩人已經遠離了鬧市,鑽進錯綜的樓群深處周旋。
任憑三個保鏢再厲害也不能對付這麼多人,她們只能跑,穿過林立的大廈群,夜越來越深,錦瑟感到自己的腳步越來越重,明知道這些人是沖著自己來的,可是……跑了多久了?
再停下來,已經來到一座大橋中間,來去的路都被堵住,旗雲姍同樣是喘個不停,細數還有七人,要她單獨對付他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腳下是寬闊的河流,跑不掉,難道要跳河?
這時候才剛天黑,橋上車來車往,不乏路人經過,看到有麻煩,紛紛選擇繞道,連個見義勇為的都沒有,那報警總可以吧?
只能寄如此希望了。
「你們想怎樣?」在她們被圍住時,她開口問道,盡量放平了語氣,拖延時間……
其中離得最近的男人看了看她,又盯住錦瑟,「我們只需要你幫個忙,跟我們走一趟最好,否則……」
「什麼忙?」錦瑟知道自己的是他們的目標,說是幫忙,如果不幫會怎樣?
不等男人回答,她又問,「你們是誰的人?歐陽清楣?」
「算你有見識。」
她冷笑,這也叫見識?下三濫的手段在腦海里翻遍了似乎也只有低級的人做得出來。
忽然,錦瑟話語變得輕鬆了許多,「我還以為是誰跟了我那麼久,有什麼事非要弄得像是要殺人滅口似的,嚇得我跑成這樣……」
怕?
或許有旗雲珊在身邊壯膽,她並不是太害怕。
更或許,早就有所預料,有所準備,害怕沒有用,唯有面對。
「楣姨的人是么?難道她沒教過你們對我要客氣點?」
質問完,幾人面面相覷,還是有忌憚的。
她根本不屑拿正眼瞧他們,更不給他們做決定的機會,「我要和歐陽清楣說話。」
電話被撥通,用的是擴音,那端的女聲一如當年,細細的語調里總是讓人感覺到尖利刺耳,「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在聽到那聲音的瞬間,錦瑟所有的忐忑和不平穩的心跳都恢復正常,原來他們都覺得,她是有多好對付?
可以隨便擺弄,把她捏扁搓圓,以此來要挾葉涵,或者將她當作攻擊他的最好武器么?
這次,她不會再讓他們得逞,絕不!
「我是錦瑟。」她從從容容的笑說,「好久不見了,楣姨。」
她說她是錦瑟,還大方的打了招呼。
歐陽清楣著實吃驚,印象中住在葉家城堡里倔強的小姑娘,如今竟也有了臨危不亂的大將之風。
「是錦瑟吖,確實好久不見,在國外過得好嗎?」歐陽清楣用與熟人客套的語氣,笑盈盈的問:「我的人,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楣姨的人怎麼可能為難我呢?」錦瑟輕描淡寫的掃那幾個追了她們好幾條街的男人一眼。
「沒有就好。」能這樣說話,歐陽清楣覺得省事不少,「其實也沒什麼,就想讓我的手下請你去一家我朋友開的律師行坐坐,談談你手裡風華的那些股份。」
果然是!
錦瑟輕嘆,問:「楣姨對風華有興趣嗎?」
「是,你開個價吧。」對方相當闊綽。
她想就算那丫頭喊出天價,溫倩肯定也願意買,這是扭轉時局的關鍵。
「如果我說『不賣』呢?」那是葉藍婧姝留給錦瑟最後的籌碼,她一定要守好!
「不賣?你真的一心向著葉涵嗎?再過幾個月他可就要娶溫家三小姐了。」話鋒一轉,歐陽清楣又轉而對她開解起來,「你還小,大把青春,何必要扎進風華的困局?我若是你,就出個好價錢買了那些股份,這一生都無憂,想做什麼不可以?」
「楣姨。」錦瑟話語里鄙視極了,「你當年想領養我也只是為了想在葉家分一份產業,誰是葉家真正的主人你還不清楚嗎?溫倩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一心一意的為她做事?難道你就一點兒都惦記葉涵父親和你的情分?」
言畢就歐陽清楣爽朗的笑聲傳來,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博得一樂。
「錦瑟啊……你果然還沒長大,那些十幾年前的情分算得了什麼,還是你想說服我去幫葉涵?也許你不知道葉家現在有多混亂,不過我可以讓你知道,溫倩給我的,是葉涵永遠都不可能給的,所以你手裡風華的……」
「你派來跟我的人難道沒向你彙報嗎?」打斷她的話,錦瑟乾乾脆脆的說道,「上周我去了一趟律師樓,你猜我做了什麼?」
沉默……
才得意張狂的小聲也嘎止。
片刻,歐陽清楣沉聲問,「你做了什麼?」光是聽那陰冷的聲音都想象得出,此刻她的臉有多可怕。
錦瑟可不覺得怕了,還玩起那隻電話來,閑聊一般笑著說,「我給自己立了一份遺囑,怎麼樣?有沒有很好奇?想不想知道的內容?」
歐陽清楣不語。
錦瑟卻不說了,回頭看看身後橋下平靜的河流,期間還脅迫的對想更靠近的那些手下說『別過來』,否則她不確定會立刻做出什麼事。
罷了,她對歐陽清楣道,「楣姨,你猜我現在在哪裡?」問話里竟然飛揚著愉悅。
電話那頭的人耐心就快被她耗光,聲音拔地而起,近乎尖叫,「錦瑟!我警告你……」
「我在一座橋上。」現在警告她已經晚了,錦瑟肯定道:「是你的手下把我們逼到這裡來的,對面車來車往,開得快極了,我身後有條河,深不見底,目測……」
她還真的探身往下看了看,不確定,「我想大概有二十多米高,你說我跳下去會不會死?」
她死了不要緊,要緊的是上周她立了什麼要命的遺囑?
歐陽清楣現在肯定在這麼想。
她是葉涵帶大的,她死了,她的遺囑歸誰,這幾乎是根本不需要去問的問題!
「好吧……」該做結束語了。
看看身旁始終沉默的旗雲姍,她好像察覺自己接下來會做什麼,所以不自覺把拉住錦瑟的那隻手抓得更緊。
錦瑟對她笑笑,像是在安慰,又對著電話說,「我的遺囑就是,如果我一旦死了,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會留給葉涵,包括風華的股份!」
你還敢讓她死嗎?
「你想怎麼樣?」
歐陽清楣的尖叫聲由那隻手機傳來,沒等餘音散盡,她便聽到那十九歲的小丫頭得意的說,「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剛才我們的對話都被我錄在這隻手機里,這是你的犯罪證據。」
她死了,誰也別想脫掉干係!
如斯時候,錦瑟在笑,極其玩笑的口吻,「那麼你猜我會衝到橋中央,還是跳下去?」
屏息……
她幾乎都能聽見歐陽清楣憤怒又隱忍的呼吸聲。
目的達到了,錦瑟揭開謎底,「我選跳下去。」
所有人都毫無準備,更以為她不會做出那樣瘋狂的舉動,她卻用最平和的姿態,做了選擇。
太平靜了!
猛的甩開旗雲姍的手,她往後仰倒,根本沒有多餘的顧慮!
一時間,旗雲姍的驚叫聲,那些手下的男人的錯愕聲,歐陽清楣大喊著『別讓她死』,交集在一起!
唯有錦瑟,閉上眼,安心的等待即將發生的一切……
她不會再讓自己成為葉涵最大的威脅。
這次換我守護你。
S市。
連連大雨過後終於放晴,藍天白雲,陽光燦爛,葉涵剛進辦公室,還沒開始今天的工作,秘書便接了內線。
「葉先生,溫小姐想見您。」
想見他?現在?
只停頓了三秒,他道,「讓她下午再來。」雖談不上什麼好心情,也不想在清早見到反感的女人。
「不想見我?」溫倩就在外面,乾脆用了內線與他直接對話,「我還想告訴你一個關於錦瑟的消息,既然現在不想見我那就算了,我下午再來。」
辦公室里是冷冰冰的沉默,是在揣測,還是在等待?
許是陽光太美好,溫倩被感染,於是願意多說,「雖然我和你曾經的小媽有些交往,但也並不如你想的那麼深,還希望你不要對我有什麼成見,哦對了,其實我只是想說或許歐陽清楣對錦瑟的喜愛多過風華,你說她……」
話未盡,風華總裁辦公室的大門被猛的從裡面推開,她看到一張葉涵前所未有暴怒的臉。
她心思忽然愉悅非常。
中了!
十月的柏林已經正式進入冬天,入夜後,任憑城市的華燈再過炫目,也無法抵擋低氣溫來襲。
旗雲泰趕到事發的那座橋的時候,警車和救護車早就已經到了,停在橋頭的路邊,周圍稀疏的圍了些看熱鬧的人。
直徑走過去,對攔住自己的警察示意他和今天被襲擊的兩個女孩子是認識的,又把護照拿出來登記,這才得以進入警戒線圈住的範圍。
旗雲姍在錄口供,看到哥哥來了就沖他打了個手勢,指了指救護車那邊,派去保護錦瑟的幾個保鏢身上有不同的輕傷,醫護人員正在分別幫他們處理。
轉到救護車後面才看到今天的主角,那位勇敢墜河的小朋友,此刻正裹著毛毯坐在車后,全身都濕透了,頭髮還在滴水,像是剛從河裡撈上來沒多久,手捧著不知誰給的熱水,臉色發白,抖個不停。
兩個醫生和警察圍住她,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著,她照實回答,看上去思路挺清晰,也沒發現誰來了,旗雲泰就隔著三五米的距離,靜靜的把她上下左右完整的打量了一遍,確定沒缺斤少兩,這才放心的從窒悶的胸腔里呼出一口氣。
放心……
才反映過來接到那通電話時的心情。
心臟在一瞬間被重擊了似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這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無法形容,但是他知道,他這樣的人,太清楚自己,所以他知道直觀的說那叫做『緊張』,或者更確切的形容是『在乎』。
錄口供的警察走了,錦瑟餘光瞥見有個人站在側面,彷彿是在看自己,她把頭轉過去,視線和旗雲泰撞在了一起。
他似有怔忡,臉上晃過一絲訝色,極快,恍若幻覺,沒等錦瑟細細推敲就找不到痕迹了,人是向她走近,站至跟前。
「錦瑟小朋友,有什麼事那麼想不開,搞到要跳河?」不著邊際的語調,玩笑依舊,「就算葉涵要娶溫倩,他不要你,還有我嘛……」
小朋友好氣又好笑的翻白眼瞪他,明明剛在在他臉上抓到了『關心』的顏色,那一瞬間他的世界里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樣,不知不覺濃烈得連本人都未察覺,收得再快也還是顯露出來了,無比真實。
可錦瑟卻不能回應什麼,因為她知道那種『關心』與朋友之間的互相關懷是兩回事。
低下頭去,望著手裡的那杯熱水,說,「我沒事,放心吧。」
看她為難成這樣,整個人還在發抖,也不知在心裡反覆權衡了多少回,才挑出了覺得最恰當的話去回應他,旗雲泰覺得自己在造孽。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件那麼糾結又複雜的事。
他一個人的事。
柏林都入冬了,氣溫絕不會超過十度,可想那河水有多刺骨,二十多米高的橋,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往下跳,為的是誰,他心知肚明。
都這樣奮不顧身了,誰還能對她強求什麼,尤其,感情。
向來走霸道路線的人似乎……動搖了。
放棄?
不是,是忽然好想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