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始終溫柔
剛回S市的新婚夫妻,沒有多餘空暇的時間做回應,初五的JS年度酒會,已然比星光奪目。
這是屬於成功人士的夜晚,奢華的宴客大廳內,隨處可見名人的身影。
美食,佳釀,高貴的紫色燈效將整個現場烘托得如夢似幻,垂懸在酒宴上空的是巨大的紅色中國結,搖曳裙擺上的刺繡極搶風頭,擺置了百花屏風的舞台上,花旦和小生一展細膩的腔調,以電子樂作配。
現代感十足的中國風情結,盡在你的眼前。
來客們舉杯暢飲,談天說地,聊著關於風華,關於JS,關於它們的主人的話題。
不談風華,不談一切掃興的人和事,光是『葉涵』這個名字,足夠讓投資者對未來充滿信心。
作為泰安現任年輕的領導者,同時也是JS未來共同發展的合作對象,單身的旗雲泰今天徹底享受眾星拱月的優待。
不管是見過的,沒見過的,只有一面之緣的,還有能扯出和他們旗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關係,但凡在場誰家有女兒,又到合適的年齡,都要介紹給他認識一下,做旗家的少奶奶,絕對不會比葉家的差。
對這些,旗雲泰向來奉行『不拒絕,不主動』原則,有順眼的就相處看看吧,反正和那個小朋友是不可能的了。
在入口紅毯成功逆襲旗雲姍是今夜毫無懸念的女王,不過到了酒會現場,照樣將振宇澤拘於千里之外,把高貴冷艷的路線走到底!
恆科技總裁的出現,引發全場第一個小*。
對於他,眾人聽得太多,直至今夜才得以目睹廬山真面目。
他竟然那麼年輕,白手起家的經歷,立刻將在場那些前一刻還在自稱精英俊傑的男士們比了下去,甚至有人已經在想,葉涵在與他差不多年紀的時候,有他這樣厲害嗎?
或者等他到了三十而立時,是否能成為這座城的新霸主?
他今天的女伴和他一樣面生,高學歷,海歸,再加上恆科技代表一職,你怎還敢小瞧她?
要知道,唐佳怡可是許多S市政界的老前輩們看著長大的。
場內的記者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採訪的機會,當問道顧衡在新年的發展計劃,他毫不客氣的說,除了恆科技與政府的單獨合作,他會入股風華。
登時四座嘩然!
繼而他又笑了,風度翩翩的表示,你們不就是想看我如何將葉涵拉下神壇嗎?既然是這樣,只管看就是了。
所以……這是來砸場子的么?
管他呢!
庄生最是唯恐天下不亂,葉涵什麼時候站在神壇上過?那都是媒體吹噓的,庄四公子私以為,葉先生是站在金字塔最底端的人,專挑人的軟肋下手,打得你措手不及再痛哭流涕,以後談『葉』色變。
這位新來的顧衡小朋友還沒受過深刻教育,那是早晚的事。
樂罷了,攬著他親愛的太太在舞池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受邀入內的媒體大讚他們是最上鏡夫妻,表示會在明天的特輯里給他們最大的特寫!
當然,這一切在葉涵與錦瑟的到來后,成功化為泡影。
八點整,酒宴現場燈光緩緩暗下,接著明亮奪目的追光燈投向紅色朱門,門向兩端開啟,作為絕對的主角,葉先生與葉太太的登場萬眾矚目。
那一時掌聲雷動,獻給這座城恩愛的典範。
成功男人的家總是和美到令人艷羨入骨,幸福的家庭是事業的保障,那些朝三暮四的往往不得好下場。
葉涵用他十年如一的專情告訴你,成功的秘訣不過是認準一個女人,一輩子寵愛她,如此而已。
關於今天JS年會上,葉大BOSS的致辭精華全在於此。
你渴望成功嗎?
先去找個女人,好好和她相愛。
台下,錦瑟必須懷著欣賞和愛慕的目光注視她的男神,然後聽男神振振有詞的把私人感情充公,忽悠得下面眾位在商界奮鬥的小年輕開始考慮要不要年內完婚……諸如此類。
旗雲泰站在葉太太身旁,根據自己近來獲得的第一手信息,展開對話。
「聽說唐佳怡做了恆科技的代表,你們還在旗袍店外偶遇……」說時,旗總特地用目光尋到站在遠處的唐小姐,把人從上到下仔細的打量過一遍后,再點評:「長相身材各八分,學歷九分,事業九分,前景九分,是個可造之才。」
他的評分上限是十分。
錦瑟側睨向他,沒記錯的話這人還是自己的老闆,「請問旗總是在評估未來我們泰安的對手嗎?」
旗雲泰賊笑,靠近她低聲,「朋友一場,再說好歹我單戀過你,我是在好心給你們姐妹兩做各方面對比。」
錦瑟揚眉,明顯等著他平評價自己了。
連拒絕這種無力的抵抗都懶得做。
旗雲泰同樣將她打量完全,而後正色道:「身材和長相各七分,學歷五分,事業五分……」
還沒說完,錦瑟同學發音標準的飆出句髒話,「你直接說我不如她得了!」到底是在意的。
有你這麼貶低自己公司的總代表的嗎?
「我還沒說完你急什麼?」旗雲泰怕她一氣之下走人,加快語速道:「你未來前景十分!」連看她的眼色都變得光芒萬丈!
錦瑟小朋友,旗總太看好你!
錦瑟詫異,古怪,「所以旗總還指望著我為泰安賺大錢么?」
其實,早在她和葉涵私奔到泰國后,負責與JS接洽的人就變成了旗雲泰本人,JS是全球大型連鎖百貨公司,這樣的規模值得泰安的大BOSS親自出面,況且總代表都被葉先生拐跑了,他來,也有要說法的意思。
你不想跟我合作也罷了,拐跑負責人是幾個意思?
葉涵方面呢,他個人覺得旗雲泰很有能力,泰安入駐國內后發展強勁,加上大家私下相處愉快,有錢當然一起賺。
於是後來的後來,乃至今日,兩家的合作多為日理萬機的BOSS們以電話和視頻會議解決。
結論下來,錦瑟這泰安總代表的頭銜是挂名,不具任何實質意義,她現在多被人提及的身份只有一個:S市唯一的葉太太。
要不怎麼說她前景十分呢!
想通關鍵,她狠狠的給前BOSS一記兇殘的眼神!
旗雲泰假作怕怕的用手護著心口,「別吃我!我不好吃!」
庄生在旁邊聽便宜,末了對小媳婦兒笑道:「旗總的意思是,女人再強,終歸要為自己找一個堅實的臂彎依靠。」
「照你們這說法,沒有男人,女人就活不下去了?」旗雲珊在後面默默聽了良久,終於忍不住站出來為廣大女性同胞說句公道話。
女人要強,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男人沒有能耐征服我們!
庄四被旗家二小姐嗆聲,他油嘴滑舌慣了,精準的和旗雲泰連成一線,「旗總,這麼著不成啊!」
會嫁不出去的!
在白莉莎扭著庄四側腰軟肉轉圈圈時,旗雲泰頭疼扶額,他也希望振宇澤或者哪個誰能努力點,他保證,嫁妝一定豐厚!
眾人插科打諢的玩笑下,葉先生的『愛妻宣言』終於結束了。
掌聲圍繞中,他從台上走下,邀請錦瑟與自己跳今天的開場舞。
樂聲起,他帶著她在舞池裡優雅的轉圈圈。
「剛才聊什麼?這麼開心。」葉先生就是有通天本事,在不打草稿的情況下能自若的致著酒會的辭,還能抽空將會場的概況俯覽了解,做到心中有數,大局在握。
最後么,自然將視線落在他的太太身上,將一往而深進行到底。
錦瑟跟隨他的節奏,開口前先在心裡做了個小沉吟,「簡單的說就是女神預言成真,葉先生的光芒將我蓋過,我呢,又不甘示弱只站在你身邊……」
葉涵接得快,「給你做JS的副總?」
她轉而苦惱,「可是你們又說女人有事業也沒什麼用,而且還是你給我的事業。」
將滿二十歲,已為他的妻,這輩子不發生大意外的話,想是衣食無憂了。
世界很大,過往她隨女神全球巡演,路途上的風景看過,感觸更是感慨良多,她才這個年紀,得到的,所經歷的比同齡人超出得太多。
錦瑟順理成章的陷入困境,人生忽然失去方向。
大概每款人生都有設定好的框架,如葉涵、北堂墨、旗雲泰,大家族的長子嫡孫生來就是要繼承家業的,而他們的太太也有模版,做慈善事業為夫顏面添光,或者努力致力於傳宗接代,開始生就不能停。
然而,葉太太對慈善不感興趣,更不想加入『禮』會所那樣的攀比大營,生孩子么?這個問題已經與葉涵討論過了,那是兩個人感情里順其自然的結晶,不急於一時。
沉默了會兒,眼看就要曲終,葉涵握著她柔軟的小手,深眸注視著她略顯苦惱的臉容,「不如去學校吧?」
他也開始擔心她了。
在擴展事業版圖的同時,關愛老婆身心健康是必須的。
不如去學校吧……
這話讓兩人幾乎同時想起很久以前,那時錦瑟是七歲還是八歲呢?葉涵在與庄生的一通電話后,竟是受了他這位最沒譜的好友影響,決定把身邊的小女孩兒送到學校去。
成長是一個過程,過往,她跳級太快。
既然他早已插手了她的人生,就要負責到底。
「市內最好公立大學S大很不錯,庄生就是從那兒畢業的。」葉涵提議,「現在就算開學也是下半學期,我可以試著請校長為你單獨做筆試和面試,剩下就看你的自學水平如何了。」
去學校念書嗎?
結婚以前,陳主任也對她提過,不說能力,只談學歷,確實讓她感到羞愧。
只做了片刻猶豫,錦瑟欣然接受,「我一定會考試過關的。」
……
一舞結束,完美收場,JS的年會才剛剛開始。
走出舞池,庄四公子一臉喜慶的迎上他們兩人,把手機里剛收到的照片展示出來,就在他年前才換的巨屏手機上,襁褓中的小BABY皮膚紅紅的,眯著眼,皺著沒有眉毛的眉頭,一臉不耐煩,有點丑,又有點可愛。
葉涵和錦瑟立刻反映,左左生了!
「下午四點進的醫院,剛新鮮出爐,順產,八斤八兩,母子平安,墨少爺高興壞了,叫我召集大伙兒,晚上他請客吃宵夜。」庄生宣布完,摸著自己的臉皮害羞,「哎呀,不想我如花似玉的年紀也做乾爹了,任時光荏苒啊……」
一旁的小白默默移開數步,心裡當下決定以後有了孩子一定要離老公遠一點,不然全長成他這德行那真是完蛋了。
葉涵攬住錦瑟,二人默契相視,再而微笑。
新的生命總是會帶來不同的期望,真好。
遺憾,絢爛的夜晚被唐佳怡帶來的消息所驚動!
酒宴過半,葉太太還沒來得及禮貌拒絕一位葉涵生意夥伴的邀舞,突然出現的唐佳怡很粗魯的為她做了結束語,將她拉到會場角落。
唐突得讓人大感不快!
錦瑟完全沒反映是怎麼回事,那拉著她的人卻已經快要哭出來,「錦瑟!我媽被綁架了,只有你能救她!」
……
今天是她和唐琛二十五年結婚紀念日,本來唐佳怡也要陪他們一起過,可是工作在身,因為要陪顧衡出席JS的年會,從而只為父母安排了浪漫的燭光晚餐。
孟淑是在晚飯前被綁架的,具體時間無法確定。
遠離酒宴會場,JS大樓辦公樓層的小會議室里,錦瑟和唐佳怡站在靠窗的位置,各自憂心忡忡,庄生小白、振宇澤,還有旗家兄妹各自隨便撿了位置坐,這時候,誰都沒有講究的心情。
葉涵當然也知道這件事,可他是JS的主人,場合需要,實在走不開,只好耐著性子在樓下應酬。
雖然已經給北堂墨打了電話,人家才做父親,老婆孩子的身邊缺不了他,醫院有一堆要忙的事,只好派白鷺她們過來。
要他去破案是愛莫能助了,那是警方的事情,前提是唐家選擇報警。
「下午我陪岳父去醫院做身體檢查,我們走的時候是兩點左右,本來阿淑也要一起去的,但是旗袍店打電話說5點以前會派人把昨天的衣服送過來,她只好在家等。」
唐琛是在二十分鐘以前來的,同時,也帶來他從醫院回來后,放在家門口的致命信奉。
照片中孟淑被五花大綁,黑色的寬膠布封住她的眼睛和口,她歪著腦袋,頭髮微有些凌亂,不知精神狀態如何,甚至……無法從這張照片判斷她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戲劇化的是,她的身上穿的正是那條專為結婚紀念精心挑選的旗袍。
旗雲泰捏著照片打量許久,無法找出任何線索,當中除了孟淑本人和她坐的那把再普通不過的椅子,背景全白,燈光強烈,一看就是乾淨利落的手法。
蓄謀作案。
除了照片之外,還有一張A4紙列印出來的要求。
綁匪不要贖金,只要錦瑟在天亮以前將手中風華所有的股份無償轉讓給唐佳怡。
這是極荒唐的,更像是在挑撥離間!
唐琛沒有辦法了,綁匪也明確說了如果報警就會撕票,只好尋到JS大樓來找兩個女兒商量。
幸而醫生要求老市長入院觀察,否則讓老人家知道更為揪心!
一時靜得窒息,人心各自猜測不安。
牆上的時鐘分秒規律轉動,當時針指向11,錦瑟有了決定,轉首吩咐在旁等候的柳茹,「幫我安排一下,要你認為最可靠的律師。」
柳茹心中早有人選,「陳律師今天也在酒宴上,老太太生前對他信任有加,多年唯他不用,他的口碑在業界的評價也是一等一的。」
錦瑟點頭,「那就請他上來吧。」
雖然說還沒到後半夜,可誰也無法確定綁匪會不會再出變數,如何都是救人要緊!
聞言,焦慮中的唐琛和唐佳怡都向她投來感激的目光,她手中風華的股份不是小數目,不求回報輕易拱手,不是誰都能輕鬆做出的決定。
「真要給她?」振宇澤第一個出聲反對。
他雖然只是JS的高管,然而BOSS不在這裡,關係到葉家和風華,他無法坐視不理,唯有對錦瑟慎重道:「太太,請你再考慮一下,或者和BOSS打個商量。」
當初葉藍婧姝將這部分股權給錦瑟,可不是為了讓她放到今天救人來用的。
再說依著他看,她和唐家的關係不見得有多親密。
明天風華就要復牌了,此時發生如此紕漏絕不是偶然,假如有丁點兒消息泄漏出去,受影響最大的,將是JS。
他是局外人,這是他不帶感情權衡的結果。
「等我媽媽平安脫險,我會把風華的股份全都還給你。」因為怕錦瑟反悔,唐佳怡連忙作保證。
她本來就不是坦圖便宜的小人,這個時候媽媽的性命最重要,她實在沒有辦法了,否則也不會求到這裡來!
「不見得。」旗雲泰手中來回把玩著打火機,思索道:「我看這不是綁匪的最終目的,首先綁架唐太太,其次利用此要挾你們轉讓風華的股權,接著……」
他暫時猜想不到,但肯定還有下一步的動作。
庄生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唐小姐是恆科技的代表人,私下和錦瑟的關係……這已經很棘手了,綁匪明顯知道你們是姐妹。」
聞言,唐佳怡和錦瑟相互看去。
因為知道她們是姐妹,從而才設計了這次綁架?
目的是什麼?
「恆科技的顧衡是顧晉軒的兒子,同時也是喬戰的養子。」北堂墨臨了趕到,為眾人帶來一個連他都震驚的消息。
庄生喲喝了聲,目光隨著在自己身旁拉開椅子坐下的男人,「還以為你不來了。」
好兄弟,太講義氣了!
北堂墨長腿直接伸展在會議桌上,布滿血絲的眼盯著錦瑟,渾身釋放冷空氣,「涵少爺說了,今天晚上不滾過來就要跟我恩斷義絕。」他敢不來么?
「抱歉,麻煩你了。」錦瑟被他看得頭皮發麻。
老早就知道,在這個男人眼裡,自己從來都是麻煩製造機。
庄生笑呵呵的給他倒上熱騰的濃茶,「來一杯吧墨少,初為人父一定感慨良多!解決了這一樁,咱們哥兒幾個坐下來慢慢聊!」毫無誠意的恭喜過後,轉入正題,「快說說,那顧衡打哪兒鑽出來的?怎麼成喬戰的養子了?顧晉軒又是誰?」
這一問,北堂墨又陰冷的笑上了,只管向錦瑟看去。
都說紅顏禍水,那會兒她才七、八歲吧?
葉涵這輩子若被毀,定然是栽在她手裡!
……
多年前屬於葉家少主的第一場危機,當時城中真正的風雲人物是凌項、葉藍婧姝等老一輩,要問葉涵是如何一戰成名?當屬為錦瑟對顧家所做的報復!
「怎麼……可能?」聽完,唐佳怡最先感到不可思議,「這麼說綁架我媽媽的是他?」
顧衡就在樓下談笑風生,是他一手策劃的綁架?
唐佳怡起身就要衝下去找他算賬,振宇澤手快把她逮住,「你有抓他的證據么?」
關心則亂。
現在只知道風華和恆科技的合作在即,唐佳怡明顯被當作棋子利用,先為顧衡搭上S市市政的合作,接著,是在她和錦瑟的血緣關係上大做文章?
如果顧衡真的要報復……怎麼可能不報復?
在場的都是在商場上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的人,尤其像旗雲泰這樣的一方梟雄。
事情至此,大約猜得到結果了。
手中的打火機終於停止轉動,他一語斷言,「看來明天JS會有一場重大的公關危機。」
葉涵,錦瑟,老市長一家,還有遠在維也納的女神和習宇,誰也逃不掉。
振宇澤閉上眼咒了句該死,鬆開唐佳怡的手,快步走出去向葉涵彙報,現在是11點,到明天早上八點,還有九個小時做準備。
柳茹在電梯里的時候就向陳律師簡單說了情況,是以陳律師一到,便先問錦瑟,「葉太太真的打算把手中持有風華所有股份無條件轉讓?」
錦瑟還未能從北堂墨帶來的消息里拔回神,顧家……葉涵為她做的一切……
混亂的思緒中,再看向唐佳怡和她的父親。
「是的,請立刻起草文件。」
沒有時間讓她猶豫,既然是暴風雨,該她承受的,她不會躲。
陳律師對於資產的文書起草駕輕就熟,只用了二十分鐘便將手寫的三頁稿件放到錦瑟和唐佳怡面前。
「兩位簽字后,明天我會去相關部門將所有手續逐一辦妥,然後以此為基礎重新擬兩份正式的資產轉讓協議,後續還會讓二位簽很多相關文件以及證明,到時候有問題可以私下和我諮詢,目前你們眼前的稿件雖然暫時不具備法律效益,但假如將來有一天要對簿公堂,是可以做為呈堂證供的。」
很早以前旗雲泰就對錦瑟再三強調過基礎文件的重要性,尤其還是有雙方簽字的草擬。
唐佳怡就更不用說了,她在國外主攻法學,經濟學的學位都是後來覺得有些興趣才念的。
兩人比肩坐在會議桌前,執起筆的時候遲疑的相互看看,焦慮在彼此的眼睛里打轉,幾欲崩潰坍塌……
她們都不確定做完風華股權的轉移,是否就能讓綁匪放過孟淑。
一場可怕的暴風雨將要襲來,是否,她們都會被捲入其中,萬劫不復?
雖然唐佳怡時時刻刻不在擔心著媽媽的安危,可是……
她是在S市長大的,從前不知錦瑟與自己的關係,但關於葉家少主和他珍惜的女孩兒的故事,她卻聽得太多。
從最開始和其他人一樣充滿不屑,狹隘的揣測,不善的質疑……到後來被他們的堅持所打動。
她就像是看了一場漫長的電影,以完全局外人的身份。
風華對於整座城意義重大,葉家的地位和影響無人能撼動!即便老宅被毀,即便如今的風華千瘡百孔,然而,沒有人會懷疑葉涵早晚會將這一切奪回這件事。
就在一年前,葉藍婧姝去世,那時在國外念書的她還與同學以葉家遺產分配作為案例,怎麼算都少了一部分,那一部分被藏到哪裡去了?
無形中,她和溫、和葉錦榮、和媒體……和一切關心這件事的人一樣長久疑惑著。
直到錦瑟以風華股東的身份置於鏡頭前,她恍然,佩服這葉老太太的厲害,因為懂得,更深知這部分的股權對於錦瑟和葉涵意味著什麼。
直到得知自己和錦瑟的關係……
全世界,無論誰都好,為什麼偏偏自己要有求於她,欠了她?
「風華的股權對你意義重大,如果發生意外導致我最終無法還給你,你會不會後悔?」良久的沉默,唐佳怡主動開口問。
「沒關係。」錦瑟對她笑笑,安撫有之,寬慰自己亦有之,「設身處地的想,假如我媽媽遇到這樣的事,沒有什麼是比性命更重要的。」
言罷,她埋首,先在文件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也許是她的話起了作用,唐佳怡忽然感到輕鬆一些了。
是的,她的媽媽,蘇月伶……
假如爸爸沒有遇到蘇月伶,還會發生今天的事么?
可是世上沒有假如,或許,老天在和她們開玩笑吧。
就在唐佳怡收拾心情,拿起筆準備簽署名字時,錦瑟忽然道:「不過,我也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可以嗎?」
……
簽好文件,離12點還差二十分鐘。
按照綁匪的要求,唐佳怡用手機將文件內容完全照下來,然後發到指定的郵箱內,接著便是等消息了。
會議室里靜悄悄的,小白靠在庄生的肩上,看似舒適的模樣,眉間卻始終擰著褶子,北堂墨在外面的走廊和醒來的左左打電話,不時飄進來一兩句他的話語,溫柔得讓人直感到不可思議。
旗雲泰去樓下的酒宴現場走過場,心思里也很相會一會顧衡,到底今晚是他給了他們所有人一個那麼大的驚喜,還是溫倩又在背後作怪呢?
十二點正要切蛋糕,之後才算結束,想必那之後葉涵才能上來了。
旗雲珊沒精神的趴在桌上,身上過於收緊的旗袍快讓她沒法呼吸,天知道這夜要多久才會過去,而明天,明天天會塌下來嗎?
餘光左側忽然多出一個人,燈光作祟,正好使得他的陰影將她籠罩,眼前暗了一暗,天……她更想睡了。
不耐的抬首,驅逐的話還沒來得及出頭,振宇澤將現磨咖啡送到她面前,「加了半杯牛奶,無糖,喝幾口,抵一會兒吧。」
咖啡的醇香漫入鼻端,完全是她的平時的習慣。
「謝謝……」生硬的接受他的好意,她不在狀態內。
心跳平率有變?
不對不對,一定是旗袍太緊了!
唐琛坐在會議室內側的小沙發上,佝僂著背,神情遊離,眼色更是渙散,一看就知道他定深陷在過往種種的回憶里無法自拔,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人總是這樣的,擁有的時候覺得無所謂,要失去了才知道那個人對於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麼。
或許他和孟淑從未發生過炙烈的感情,哪裡敵得過蘇月伶的強烈,哪怕那樣窒息的糾纏差點要了他的命。
可後來,與他朝夕相處的人是孟淑,照顧他衣食住行的是孟淑,為她養育了可愛懂事的女兒的,是孟淑……
回想起他曾經厭她的歇斯底里,可那也是他背叛在先,有了婚外情……
都過了那麼多年了,和錦瑟相認,與蘇月伶冰釋前嫌,沒想到過往最最不在意的人在此事受到傷害。
好幾次,他從煎熬的情緒里抽離出來,想要說些什麼安慰身旁的女兒,可是每一次向佳怡看去,她總會回以他拒絕的目光,甚至將身形移開和他保持距離。
唐琛深深的領悟到自己錯了,從一開始。
靜然間,唐佳怡緊握在手中的手機毫無徵兆地輕響了兩聲。
霎時,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目光全匯聚到她身上,她心跳劇烈,顫抖的打開郵件,灰白的面容忽的變得明亮……
「那個人、綁匪!他叫我們去地下停車場,然後……」
北堂墨箭步從走廊衝進來,一把奪過手機掃去,「綁匪給了一個電話號碼,到地下停車場后打過去就能找到人質。」
他蠻力攙起因為激動而渾身發軟的唐佳怡,對唐琛道:「我和你們一起下去。」
轉而,他再看柳茹和振宇澤,二人已經是全副武裝的警戒狀態。
柳茹道:「現在12點整,切完蛋糕還有一個慈善拍賣,我們這邊隨時準備就緒。」
掌控大局的北堂墨點點頭,最後看錦瑟,用不允許失敗的語氣問她,「你行不行?」
錦瑟已經不在是以前那個被一句狠話,一記眼色就能唬到的小姑娘了,「別在這裡浪費時間!」
公開自己私生女的身份,還有與唐琛、唐佳怡的關係是她主動提出來的,她當然行!
不管對方是誰,溫倩也好喬戰也好顧衡也好……絕不再給他們輕易傷害自己的機會!
……
地下停車場。
JS的雙子大樓新建不久,停車場只有一部分得以開放使用,尤其地下第三層還在做最後的維護,除了工作人員以外是入內的。
北堂墨陪同唐琛父女走進,立刻被蔓延在其中的陰寒氣息包圍。
小心而又慌亂的步聲回蕩在耳邊,頭頂的白織燈像黑暗深處無力的掙扎,唐佳怡到處尋覓,忽略了詭異的直觀感受。
不知哪裡的水滴落下,嘀嗒、嘀嗒、嘀嗒……
走到大概中心的位置,北堂墨將唐佳怡拉回身邊,對唐琛道:「打電話吧。」
這下面的情況一目了然,三個出入口都在顯眼的位置,看來綁匪留在這裡的幾率不大,並且要埋伏他們的話,也沒有絕佳的射擊點。
對方意在精神上的折磨,按照眼下的情況,莫非孟淑不在這裡?
身旁,唐琛播出那個號碼,緩慢拖沓的嘟聲響了幾聲后,竟然……被接起來了……
「唐先生,你好。」遺憾不是孟淑,而是一個經過處理的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我的太太、她在哪裡?」唐琛激動的抓著電話,額上青筋都暴突出來。
「別著急。」對方話聲沉緩,聽不出情緒,「既然令愛成功拿到錦瑟手中那部分風華的股權,我一定說到做到,把尊夫人還給你們,請把免提關掉,讓我單獨和唐小姐聊幾句。」
聽到綁匪的說話,北堂墨眸色微凝。
這不是溫倩的行事風格,此時已經完全不用懷疑,看來這次他們遇到了一個相當棘手麻煩。
……
唐佳怡將電話放到耳邊時,沒有問她的媽媽身在何處,僵持的沉默中,她將折磨了自己整晚的疑惑問出口,「你……是誰?」
顧衡嗎?
可顧衡一直在樓上JS年會現場,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據!
就算不是,那麼到底是誰對她們了如指掌,一擊即中,攻擊她們的弱點?
誰有那麼大的仇恨,那麼縝密的心思,那麼毒辣的手段?
對方未語,她努力將手機貼近耳朵,卻連呼吸都聽不到。
良久,通過變音的話語聲緩慢的傳來,「停車場一樓。」
唐佳怡不解的看父親和北堂墨,早就失去常人的判斷力,又聽電話里的那人道:「你媽媽在那裡,也許去晚了會來不……」
猛然!
她瘋了似的向停車場的一樓狂奔!
北堂墨和唐琛數秒后才反映過來,連忙跟著追上去。
怎麼回事?
孟淑不在這裡?
綁匪到底是什麼意思?只為了耍著他們玩?還是……
看著唐佳怡飛奔的背影,慌亂的腳步,北堂墨在追上去的同時更加費解。
很快狂奔至一層,這裡要比腳底下的情況複雜多了,到處停滿各式各樣的車,不時還有提早離席的嘉賓和JS的工作人員相繼離開,若不是停車場的幾名保全人員提前得到柳茹的指使,這時已經走過來詢問他們的輾轉徘徊的意圖了。
唐佳怡心如鼓噪,因為先前的劇烈跑動而喘著粗氣,她漫無目的的僵立著,視線不住到處游移,半響才想起手中沒有掛線的手機。
她快崩潰了!
見話機置於耳邊,幾乎是咆哮……
「在哪裡?她在哪裡?把她還給我!」乾澀的眼充斥著猙獰的血絲,身上繁複的長裙是她沉重的負擔。
到底在哪裡……
歇斯底里的吼聲引來遠處不少人看來,有些人將她和北堂墨的身份認了出來,見到這樣的場景,心下古怪著,又都不約而同的覺得有大事發生。
於是就在壓抑窒息的沉默中,停車場的某個地方響起突兀的電話聲。
聲音很大,很尖銳,宛如從地獄傳來的催命符咒,不住的回蕩在這個地方,加上周遭交頭接耳的嘈雜,又顯得十分飄渺……
唐佳怡用目光找尋了一會兒便抬起腳步,踉踉蹌蹌的向某個地方移動去。
她行動有些僵硬,像個關節不靈活的機器人,以至於握著電話的手還舉在臉側,貼在耳邊。
其實,其實……
到這個時候,她心裡已經生出那樣可怕的預感,可是能不能不要對她那麼殘忍,她的媽媽並沒有做錯什麼,她們由始至終都沒有做錯什麼!
又在這時,電話另一端的男人彷彿輕易勘破她的心,而後依舊用著他平鋪直敘的語氣,說,「你們確實沒有錯,可是你和錦瑟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從你回到這座城開始,你的角色已經被定格,你只能按照劇本演下去,你是配角,配角是得不到幸福的。」
怨嗎?
她何嘗有選擇!
止步在一輛車前,這車她太熟悉了,跟在她身後的唐琛更深有一窒!怔忡得心臟都要被撕裂開。
這是他的車,到JS找兩個女兒時開來的。
此一時,那宛如給他們帶來希望的電話鈴音近在眼前,就從車的後備箱內傳來,極清晰!聲聲刺激著脆弱的腦神經!
北堂墨做了個深呼吸,從唐琛手中拿過他掏出的車鑰匙,「讓我來吧。」
走上前和唐佳怡並肩,也是捫心自問,那麼多年了,他北堂家少主還從沒那麼主動給自己惹是非。
若孟淑真的在後備箱里,那麼,定然是生機渺茫。
唐佳怡彷彿被時光靜止了,北堂墨以為她需要時間來準備,就在他這個『認為』還沒完全結束的下一秒,她一把從他手中拿過車鑰匙,按下後備箱的開關……
舒適的小商務曾經載著他們全家人一起出遊,留下無數美好的回憶,然而眼前,這裡面躺著的……是誰?
身穿絳紫色旗袍的孟淑蜷縮側躺在後備箱內,蒼白的臉孔,發紫的嘴唇,沒有呼吸,沒有脈搏……
他們來得太晚。
唐佳怡親眼看到,徹底崩潰,被完完全全的擊倒。
退後,再退後……
以絕對逃避的姿態拒絕接受眼前的所有!
扭曲了臉孔,尖叫,歇斯底里……
……
JS的年會現場。
小白和庄生離開得太久,索性就在樓上的會議室等消息,他們兩口子不是今夜的主角,若然那麼多人一起再度出現,更加惹人注意。
錦瑟在旗雲珊的陪同下重新回到現場,面對許多關切的詢問,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她強撐笑意給與回應:只是有些不舒服,覺得很累,所以休息了一會兒。
有心者以為葉太太有了身孕?
誰知道呢。
只是眼看宴會將盡,正在進行中的慈善拍賣也未能引起太大的轟動,總會有些遺憾,期待的那些驚心動魄的大事沒有發生。
好無趣……
葉涵剛送走兩位已經不常出席晚宴的S市的商界泰斗,轉而來到錦瑟面前便先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裡。
「沒事吧?」問候雖簡單,有他貼心的舉動已足夠。
錦瑟搖搖頭,對他清淺的笑,「可能這次對JS的影響會很大。」她指的是自己私生女的身份。
只是這則消息曝光出來,加上習宇對家媒體電視台的煽風點火,壓不下來的……
又要成為全城頭條了。
經過那麼多的事,想要尋獲一時的安寧竟成為於她而言最奢侈的渴望。
孟淑因為她被綁架,還有風華的股份……那是葉涵與葉家僅存的維繫。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答應對方的要求。」錦瑟愧疚極了,低下頭斂了眉,「也不知道孟淑阿姨怎麼樣了。」
葉涵見她輕輕摟近,拍了拍她的後背,「沒關係,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
北堂墨的電話是直接打給葉涵的,正逢最後一間拍賣品被旗雲泰從容拿下,掌聲雷動間,錦瑟聽到葉涵平靜的說,「人找到了對嗎……好,我知道了,先這樣吧。」
掛線,他剛與臂彎里的人相視,錦瑟明顯轉好的臉容幾乎要喜極而泣,「找到孟淑阿姨了?太好了!那……」
「是的。」不容她多問,葉涵看了一眼剛結束拍賣的舞台,「你準備好了嗎?」
該她出場了,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承受巨浪的洗禮。
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視線里,顧衡悠閑的倚靠在白色的鋼琴邊,整夜快要過去,他手中那杯香檳未曾減少絲毫,看似心不在焉,又看似志在必得。
到底在打著怎樣的主意呢?
聽到孟淑平安無事的消息,錦瑟心裡懸起的大石頭終於放下。
她哪裡想到葉涵會騙她?更不曾發現他神情里細微的變化。
只怪她的眼中,他從來都太溫柔。
深深的做了一個呼吸,她調整好心緒,「我準備好了。」
葉涵向站在遠處舞台邊的柳茹點了點頭,那方立刻會意,從司儀的手中拿過了話筒,「各位賁臨JS年會的嘉賓,以及到場的媒體朋友,下面借用大家一點寶貴的時間,由JS執行總裁葉涵先生的太太錦瑟做臨時聲明。」
……
停車場內,唐佳怡崩潰的痛哭充斥在每個角落裡。
她背靠著那輛熟悉無比的小商務,失去平生所有力氣和勇氣,再也無法支撐……
唐琛無助而又自責,或許在短暫而煎熬的找尋過程中已經預料到最終的結果,也或許是在聽到那陣電話鈴音時就立刻為自己做了心理準備。
也或許……他連自己是誰,該做什麼,為何會在這裡,統統都弄不清楚了。
他想要安撫女兒,剛邁出腳步,無力的膝蓋直接跪倒在地上,索性,他也歪倒在側,顫聲落淚,難以自拔,痛苦非常。
北堂墨掛了葉涵的電話,側首便看到悲泣交織的父女二人。
剛做了父親,想到還在醫院的老婆孩子,說沒有被觸動是假的。
左左的身份特殊,北堂家的仇人更是不少,也是在看到眼前發生的這些事後,他忽然明白自己是個輸不起的人。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沒了,他也會害怕。
再抬首向頭頂上看看,目光彷彿穿過了厚重的鋼筋水泥,直達酒宴現場。
葉涵在電話中隱晦的回應他聽得一清二楚,這個時候,錦瑟大概正將自己的身份公之於眾,她在葉家長大,經歷了太多大事件,如此時候,如何拿捏眾人心思,所說的每一句話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她想要的效果……她應該很清楚要怎麼做。
只是對於眼前的父女而言,殘忍了些。
身旁,按捺不住好奇的保全走過來就見到躺在後備箱中的女人,驚動過後,小心翼翼的問:「北堂先生,要、要報警嗎?」
這裡是JS,有關葉涵和北堂家少主的關係是本公司獨享的八卦,對於眼前的幾人,保全還是能認出一個的。
北堂墨心情差到了極點,「你說呢?」
……
每一個盛大的酒宴,讓人最期待的不是出席的各張臉孔,更不是第二天時尚雜誌無聊的衣著品味點評。
他們想看的是驚喜,是出其不意,甚至騷亂。
當錦瑟獨自站在舞台上,周圍的燈光隨之黯然,單調的追光燈籠罩在她的身上,成功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真正的重頭戲來了。
輪到自己站在台上,錦瑟便體會到了蘇月伶的感受。
演唱會雖不是最後的告別,可需要面對那麼多的人將說出發自肺腑的言語,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啊……
對不起了,媽媽,看來我註定辜負你那天保護我的心意。
視線的正前方就是葉涵,她望著他,從他從容不迫里獲得平靜。
「感謝大家在今夜出席JS在國內舉辦的第一個年會,我……」
說完這句話她便語塞了,臉上本就不自然的笑容也隨之僵住。
突然不知從何說起?不是。緊張?也不是……
錦瑟倏的一笑,將所有害怕失去的不安卸下,「抱歉,我好像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做過公開的發表講話,所以剛才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先寒暄幾句作為開場白。」
眼下看來,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面對台下無數的矚目,或許很多人我都不認識,需要通過助理和秘書的反覆提醒才能與你們相互問候,但我知道,你們都認識我,甚至很多人是看著我長大的。」
沒錯,從她六歲被葉涵從孤兒院領回家起,她就一直是全城的焦點。
「如你們所見,我長大了,在葉家的老宅,在葉涵的身邊,在跟隨我的母親蘇月伶的全球巡演中……我快二十歲了!」雙手緊緊攥著身側的裙,絲綢的面料被揪得失了形狀,眼淚奪眶而出,有幸福,有悲傷。
「在我六歲的那年,夏天好熱,孤兒院里來了一位客人給我們辦慈善捐助活動,或許換做今日,我一看這樣的新聞就會不屑一顧的說『好假』,不就是為了在大眾面前營造自己善良的一面么?」
說到這裡,所有人都笑了,包括台下的葉涵。
錦瑟笑中含淚,「就是在那場我認為虛假的捐助活動里,他用一把糖把我哄回家。他告訴我說,以後我只用做喜歡的事,討厭的都可以拒絕,他給我富裕的生活,從此以後,我再沒被人欺負過,而當我欺負別人的時候,葉涵抱手在旁邊笑看,比我還開心,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懂……」
她不懂,葉涵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為什麼偏偏是她?
他的包容,他的縱容,統統都只給了她一個人!
為什麼?
這也曾是全城的疑惑。
他們不斷的挖掘,想要攀過葉宅危險的鐵欄杆,翻入不為外人知的禁地窺探全市最大的秘密。
至今還有人問,葉涵到底是何時愛上錦瑟的?
尋求不到滿意的答案,便以此為利刃,剜他的心。
他們說葉涵有戀童癖,詆毀他的人格,重重懷疑和猜測之下,她始終被他保護在身後。
緩釋了一會兒,錦瑟繼續說道:「改變我的第一件事,發生在我八歲那年,那時,葉涵十八歲,那天,是他的生日,我永遠忘不了風華的股東和董事局的人闖進葉宅的畫面,他們逼迫他交出公司的所有權利,他們想要搶奪他本該擁有的一切,我第一次看到了人性的醜陋,也是第一次,在心底萌生了一個絕對的念頭……我要保護他。」
八歲,她說要保護他。
若不是親眼看到她以葉太太的身份站在這裡,這話聽來是很可笑的。
望著台下的所有人,錦瑟不再感到害怕了,為什麼要怕?
「永遠不要問我們到底從何時開始相愛,因為我和他也不知道。或許是從我們相互依賴開始;或許是每個備受質疑的日子裡他只有我,而我也只有他;或許,朝夕的陪伴讓我們對彼此都有了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可只太正常了不是嗎?我為什麼不可以愛上他,他又為什麼不能愛我?」
鬆開緊抓群袍的手,收住了眼淚,她目光凜然,「在說回我曾經認為虛假至極的慈善,很小的時候我並不明白,那時的葉涵,不得不那樣做。」
身在絕境,不得不為自己披上盔甲,即便根本不堅固,即便是可笑的掙扎。
葉涵守護了錦瑟的成長,而她見證了他強大的過程。
不管是成長還是變強,付出的那些代價,你看到了嗎?
整個年會現場安靜得只剩下那束明亮的追光燈,燈內,錦瑟像個無畏的勇士站在其中,閃爍在眸里的光華充滿了堅毅的色彩。
台下,所有人都將她注視,包括這夜得到特邀入內的幾家媒體。
他們無一不呈現出興奮又期待的表情,明天的頭條新聞要改寫了,錦瑟和葉涵永遠都是這座城不會厭棄的故事。
鏡頭對準她一人,曾經她如此懼怕!
如今此刻,她看穿了他們的本質。
對於外人而言的那些好奇,期待,猜測,在她尚是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女時,他們詆毀,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葉涵,奉承他的一次次成功,暗中嘲笑不屑。
葉涵第一次訂婚,與風華第一股東的孫女,現在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誰還想得起來?重要的是那場訂婚宴根本沒有完成,好事的電視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將當年葉涵開著車從葉宅大門奪出的畫面,之後是風華內部大戰。
不用多想,定是為了錦瑟。
那時,誰給她封了一個全新的稱號:小禍水。
他們叫她小禍水……
溫倩登上風華的舞台,葉藍婧姝的病情一次次加深,錦瑟不得不遠離S市,消失在這座城所有人的視線中。
那時有多少人一面假作憐憫,一面暗中幸災樂禍。
多想看葉涵娶溫倩的場景,那婚禮定然別開生面,若他們做成了夫妻,今後是強強聯手,還是要憎恨彼此一輩子?
又在同時期待著錦瑟的回歸。
錦瑟為何不能回來?她本就屬於這個地方!
於是他們又說了,用一副先知般的嘴臉預見,她終於在婚禮前回來了,要搶溫倩的婚么?要把葉涵置於萬劫不復,從此與風華絕緣,成為葉家的不肖子孫?
沒錯!她只為葉涵!
想到這裡,錦瑟輕輕的笑了,以絕對還擊的姿態望住對準自己的鏡頭,「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都會被大肆熱炒,雜誌的銷量,視頻的點擊量,電視的收視率……如果我今晚沒有發表臨時講話,明天你們會怎麼寫呢?酒宴中途我不在的那段時間,你們會充分發揮想象嗎?你們會!」
以言語和輿論對葉涵造成影響,給他的對手可乘之機,他們想看到葉涵失敗,這是慣有的老招數了。
她早就應該習慣才是。
他們毫不懷疑的堅信自己是葉涵的軟肋,想要一次次的看他為她失控,並以此為樂。
從前她懼怕面對媒體,很長一段時間走在國外的街上,不小心闖入遊客的鏡頭都會暗自驚動,生怕是誰在偷拍她。
錦瑟擰了眉,「你們是笨蛋嗎?難道在你們的職業生涯中,照到我的丑照就是巔峰?用筆鋒下鋒利的語言將葉涵攻擊得體無完膚就是勝利?還有你們……」
她將視線調轉,望住面前端端而立的全城名流。
「除了在漫天虛實難辨的流言蜚語中放肆取樂,在記者問到時候發表那些所謂的『客觀看法』,你們若有能力,請在戰場上打敗他,將他想賺的錢賺走,拿出比他的團隊更吸引人的企劃,甚至用你們心愛之人的名字命名一個品牌,並且將公司開得滿世界都是!」
JS是錦瑟的主場,必須她說了算!
台下不止一人驚動,有讚賞,有一笑而過,更多的大概還是不服氣吧。
庄生忍不住對葉涵低聲,「得罪人了啊……」語調是歡快又愉悅,看熱鬧的不嫌事多!
不過他庄四公子敢捂著心口發誓,絕對不是幸災樂禍,是堅信!
他是第一個支持葉涵和錦瑟在一起的人,他是他們的見證者,見證了大的那隻後來的成功,更看著小的那隻從討厭的小屁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孩兒,最終,今時今日站在眼前的是勇敢的葉太太。
小媳婦兒終於爆發了。
他心情真是說不出的小激動呢!
葉涵連看他的餘光都不給,不用看都知道這位摯友的心潮有多澎湃。
「無所謂,得罪了又如何?」他們能拿他怎樣?
賺他的錢?在商場上徹底打敗他?拿出比他的團隊更優秀的計劃?不太可能,至於用心愛的人的名字做品牌,將百貨商場開得滿世界都是,更不是誰能輕易做到的。
他親愛的太太說的都是實話,不服?葉先生等著你來挑戰。
站在台下,他比任何人都自若鎮定,僅以專註的目光對台上的唯一獻上他的所有。
不用害怕,且,暢所欲言。
錦瑟讀懂葉涵淺笑深眸里的含義,平靜過後,在分別得罪了本城的權威媒體,以及雄霸各方的梟雄還有商政兩界的精英后,她軟化了尖銳的眸色,緩和了話語,「請原諒我之前的大言不慚,當有一天,你的軟弱和珍惜之人長久腹背受敵,長久的受到傷害,我想你們會明白我今天的感受。」
深深的呼吸,再呼吸……
「如你們所見,我不想再躲在葉涵的身後,更不願意今後因為我的任何對他造成致命的影響,所以我決定公開我私生女的身份!」
私生女!
她竟然親口承認她是私生女!
一片嘩然……
台下的眾人面面相覷,是想要像從前一樣尋常他們預見的共鳴么?還是在先前錦瑟的那番話之後,迫切的想找一個人證明自己的清白?
再看葉涵,只看葉涵!
他站在台下她的正前方,追光燈的餘輝將他周身鍍了一層溫潤的薄輝,他整個人看上去柔軟極了,根本不在乎周圍的人如何看他,今夜過後又會如何議論他。
他只和錦瑟相視,漾在唇間的微笑,雲淡風輕。
凌晨零點三十分。
走下備受矚目的舞台中心,錦瑟大腦缺氧,快要虛脫了。
葉涵迎上前用自己的外套將她裹住,然後索性把她抱起來,在無數複雜的目光和不同的聲音里,結束了JS在國內的第一個年會。
幾家媒體已經顧不上早先簽的協議,紛紛追上去想要繼續深挖這條新聞的猛料。
錦瑟的親生父親竟然是老市長的女婿唐琛,而唐琛的另一位女兒早先不也在酒宴現場么?那就是恆科技的亞洲區代表唐佳怡啊!
還有錦瑟之前說臨時涉及到一樁犯罪案件所以不便透露太多,這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因為發生了意外,從而讓她迫不得已選在這個時候公開自己的身份?
各家電視台的王牌記者和監製們,以敏銳的嗅覺發現了,這或許正是本城新的硝煙瀰漫的開端!
太勁爆了!
遺憾的是JS的公關做得非常到位,在錦瑟做個人發表時,柳茹就事先安排好發表結束后的撤退和現場掌控。
北堂家專業的保鏢為那二人開道,訓練有素的保全把眾人阻攔在另一個世界。
追逐無果,他們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相關人士身上。
庄生夫婦,旗雲泰兄妹,還有JS的負責人之一振宇澤!
當然,恆科技的顧衡也不能放過……
會場內忽然變得有些混亂,若干被晾下的知名人士只得乾瞪眼的看著他們輾轉圍繞著同樣的話題瘋狂,怎麼說呢?心情……好似有些羨慕嫉妒恨?
似乎只要有葉涵和錦瑟在,這風頭永遠都比之不及。
罷了,或許這就是主角和配角的區別吧。
離開會場,走進電梯,白鷺迅速按下地下負一層。
錦瑟還在葉涵懷裡,面對是需要勇氣的,今夜她耗儘力氣,彼時連呼吸都感到吃力,並且全身難抑的微微顫抖。
但總算,她在他懷裡,舉目便望見他深刻的五官,尤是心安了幾分。
「車已經準備好了,是直接回別墅還是……」
白鷺還沒問完,錦瑟岔道:「孟淑阿姨怎麼樣了?送到醫院去了嗎?」
白鷺鮮少語塞,是語塞,而不是平日那樣認為沒有必要回答的沉默。
錦瑟目光深了些,微微探起身看她,再看葉涵,「發生了什麼事?」
按照原本商量好的應該是在救下孟淑后,唐琛和唐佳怡趕到酒會現場支持她,不想到最後成了錦瑟一個人的獨角戲。
她心裡費解,卻也強撐下來,將這幕大戲圓滿收官,然後呢?
「孟淑阿姨在哪兒?」不安開始蔓延,自她的眼底滲透而出。
白鷺禁不住她質問的目光,只好求助於葉涵,「葉先生……」
瞞不住的。
許多時候,你先付出,以為志在必得贏定了,然而現實總會無情的煽你耳光,告訴你,你是有多麼的天真!
葉涵親口告訴錦瑟,在唐琛開的那輛車裡找到孟淑的時候,她已經窒息身亡。
是……唐琛開來的那輛車。
JS的一層停車場,警察已經趕到,並且將現場劃分保護起來。
前來赴宴的眾嘉賓被阻攔在外,被告知只能提供車鑰匙,而後會有專人將車開出,造成的不便還請包涵,因為裡面剛發生了一起兇案。
兇案?
這就是錦瑟做臨時講話的原因嗎?
那麼,死的是誰?
趕到醫院時,已經是凌晨兩點過了。
錦瑟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兀自坐在車中長久的深陷在僵滯中,擰緊的眉間滿滿都是難以言喻的複雜和糾結。
怎麼回這樣呢?怎麼還是這樣呢?
眼睛乾澀得好像連閉合都困難,每一次的呼吸她都能感到胸口哽痛非常!
車在醫院外停了好一會兒,見她一直沒有反映,葉涵伸手去觸碰她,包裹住她冰涼的小手。「瑟兒,不如回去吧。」
開車的白鷺也道,「葉太太,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所以不用太自責。」
錦瑟是她跟的最久的客戶之一,她特殊的經歷也曾讓她這以冷血著稱的保鏢動容。
在她眼中,她像個永遠在用力的小女孩兒,就算有使不完的力氣,一直一直的努力,追逐,付出,爭取……做到而今這樣的程度,已經夠了。
終是脆弱的血肉之軀。
「我要去醫院。」沉默還不足半分鐘,錦瑟下了決定。
還是面對!
言罷,她解了安全帶,剛要打開車門就被葉涵制止了。
「沒有必要。」他話中鮮少嚴厲,更多的是對她偏愛有加的保護,「你應該知道現在出現在唐佳怡的面前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她不一定想見你。」
不要說唐佳怡了,哪怕唐琛在見到錦瑟的時候,都會矛盾痛苦得無以復加吧!
「因為我是綁匪綁架孟淑阿姨的緣由嗎?」她才氣貫雲霄的向全世界公開自己是私生女,然後繼續躲下去?
「我已經不想再逃避了。」這是她應該要面對的,哪怕讓她承擔所有的後果。
不要問誰錯了,沒有誰是錯的……
葉涵不放手,一掃面上溫和,神色越來越陰兀,在她寸土不讓的堅決中,不容拒絕的吩咐白鷺,「開車!」
錦瑟反手將他想為自己扣安全帶的姿勢制止,「其實北堂墨給你打那通電話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對不對?」
葉涵僵了半秒,錦瑟趁勢下車!
凌晨的醫院裡森冷得讓人發毛,慘白的白織燈,擺在走廊邊陳舊的長椅,還有絕望的臉孔……這樣的畫面總是屢見不鮮。
孟淑送到醫院便被醫生無奈的宣告死亡,死亡時間初步估計是晚上九點左右。
那時,唐琛正心急如焚的驅車趕往酒會現場,怎知他要救的人與他相距不過咫尺。
唐佳怡哭得精疲力竭,蜷坐在牆角長久發獃,當錦瑟出現時,她猛然起身衝到她的面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然後拽住她不停的問:為什麼……
整個世界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哭喊。
葉涵雖緊隨在後,看到錦瑟挨了那一記,縱是心疼,更多的是愛莫能助,當她堅決下車時就預料到的結果,也或許,這正是她需要的。
誰來打醒她,讓她不要再妄想做無謂的掙扎?
北堂墨鬼使神差的出現在他身旁,看到錦瑟被掌摑的一幕,大有旁觀者的痛快,他們都知道的,他從不喜歡這小禍水。
於是在這樣悲傷壓抑的氛圍下,只有他若無其事的問葉涵,「你乾兒子就在樓上?要不要去看看?」
孟淑的死,錦瑟的私生女身份,圍繞JS年會做舞台,第二天席捲全城,如可怕的寒流登錄,遠在威尼斯的蘇月伶亦不能倖免。
這一次,好像眾人再沒了看熱鬧的心情。
綁架案懸而未決,遇害的是老市長唯一的女兒,全城的警務人員都被惹怒了,是誰給了犯罪分子無法無天謀奪生命的權利?
讓人更加惱火的是取證艱難,車上找不到任何可疑的指紋,照片里的拍攝地點經證實,竟就是唐家的書房!
假如唐琛當時仔細一些,或許就能發現蛛絲馬跡。
不管是匪徒留下的郵件還是電話號碼,查下來均一無所獲,儘管相關人員均被帶回警局問話,最後都有各自的不在場證明,直接洗脫了嫌疑。
案情就此陷入僵局。
喬戰方因此受到絕對的壓制,不管合法還是非法的經營場所均掃到警方正義的掃蕩,隨著顧衡為喬戰養子的消息傳遍全城,政府暫時終止與恆科技的合作,顧衡方面表示會配合調查,直至真相水落石出。
在次日,恆科技單方面解聘亞洲區代表唐佳怡,理由是:她複雜的家庭背景對公司造成了負面影響。
彷彿是想以此舉向眾人宣告他顧衡做的是正當生意,就算不靠唐佳怡,也能憑實力在這座城站穩腳跟。
緊接著權威雜誌對他進行專訪,他大方承認顧家遺孤的身份,以風趣的言談笑說正因為自己的背景足夠複雜,所以在重新回到這座城時,希望一切都是簡單的,側面回應解聘唐佳怡的原因。
對喬戰,他直言老人家重情重義,不管從前做過什麼,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他會記住這份養育之恩。
與風華的合作是希望延續父親的遺願,顧家作為最初風華的創始人之一,有責任在危難時伸出援手。
最後對孟淑女士的死,他深表遺憾,並希望警方能將兇手早日繩之以法。
當日雜誌即售罄,全程都在討論著這個可愛又可恨的男人,他會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嗎?你有見過那麼坦然的兇手嗎?
他的空降,無疑改變了葉涵一家獨大的局面。
誰還敢肯定的說,風華是葉家的所有物?
……
風風雨雨一個星期,錦瑟一直沒有出門。
午後葉涵從公司回來時,別墅里來來回回找了一圈,好歹在頂層的閣樓將她找到。
閣樓的天花板是傾斜的,她坐在飄窗上望著外面陽光絢爛的景緻,小區里的花圃里春意盎然,一隻貓兒想要撲蝴蝶,卻被半空中翩翩的蝴蝶逗著玩兒。
她笑,對站在門邊沒有走進的葉涵說,「我好像用力過猛,然後就成了沒有半點復燃可能性的死灰。」
這是葉太太近來歸於平靜后,沉澱了許久得出來的結論。
整個星期的新聞她都有看,JS年會上公開了私生女的身份,好像……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有人因她而死,她如何能夠心安理得的快樂下去?
葉涵靜靜的注視了她許久,他沒有說,就在他剛才進來看到她的那剎,恍惚間彷彿看到很多年前的小錦瑟。
原來她一直多愁善感。
便是在這樣寧靜的午後,葉先生將尷尬盡數化作簡單的邀請,「北堂墨和左左的小孩很可愛,你想不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