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縱慾過度
筱只覺得心裡驀地籠起一陣巨大的空曠。他能感覺到月川的手掌貼在他的眼睛上,觸感清爽而乾淨、微微泛著一絲涼意。月川的手很大,手指修長有力,沒由來地給人一種安心感。
他下意識地想朝男人的手心蹭過去的時候,那種舒適的觸感卻從他眼睛上離開了。接著薄唇吻上他的眉骨,安撫般地在那裡停了很久。
「怎麼哭了?」男人像是嘆了口氣,沉聲問道。
……咦?
筱抹了一下臉頰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落下淚來。
是啊……怎麼哭了呢……
他別過臉去,全身都如畏冷一般不住發抖。
怎麼哭了呢……
月川的動作並不似他的言語那般暴戾,甚至算得上輕柔,但激烈的挑逗卻未給筱多留下情面。充分按摩后探入的一根手指,很快精準地找到了體內埋藏的腺體,幾番攪動撥弄之後,用力向上一推。
「嗯啊……」從腰間蔓延開來的綿密快感讓筱大腿上的肌肉瞬間繃緊,他的經驗本就不多,快感的起源被這樣狠狠撩撥的體驗,更是從沒有過。
月川進入的時候,筱又開始流淚。不是因為疼痛,細緻的前戲之後的進入,並沒有帶給他太多的疼痛。
他反覆想了很久都不知道為什麼,任憑月川再怎麼溫柔地親吻和愛撫,淚水一直沒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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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一手扶著衛生間的洗手台,一手按著激靈靈地酸痛著的腰,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前一晚兩人從沙發做到床上,連換了三五種體位,這種事*你情我願(好像哪裡不對?),到後來筱也極投入。結果做的時候不覺得,睡了一夜再醒過來,腰直疼得他連走路都有些困難。
怎麼選了【不可理喻!】也是這樣的結果?說好的不脫衣服呢?喂,雪夜菇涼,說好的不脫衣服呢?
身為大神,身為這個故事的締造者,竟然剛穿到這個世界第一天就被推倒了,簡直豈有此理!
他用冷水洗了個臉,恨恨地盤算著到底要怎麼懲治一下月川這個蹬鼻子上臉不識好歹的小子。可天生最怕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讓他的豪情壯志深仇大恨只持續了兩分鐘不到,就像根燒完的線香似的,只剩下了一點點蒼白的灰塵。
這樣也算還好吧,至少月川會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有了他的親口承諾,就不用每天擔心被黑幫追債先X后殺再X再殺之類的了。
筱搖了搖頭,視線再次回到鏡中的自己臉上。
《Blues》的設定是很現實的現代都市背景,所以穿到這個世界以來,生活環境上不算太大的改變並沒有給他造成任何衝擊。陸尋從身材到健康狀況都很普通,讓他這個普通人的魂兒穿進來住著,倒也沒覺得委屈。
然而,最最違和的一點是,鏡子中22歲青年,分明長的就是筱自己的臉。
他像是難以置信一般在自己臉上來回捏著,把不太多的肉揉成各種奇怪的形狀,結果手只要一鬆開,略顯得蒼白的皮膚都會馬上回復到原本的樣子。
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那張臉都是他自己。
說實話,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十年之前長什麼樣子了。他不喜歡照相,偶爾在一些場合中朋友為他照了回頭髮到他的郵箱,他大部分都懶得下載。活到現在三十三年,他電腦中只留了一張自己的照片,還是五歲時在動物園跟猴子一起照的。
人都是健忘的,如果不留下影像記錄,哪怕是自己的樣貌,也很快就會忘記了。何況還是22歲到33歲,從年輕走向蒼老的十一年,他全部人生的整整三分之一。
可是記憶這個東西真的很奇妙。那些死也想不起來的事情,似乎都沒有從人的大腦中徹底消失,而只是塵封起來,如果有一個契機再開啟,就會猛地意識到:沒錯,就是這樣的。
筱現在就是這種感覺。雖然一點也不記得自己十多年前的樣貌,但當一張自己年輕時的臉明明白白出現在面前的鏡子里時,他還是能夠篤定地認出來,那不是任何一個跟他長得神似的人,也不是他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那就是他自己。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當年人設姑娘為陸尋畫了很多張不同角度的人設圖和CG圖,都從未提過人物的原型是他。最終畫出的成品也看不出筱的影子。不過人設和CG畢竟是二次元,與三次元的真人樣子不可能完全相同,筱在這個世界中見過的幾個當時已經有完整人設的角色,在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誰的基礎上,樣貌和氣場都與當年的圖片有適度的差別。
鏡中的人確實是陸尋,但也確實是筱。準確地說,如果他不是能夠確定自己身處在這樣一個詭異的遊戲世界,他大概會以為這是做夢夢到22歲的自己在玩陸尋的cosplay。
不用想,這也是雪夜姬動的手腳。但這個設定究竟有什麼用意,筱百思不得其解。
陸尋這個人物,是筱全部腳本創作的起始。他的故事大致都如月川所說,因為男友染上毒癮,積欠債務,盜竊藥品,自毀前程。月川的話中唯一不妥之處大概在於,他會淪落至此,最主要的原因並非渣男惡意的欺騙和陷害,而可能還是在於他自己。
鏡中的青年極瘦,皮膚白得甚至有些病態,嶙峋的胸膛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口,有新有舊,比較久遠的已經結成猙獰的疤痕,而最近的一兩道,還貼著染血的紗布。
陸尋有嚴重的自傷傾向,他對疼痛的痴迷甚至還勝過毒品,以至於他能戒了毒癮連著十個月沒再碰一下,卻戒不掉往自己身上動刀子。醫學院三年多的學習讓他能夠準確地找出,在身體的哪個部位扎刀子下去,扎到多深的位置,可以既疼得要死又無論如何都死不了。最初穿到他身體中的時候,胸前兩道新傷直疼得筱當場跪倒在地上,縮得像只蝦米一樣,淚流不止。
青年正常的外表之下,內里是個極端缺乏安全感的人。他的內心無力支撐起完整的人格,因此才會格外依賴他人,才會一再被人利用和欺騙。當他懼怕受到傷害的時候,他便會傷害自己。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設定也是筱當年沒能最終完成《Blues》的原因之一。每每想到走投無路的陸尋萬般無奈去找十年沒有聯繫的月川,又在月川家門外徘徊良久斟酌著到底該怎樣開口的場景,筱的大腦中除了巨大的空曠,什麼都沒有。
那是筱筆下的第一個人物,軟弱而卑微、無比渴望得到愛情的青年。他是真的把這個人當做自己的孩子,又或是,當做另一個自己。所以當時面對月川的侮辱,他才會那樣氣憤。
他是真的想給陸尋一個完整的happyending,給他一個騎著白馬的帥氣王子,為他斬斷一切的荊棘,為他驅散一切的惶惑,在故事的結尾,王子和小矮人自此過著幸福的生活。但筱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出,這個故事究竟該要怎樣發展下去,究竟有誰,能給這個青年帶來生命中最後的奇迹。
《Blues》是一本徹頭徹尾的失敗作。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筱養成了現在這種混吃等死得過且過的毛病。卻不想自己真的有寫作的才能,無聊中寫來的戲作《Fairyland》推向市場,竟然紅得發紫。
十年以來,他一共寫了九本作品,其中沒有一本讓他多費過一秒鐘的腦筋。那些故事好像都是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的大腦中,他所做的全部事情,只是敲敲鍵盤把它們寫出來。如果腳本寫作也需要天賦這種東西,筱覺得自己大概可以算是有天賦的人。至於那天賦是不是有用完的一天,到那一天又要怎麼辦,他從沒有想過。
十年以來,他雖然一直安安分分地活著,心裡卻始終在隱隱覺得,活著似乎還不如死了來得輕鬆安逸。讓他這種人為了能不能一直維持大神的地位而糾結,實在是沒可能的事。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有一天終於死了,死後卻還要遭這種罪受。
腹黑蘿莉雪夜姬誤打誤撞,給了他一個從頭再來,了結自己當年遺憾,把自己欠陸尋的那個happyending正式還給他的機會。然而相比之下,性格已經徹底扭曲的筱,現在只覺得這事麻煩得緊。
筱長長地嘆了口氣。
管他什麼HE不HE的,日子在哪還不都是要過下去。反正現在有月川罩著一個月之內不愁吃不愁住,先搬過去再說。
……就是在床上的問題,他必須得想個辦法解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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