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你的故事

第九十章

早上醫院裡面，迎接到了一位特別的男病人。

裴向南晚上一直不退燒，吃的退燒藥天快亮時候才上藥效，整個人就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季青檸一夜未睡，退燒以後拿著干毛巾又給他擦了擦，早上剛閉了會眼睛，他體溫又從三十六度七，燒到了三十九度二。

燒得這麼厲害，必須去醫院。

她給燒得直說胡話，嚷嚷著要去拿戒指的男人從床上拖了起來，這個倔驢是極其不配合她，自己拿了錢包和電話，還要馬上去拿戒指。

她以為他是想要去買，一邊給他披衣服一邊說這麼早都沒有開業的，他腳步虛得很，也許是高燒燒得有點糊塗，非說給她個驚喜，想抱著她轉兩圈結果兩個人都摔了床上，這混亂的一早上，真是夠了。

男人神神秘秘地，讓她開車到律師事務所，這麼早都還沒有上班，他不許她跟著，獨自一個人打開門，走了進去，大概能有不到半小時的功夫，才出來。季青檸在車上等得直不耐煩，生怕這個人再昏過去，還好他準時從事務所出來了，雖然臉色不好，但是腳步還算穩當，男人上車關上車門，回眸間都是笑意。

他變戲法一樣從背後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來，然後當著她的面打開，裡面果然是一對戒子，這個混賬玩意，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偷著買的，裴向南舉到她的面前，眼底全是笑意，還帶著絲絲的得意之色：「我量好尺寸的，你試試看怎麼樣？」

季青檸垂眸看了眼，戒指上面的小鑽石還閃著光，並不是她喜歡的樣式。

也就遲疑的兩三秒才伸手拿過去看，男人挑眉：「你不喜歡？」

他的音調都揚上去好幾個調調了，說實話她不是特別喜歡鑽戒，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能淺淺笑了，說喜歡。

伸手戴上，竟然也十分合適。

裴向南伸出手來，她難得配合他，也幫他戴了上去，然後趕緊開車帶他到醫院去。

幸虧到了醫院，大夫都嘖嘖稱奇，說他體溫都快破天際的高了，再燒，就燒出肺炎了，這邊給他掛著吊瓶，他就用另外一隻手不斷給朋友們打電話約見。

季青檸十分無語，瞧瞧她剛才答應了他什麼？

她答應他，晚上和他一起參加同學聚會，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把他們在一起的事情公知天下了，低頭看著戒指，她不由得伸手輕撫了下。

戒指本身的意義其實並不大，第一次結婚的時候，鄭宇買不起太貴的戒指，還是她自己買的對戒，就是特別簡單的兩個環，其實比起現在這個，她當時是有些歡喜有些雀躍的，因為出校門以後，終於有了一個自己的小家。

現在她什麼都有了，這些錦上添花的東西，就不那麼在意了。

相反裴向南似乎很有想帶她出去炫一炫的意思，不過也看在他還病著的份上，不計較了。

從醫院回到家裡，公司有事，她不得不把他扔在家裡，好在新請的保姆到了，還有人給他做口飯吃，不至於那麼可憐。

年底的時候總是特別忙，她一忙起來，又一頭扎進了公司。

人事部門把正在面試的新人簡歷都送了她的辦公室，她忙了大半天口乾舌燥，秘書給她倒了咖啡來，她一邊端起咖啡，一邊隨手翻翻，令季青檸很意外的是，裡面竟然還有康提的名字，他本人不應該是去美國了嗎？

她想都沒想，拿出手機來想給他打電話，想想還是不妥當。

從樓上乘坐電梯下到六樓，大廳里坐著一排年輕男女，有的拿著資料來回翻看，有的在左右聊天，有的低頭拿著手機刷屏，四下掃了一眼，並沒有看見康提。

她一身的合身小西服，西褲下是常穿的高跟鞋，走起路來噠噠地特別有節奏感。

應聘者不少，季青檸雙手插兜，走了過去。

有認出她來的工作人員站在一旁：「季總！」

本來就不怎麼鬧的大廳頓時安安靜靜的，她點頭，腳步不停，整個大廳就彷彿只剩下她輕輕的高跟鞋聲，一個站在窗口的男人，終於轉過了身來。

她長發披肩，一走一過帶過淡淡的馨香。

女人一揚眉，就撞了他的目光里。

她頓足，再走兩步到了他的面前，康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表情略呆，真是可氣又可笑，旁邊就是接待室，她讓人打開門，這就帶著他走了進去。

裡面空調似乎很熱的樣子，康提一進去就扯了下領帶，他今天穿得很正式，看著比實際年齡要大一點，青檸走在沙發前面回身坐下，她交疊起兩條腿，兩手在口袋裡面輕輕敲著自己的腿。

比起他在裴氏應聘而沒有去美國的事情，他更不敢相信她在這裡的事實。

他剛一坐下，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你怎麼在這裡？」

青檸揚起臉：「我去哪裡工作都是很正常的，反倒是你，不應該去美國了嗎？為什麼沒有去？」

她坐姿筆直，相反他卻低著頭，兩手放在膝蓋上面，略顯局促。

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康提抿唇：「我沒有去。」

青檸雙唇微動：「為什麼？那麼好的機會！」

他別開眼去，卻不看她：「一去就是三年，我不想浪費那麼多時間，想在本地找個工作，然後奮鬥也是一樣的。」

她真想扒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都長了什麼東西，這麼好的機會竟然不珍惜，跑到公司從基層開始，還說什麼奮鬥，簡直是荒謬得不能再荒謬了。

「你才多大，知道這三年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

「知道你還狡辯，什麼叫找個工作奮鬥也一樣的，那能一樣嗎？」

「……」

「到底為什麼？放棄了這麼好的機會？嗯？」

「三年的時間真的太長了，我怕等我回來，你早就結婚生子進行下一段感情去了……」

這一次輪到她無語。

他轉過臉來，清秀的臉上，竟然十分委屈：「季青檸，我知道說出來可能你不能相信，但是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你能等我一等嗎？等我再成熟一些，等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這段沒聯繫的時間裡，他想了很多事情。

包括他的未來，以及她的未來。

女人突然梗住了一樣，怔怔地看著他，康提似又懊惱，兩個人的□□都不一樣，距離何止是錢能填補的，可即便是錢，他也沒有。感情對於這樣的他來說，真的太過蒼白。他對她的依賴，無以言表，可承諾說出來，又是那樣的無力，無力到他只能看著她，希望她能夠相信，他是真心的。

但是，女人從口袋裡伸出了手，她的右手舉在了他的面前，上面那枚鑽戒看著十分的扎眼，他愣住了。

她抬眸看著他：「康提，我想你沒有明白，我永遠不會等你。」

他騰地站了起來：「你復婚了？」

當然沒有，季青檸嘆了口氣：「不是，還記得那個律師事務所的那個裴向南嗎？現在我結婚證上面，配偶的名字是他的。」

康提來回走了兩圈，狠狠地扯著領帶，到底是扯下來扔在了沙發上：「這算什麼這算什麼事啊！季青檸，難道真的是因為錢嗎？因為他有錢？因為他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她默然不語。

他眸色漸紅：「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

女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去，並不著惱，季青檸站了起來，她穿著高跟鞋和他差不多高，這張比她還年輕那麼多的年輕男人，或許對她的心意是真的，但是他也是真的太稚嫩了點，一點也沉不住氣。

她微微挑眉：「別傻了康提，你是男人，你必須有事業有錢，不然你拿什麼來維繫你的親情友情愛情以及婚姻？難道你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會是即使你窮困潦倒也願意和你在一起的嗎？那樣的生活又怎麼能幸福的呢？」

他臉色頓白，一把抓起了西服掛在了臂彎里：「所以，你就選了那個人，對嗎？」

青檸雙手插兜，又重新恢復了進門時的模樣：「我說的是現實，作為男人就應該懂得什麼是現實，什麼是真正應該追求的東西。至於我么，我不缺錢，雖然他開出的條件特別誘人，但並不全因為這個。」

這件事，她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

康提抬眸，女人笑：「所以別擔心我，我不過是有點好奇，裴向南下了這麼大的本，到底想幹什麼，你是不了解他的，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他為她眼底乍現的溫柔，而感到痛心：「那現在呢，他想幹什麼？你知道答案了？」

她從他身邊走過，瀟洒如初：「也許吧。」

晚上六點，季青檸開車準時到了ktv的門口。

裴向南早早站在路邊等她了，她遠遠看見他，不由恍惚，這個男人兜兜轉轉一大圈竟然又回到了她的身邊，真是奇妙。

昨天晚上，她忙著叫他吃藥，也沒注意他說的那個什麼在樓下等四個多小時，今天送走康提，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間想起了件事情，在她和裴向南分手以後，也曾見過那樣的背影，她站在樓上，看著他走遠。

走下車，男人迎上來牽住了她的手：「我朋友們都在，介紹給你認識。」

他走得不快，剛好配合著她的速度，季青檸抬眸，能看見他勾起的雙唇，感冒還沒好，裴向南臉色還很差，略有蒼白。

風很冷，可她心底卻很暖，彷彿有什麼東西就要破繭而出。

青檸突然頓足，拉住了他：「就那麼想公布我們的關係嗎？」

他看著她，眼底都是笑意：「當然。」

她揚眉：「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結婚了？」

男人唇邊笑意擴散：「想。」

交握在一起的兩隻手上，戒指閃著光亮，季青檸低頭看了一眼，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實話你求婚的方式不好，戒指也很醜，我們結婚這個事情，算個什麼事呢！現在外面也不知道多少人都傳著我的謠言，說我出-軌在先，離婚在後，為了錢釣了你這個大鑽石，你說就這樣的婚姻不管怎麼說，可能都不被外人看好。」

一聽她嘆氣，他眸色就漸暗了。這些話說得都是事實，的確求婚是拿合同協議砸的她，戒指也是偷偷去買的，兩個人結婚的時間似乎太快了，很多流言蜚語。

他抬眸：「你不願意的話……」

話未說完，女人已笑。

她雙手扳著他脖子令他微微欠身，一仰臉雙唇就將他的那些話都吞了進去。

裴向南簡直都懵了，可待他想再來糾纏，加深這個吻的時候，她卻後退一步放開了他。

四目相對，她笑得特別少女：「不過管別人說什麼，管別人怎麼看呢，你要是想公開的話，那就補辦一場婚禮，怎麼樣？」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男人一把抱住她，然後奪回了主動權，重新抱住了她。

——全世界都給你，我就有了全世界

「青檸，」

「嗯？」

「知道嗎？」

「什麼？」

「有個人特別特別愛你。」

「……」

「你知道么？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知道？嗯？」

「現在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