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千樹千重花

說話之時，師師捲起一道陰風，瞬間將楚牧托起，穿山過水也不知行出多少山林。

楚牧暗暗觀察，師師的陰風雖烈，但無陽和之氣，按照道籍記載，妖仙度過一重雷劫，神魂念頭之中便會帶上一絲陽和之氣。她應當還處在陰神境界。

師師捲起楚牧的一刻，發現楚牧不驚不顫，甚為欣賞。

「這讀書人果然有些膽識，不過就憑他那點本事就這麼甘信於我，也不怕我是妖魔鬼怪，一口吞吃了他？呵呵，不過我乃是絕代妖仙，自然不會吃他。」

穿過兩道劍峰，漸入群山幽處，腳下是一片河床漸漸陡峭，溪水也變得湍急。忽聽嘩嘩水響，轉過一道彎兒，前方現出六道瀑布，飛瓊濺玉，好似在兩岸懸崖上掛了六個水晶帘子；瀑布下白浪翻滾，咆哮如雷，連石塊也身不由己，跳脫飛濺。

師師呵呵一笑道：「到了！」

卻見前方根本就是山陡路險，後方亦是蠻荒叢林，哪裡有什麼居住之地。

楚牧心中一動，「一花一世界，道行修為高深之輩，能舉手破開空間，成就小千世界。莫非這瀑布後方也如那般，別有洞天？抑或是如同深谷水瀑之後的青蓮洞一般？」

不過他雖未言中，亦不遠矣。

穿過瀑布，進入一道峽谷。峽谷兩岸崖壁聳立，向內微凹，狀若扇貝，越往上去，越是狹窄；崖壁色彩奇特，瑩潤潤有珠玉之光，正巧一縷暮色斜掠入峽，照在壁上，反覆映射，一時間峽中流金溢彩，讓人眼花繚亂。

在這彩色小姑中行走一炷香功夫，楚牧不耐詢問道：「師師仙子，還有多遠？」

師師不滿道：「楚牧，不是說了么，直接叫我師師便可。」也不答他的問話。

數息之間，只見前方豁然開朗，溪水在山間匯聚成一個湖泊，湖邊青峰錯立，雲霧繚繞，數十隻白鶴唳聲清亮，在晚照中翩然往來。楚牧甚為驚奇，居然有如此仙境！

忽地聽見白鶴梅花深處，有女子唱歌：「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歌聲輕柔婉轉，催人斷腸，在群山中久久回蕩。

師師在前面是一個幽曠山谷外空地著陸，四周高峰環抱，峰頂接雲，無以借足，唯有谷底尚可行走。谷底皆為頁岩，亂石蒼松，參差不齊，石塊大者彷彿小山，小者不下萬鈞。

谷內綠樹如春，百花齊放。若不是看見遠處山峰之上還有白雪皚皚，楚牧都要疑惑天氣已到春夏了。楚牧已經見怪不怪了，問道：「這裡百花齊放，難道是人為么？」

師師得意道：「這可不是人為。你莫要小看這片花林，它卻是我山谷的護谷大陣，『千樹千重花』，乃是先輩遺留下來的，神秘莫測。如果不知道其中玄奧，一旦深入便會輕易喪身其中。」

楚牧聽了，不禁多留了一份心思，蓋因此次所來，也是與陣法有關。

一邊聽，一邊看，忽覺那些花林並非凝立不動，竟似在緩緩移動，雖然不易察覺，卻如天上星宿，無時無刻不在運轉，說話的工夫，前方一片雪白梨花已被一桃花林遮住。

師師見他瞧的認真，笑道：「你能瞧出來么？瞧出明白來，算你本事！」

楚牧皺了皺眉頭，道：「此等大陣千變萬化，依靠七星二十八宿方位排列，一入陣便如踏入萬載星空。既迷惑人心，又處處暗藏殺機，真乃奇陣也！沒想到世間既然還有如許天然陣勢，當真長了眼界。」

師師輕哼一聲，「算你有見識。」

可她還未得意完，便聽楚牧又道：「不過此陣亦有一處大缺陷……」

師師秀美輕凄，不忿道：「你能看出缺陷？」

楚牧不理她的挑釁，娓娓道來：「此陣依山伴水，陣源乃是依靠一處天然地脈，以地脈之氣驅動萬千變化。若是有歹人慾強破陣，只需以神力，堵塞這條地脈通道即可。」

師師張大了嘴巴，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陣源所在的？」

「這有何難？只不過是方與圓的關係。圓，一中同長也。算術之中便有割圓之術，園內接可割除正六邊形，十二二邊形等的每一邊長。割之再割，取其極限思想，總會查到那操縱方圓的一點中心。」

師師聽的糊裡糊塗，看楚牧的眼光也多出幾分異樣，「這便是算術？你方才說的那個道理，天下學算術的人都懂得么？」

楚牧一窒，含糊道：「這？恐怕不是都能想到……」

師師哦了一聲，心頭為找到能人而歡喜不已。她哪裡知道，如今天下算術之道已經淪為商賈庫藏計算之人，多被世人詬病是銅臭之人助其為虐之器。讀書之人便是學了，也多不精深，白白浪費古人花費心思去尋求算術究竟。

忽然前方捲起一陣花雨，一個綵衣女子落在前方。她美是美極，但全身上下透出一股狐媚之氣，與師師飄然出塵截然不同。雖然亦是陰神境界，但比之師師還有些差距。

「喲，師師妹妹。這就是你說的才子么？除了長得俊俏之外，也不過如此嘛。就他一個小小武士，就想破陣救出娘親？先讓姐姐試試他的斤兩。」

說罷，隨手一拿，一股旋風已經將楚牧卷上天空。楚牧直覺狐臭撲鼻，噁心欲吐，心中觀想青蓮，但覺一股清流直涌九泉，噁心之感立去。身子跟著一落，便往那千樹千重花陣中滾去。

「萬萬不可！」師師不想這姐姐一見面就要為難楚牧，一把沒拉住，頓時變了臉色，失聲驚叫。

楚牧落入陣中，腳下一點已經平穩站在土地之上。正待看清附近陣勢之時，忽地足下陡空，低頭一看，竟是萬丈深淵，不由大吃一驚，想要收足，但轉念之間，身子又似騰空而起，耳邊風聲呼嘯，眼前白雲翻飛，往下一看，只見群山巍巍，江河橫流，自己正如流星一般，飛也似的從天落下，空中罡風襲體，徹骨生寒；寒意方生，突又立在風雪之中，四野茫茫，只有雪舞風吟。

陡經此等變故，便是楚牧再怎麼震驚，亦是感到血冷如冰。發足狂奔，奔出不知多遠，地皮忽地震動，發出巨雷也似的悶響，剎那間，大地迸出一道裂縫，數百丈的火舌狂噴而出，熾烈無比。楚牧汗出如雨，心膽欲裂。

忽然景色又變，千樹千花之中出現無數衣衫單薄，美貌絕倫的婀娜女子，一個個拋眉擠眼，撩衣露肉。一時間，楚牧眼前儘是白花花一片乳浪臀山，直羞得面紅耳赤。

幻陣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