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功德

「周庄發生了可怕的怪事！」

不過短短數日，陽鎮上就傳遍了這個消息。

周庄作為陽鎮邊上最大的村莊之一，要是有些什麼怪事發生，自然就成為了鎮上人們討論的話題。

況且，這次的怪事當真是聳人聽聞――富豪一方的周家，竟然一夜之間全部人丁牲口全部死絕，而且據說鎮上衙門派去驗屍的忤作都嚇得逃了回來。

現在只要到陽鎮的隨便一家茶樓酒館，聽到的絕對都是關於這件怪事。而且越傳越邪乎，大家又害怕又按耐不住好奇。

有的說是流寇山賊作案，劫財之後還滅滿門，手段殘忍。有的說是這周家先前的家主周富貴滿門死的奇怪，回來索命。還有的說是山精鬼魅一類，出來吃人精血······

總之白天還罷了，一到了夜間，陽鎮的家家戶戶全都把門戶關的嚴嚴實實。有的人家換了嶄新的門神，有的人家擺上了香爐供奉起了各路神仙，還有的大戶人家，請來了陽鎮邊上唯一一個寺廟的和尚，狠狠做了幾次法事驅邪。

這一日，天大晴，陽鎮外的官道上，走來了兩個道士。

一個是男道士，另外一個也是男道士。

當先那個四十左右年紀，仙風道骨的模樣，就是太消瘦了一點。身上的道袍被風吹起來的時候，如同掛在一個晾衣服的竹竿上似的。

後面一點那個三十齣頭，略胖，臉上還帶點驚恐的神色。

「我說，師兄······」那個略胖的道人舔了舔嘴唇后說道：「我們也就是下山行點善事，積攢點功德。那個什麼周庄的怪事，我看不像一般的山精鬼魅所為，咱們還是別去看了。」

被稱做師兄的道士臉上有點不屑，說道：「你懂得什麼，千年之前正道一戰，天下妖邪早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如今朗朗乾坤，我們又是天下正道核心的蜀山門派，如何能對這種妖孽之事袖手旁觀？你少羅嗦，我自有主張。」

略胖道士嘀咕了幾句，雖然聲音不大，但是估計內容不是什麼他師兄愛聽的。被瞪了一眼之後，只得老老實實的繼續跟著上路。

陽鎮到周庄，可以走大路，也可以走水道。這裡畢竟是魚米之鄉，水鄉情調十足。兩道人租了個烏篷船，半天的時光就到了周庄。

過去是農夫往來的周庄，如今晃眼一看，到處都沒什麼人煙。但凡是腿腳還能動彈的莊戶，早就作鳥獸散，投奔外地的親戚去了。

兩個道人向船家打聽清楚了周家所在，就徒步走了過去。

雖然日頭比較大，但是兩個道人倒也沒有出半點汗，也不見什麼旅途勞頓的模樣。

官府的人早就不在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周家大院，還有大堂以及旁邊房間放滿的棺材。就算是光天化日的，這種陰森森毫無活氣的跡象，還是讓兩個道人心中吃了一驚。

略胖道人躲在他師兄身後四處張望，看了一會乍舌說道：「好傢夥，當真是雞犬不留。就連苗圃裡面的花草，也全都沒了生氣······啊！誰，誰在那裡！」

略胖道人聽到大堂裡面有一點異響，嚇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他師兄倒是沉穩的多，隨手一揮，一道勁風就將那大堂的門給卷開。

一個蓬頭垢面的叫花子有點獃獃的坐在棺材堆中間，手裡拿著一個已經發霉的饅頭。看到兩個道人站在庭院中間，他視線的焦距卻彷彿越過了兩人，沒有半點反應。

略胖道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下來，對他師兄說道：「師兄，這個應該就是那些人所說的瘋叫花子了。那個出事的豪雨之夜，可能這個叫花子看到了什麼，結果被嚇瘋了。他倒是運氣好，竟然沒有被殺死。」

消瘦道人點點頭，然後有點不忍的看了一下瘋叫花子手裡那個發霉的饅頭，邊緣上竟然還有一圈牙印。

「真是作孽······」消瘦道人從隨身布兜裡面拿出一個餅子，慢慢走了過去，想放在這個叫花子手裡，又怕驚動了他。

不過道人的擔心看來是多餘的，這個瘋叫花子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這麼獃獃的看著道人走過來，然後拿走他手裡發霉的饅頭，放下了那個餅子。

搖了搖頭，消瘦道人正想走開，突然卻發現了什麼的樣子，嘴裡輕輕的「咦？」了一聲。

道人的手一下子抓住了那個乞丐的手腕，竟然也不嫌那乞丐臟臭，直接就拿到了眼前端詳起來。

過了好一陣，道人又將手指搭在乞丐手腕間，探了一下他脈搏。然後翻起乞丐的頭髮，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那乞丐當真是又瘋又呆，任憑道人擺布，硬是沒動一下身子。

略胖道人看不下去了，在庭院中發聲說道：「師兄，這個瘋叫花子有什麼好看的。看他呆成這樣，要問也肯定問不出什麼來的。這裡陰森的很，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消瘦道人卻是搖搖頭道：「師弟，難道你忘了我們出來的目的嗎？他雖然是一個瘋子，但是，如果我們不管的話，還算什麼修真門派。你看看，他的骨骼還算特殊，不如我們先將它帶回鎮上。

如果他要真是一個瘋子的話，我們就給他些銀兩，讓他自己求生。如果他要不瘋，沒有外別那些人說的那樣的話，我們就帶他上蜀山，也算是積功德！」

「你怎麼說，就怎麼做了，誰讓你是師兄那！」略胖道人倒是很乾脆的應道，卻不屑於什麼骨骼獨特的理由。

沒有再多言語，消瘦道人直接架起叫花子，三人消失在周庄的範圍內。

夜裡，兩個道人把這個叫花子帶到了陽鎮。兩人猶豫了一番，終於咬著牙沒有進入那些什麼樓什麼館的燈紅酒綠門口有姑娘搖手帕的地方，來到了一個位置相對偏僻的小客棧。

花了一些小錢，本來就是窮人家出身的店小二給叫花子玩命似的刷了好幾個風呂的熱水。據說前面幾桶，直接拿去當墨汁都不算掉份。至於換下來的那些衣服，夥計們是用木棍挑著丟到外面垃圾堆裡面去的。

收拾乾淨之後，兩個道人發現這個瘋叫花子倒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明顯很多年沒有整理過的長得雜草似的頭髮比較礙眼，而且人也神情獃滯，雙眼無神。

不過呆是呆了點，瘋叫花子飯量卻相當驚人。兩個道人才吃了半碗米飯，桌上剩下的半桶飯和三葷兩素的菜就宣布見底了。眼看著繼續點菜也不是辦法，兩人索性直接叫店小二上了一大籠肉包子，總算是應付掉了晚飯。

吃飽喝足了，兩個道士開始嘗試看看能不能跟這個瘋叫花子溝通――當真是瘋的徹底了，那修行就無從談起了。

瘋子都能成為修行者，其他正常人還不都該撞牆撞死。

「我叫紫風道人，他是尚陽道人，我們是蜀山的修道者。」仙風道骨的消瘦道人坐在叫花子面前溫和的說道：「我們看你無家可歸，也討不到食吃，準備帶你去蜀山。那裡都是好人，天下最好的人，你不會挨餓受凍，你願意嗎？」

紫風道人和尚陽道人緊張的看著叫花子，只見叫花子木然的點點頭，兩人頓時大喜――還不算瘋到家，有戲！

尚陽道人一張略胖的臉，笑起來絕對比最和善的掌柜還要親切：「好好好，那現在你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流落到這裡當了乞丐？」

「周青雲。」

尚陽道人眼睛一亮：「你叫周青雲是吧？好好好，你是怎麼到這裡當了乞丐的，你原來的家鄉在哪裡？」

「周青雲。」

「······我們知道你叫周青雲了，你原先的家鄉在哪裡，你記得自己多大了嗎？」

「周青雲。」

紫風道人和尚陽道人無奈的對望一下，能夠知道自己的名字，那麼，便證明這個叫花子不是瘋了。

只要是沒瘋，那麼，只要回到蜀山，相信，憑藉著門內強者的手段，絕對能夠治好周青雲。

當下兩人只得安排周青雲去睡下，然後就在隔壁房間打坐調息，等待天亮上路。

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客棧外面的垃圾堆里，突然傳來了如同老鼠躥動一般的聲音。

沒有人能夠在夜色中看到，一堆絲線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悄悄鑽進了客棧裡面。這些絲線目標很明確，直接順著牆壁爬到了周青雲的屋子裡面，然後在周青雲身上重新組成了那件奇怪的衣服。

周青雲閉著眼睛，彷彿是睡著的模樣。只是當他手下意識的在身上摸了一下之後，睡夢中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時而微笑，時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