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灶煙輕香不變

竹灶煙輕香不變

林間的晨風帶著潮濕的木香輕拂鼻翼,油亮的綠葉承載不了飽滿的露珠,任其珍珠般優雅滑落,有飛鳥撲扇開羽翅在起伏連綿的翠海碧濤中遨遊。

黃色的小花搖擺著金盞般的花萼潮水一般從山頂流瀉而下,鋪滿了半個山坡。狸貓站在我的身邊,欣喜純粹的目光停留在了某片淺黃如鵝毛的花瓣頂端,上面棲息著一隻紫色的蝴蝶,張翕著蝶翼,躍躍欲飛。

而我,穿過層層花朵,將目光停留在了匍匐花下狀如倒卵、莖帶淡紫的連綿綠葉上。

花翡曾說:「馬齒莧,性屬寒滑,涼血益血,可疾去身輕,散血消腫、解毒通淋。」他還說:「食之過多,有利腸滑胎之弊。」

利腸滑胎……的eb

卻為何我背著眾人一連數日食之卻半分效果全無?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棲身在這百毒不侵的身子里!

右腰側憑空多出的那朵雪花一夜之間將我桎梏在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從雪域皇宮中那對如妖似魔的紫晶眸停留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便知無望完璧而歸,但亦不曾料到竟要負載那惡毒的血脈……

子夏飄雪!……那日醉酒……

我站在起風的山頂,腳下是黝黝的山坳,幾抹鮮艷的色彩隱約其間,望月族的姑娘小夥子們正忙碌著採收節茶,嘹亮動人的茶歌應和對答,男聲熱情奔放,女聲悅耳清脆,綿綿渺渺地傳遞著戀人間纏綿美麗的愛意。的18

似乎,所有美好的事物總離我一步之遙……

我往前跨了一步。

突然,身後一個強勁的力道兀然將我卷回,我往後一跌,落在了一個急促起伏的胸膛上,狸貓緊鎖著我的眼睛,鳳目里有著深深的恐懼,緊箍我腰際的手彷彿不能剋制一般簌簌戰慄,似乎我適才危險的動作將他記憶中某個最駭人的恐慌被喚醒了,強烈地不安著。

「安……安……安……」他失魂般反反覆復說著一個字,將我越摟越緊,眼中深深的懼怕惹人生疼。我慌亂地撫上他的臉,「不怕,不怕,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卻不管我如何溫言撫慰,他仍舊不能剋制地顫抖著,眼睛沒有焦距地停留在虛空的某一點,彷彿正目睹著一場腥風血雨,驚懼恐慌,無助脆弱。

我深深地譴責著自己,抱著他的頭攬入懷中,輕言軟語地安撫他,「不怕不怕,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是要跳下去,我只是想湊近點聽清他們唱什麼。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好嗎?狸貓不怕,你看,我現在好好的呀,我永遠都不離開你永遠陪著你,好不好?」

他卻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完全不能在我的三言兩語中平靜下來,失神地緊抿著唇,臉色蒼白血色盡褪。

我心疼地親吻著他的額頭,抱著他輕輕搖晃,在他耳邊低低地哼著安神的曲子,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他在我的曲調中慢慢地呼吸平穩,眼睛慢慢地褪去血色。

夜裡他睡得極不安穩,只要我稍微一動,他便會迅地睜開眼睛,我握緊他的手將他送入睡夢中,卻彷彿在睡夢中也是動蕩的,他的眉頭緊鎖,閉上的眼皮輕輕地跳動著,顯示他正處在夢魘纏繞中,我偎入他的懷裡和他相互傳遞著體溫,方才讓他眉頭漸漸舒緩。

第二天醒來后他卻又恢復了孩童般乾淨的眼神,在絨毛般的陽光中對著我淺笑,彷彿從不曾有過昨日的驚怕和恐慌。果然和孩子一樣,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睡一覺,天大的事情也可以拋到一邊去。還是做孩子來得幸福快樂。整個世界在他的眼中都充滿了新鮮和樂趣,一片草一朵花一隻鳥……所有這些成*人熟視無睹的東西都可以讓孩子般的他驚喜上一陣子,每天都有一片新奇等待著去開。

他把玩著我的臉頰,將我的臉扯來扯去,卻似乎怎麼弄都擺弄不出他滿意地弧度,最後,他有些不耐煩地拋開我的手將注意力轉移到邊上的花花草草上,毫不憐香惜玉地拔起一棵迎風搖擺的狗尾巴草,他拉過我的手,將草放在了我的手心,毛茸茸的草尾巴掃過登時穿過一個激靈,我吃癢地一下將手縮回,他卻似乎像現新大6般一下玩心大起,一隻手拽牢我的手不讓我縮回,另一隻手拿著那狗尾巴草一遍又一遍來回刷撓著我的手心,那是我全身的大癢穴,這樣的刺激讓我不能剋制地大笑不停,連連討饒,「快點放開我,快……哈哈……快放開……我……哈哈……」

直到我笑得全身癱軟無力地彎下腰,他才放過對我的折磨將我抱進懷裡,大笑耗盡了我全身的氣力,呼吸的頻率也混亂了,我急促地喘息著汲取氧氣,下一秒卻被一片溫暖柔軟的唇含住了,似乎那夜之後他便愛上了親吻這個遊戲,只要一有機會便吻住我的雙唇又吮又吸,像對待一個好吃的果子。

我閉上眼,享受這柔軟的宜風……

遠處山坡上傳來一陣悠揚的茶歌。

「安安,安安。」狸貓似乎受了那歌聲的吸引,放開我的唇,開心地拉著我想要去一探究竟。

我看著他的笑靨幾分失神,不知自己還可以享受這不染塵埃的笑容多少日子。雖然他已不再是那個深愛著我的他,但是他如今這般依賴著我,全身心地信任於我,和我形影不離,亦讓我覺得快樂而滿足。若等他哪日心智全然恢復后,說不定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不屑……一個**於他國妖王的皇后,一個孕育著敵國血脈的女子……那時,他將怎樣看待於我?將怎樣處置於我?我連想像的勇氣都沒有……

亂世紛爭已將我傾軋得支離破碎……可不可以讓我像他一樣學作一個無憂的孩子,在這浮生的縫隙里偷一瞬的快樂?我的要求不多,只要那麼幾十天或許十幾天甚至幾天也可以,拋開所有的煩憂困擾,不問世事,與他攜手戲溪、並肩採茶,讓我為他洗手作羹湯、織布縫紗衣。

我藏在自己的龜殼裡,阿Q著,並快樂著……

狸貓牽著我的手在一片清雅的茶香中穿梭,想要找尋方才那明媚的歌聲,我奔跑著跟在他身後,風吹起我頭上的銀飾,清脆作響,兩人的衣擺在風中糾纏掠過半人高的茶樹,帶下幾片翠綠亮的茶葉,葉片飛舞著隨著我們奔跑劃過的氣流相互追逐。

一角緋紅色的衣裳探出頭來,在起伏的碧濤中分外醒目,泄露了歌者的蹤影,不知道會是誰呢?族裡的姑娘多半喜歡穿五彩色,只有八米的姐姐秋子喜歡單色的衣服,或許會是她。我豎起食指放在唇邊,朝狸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便躡手躡腳地拉著他繞過那棵茶樹,想要突然出現嚇唬秋子一下。

卻在看清灌木掩映中的春色后尷尬地石化在原地。

一個身著望月族藏青色求偶褂的小夥子正背對著我們將秋子抱在懷中,兩人半卧著倚靠茶樹,均是衣裳半褪。秋子臉如朝霞,頭略有凌亂,香肩半露一側,半閉著眼睛動情地和戀人交換著熱吻,而那小伙的手亦情不自禁地攀上了秋子的……

一陣窘迫的熱燙急地攀上我的臉頰,趁他們還未看見我們,我轉頭便要拉著狸貓離開,卻見狸貓好奇地盯著眼前活色生香的場景,困惑地「咦?」了一聲。

「啊!」「呀!」身後傳來兩聲男女重唱般的驚呼聲。

我大窘,低頭拉著狸貓飛奔著逃離現場。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這麼快,狸貓跟著我停下腳步時竟也有幾分喘息,我就更不用說了,一陣奔跑讓我的胃有些不舒服,我放開狸貓的手,用雙手撐著膝蓋半彎下腰急劇地咳嗽著,胃裡隱隱的泛酸一路蔓延至嗓子,難受至極。

「安薇,你怎麼了?」巧娜放下手中的舂茶瓦盆,咋呼著朝我跑過來。巧阿爸正巧也在,看著我頗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可以這樣急跑的。黎,你是她的丈夫,也該多照顧著她和腹中的孩子。」轉頭看向我身邊的狸貓,巧阿爸鄭重地囑咐他,似乎忘了狸貓心智盡失。巧阿爸習慣喚他『黎』,或許這樣比較容易叫。

出乎我意料的是,狸貓卻彷彿聽懂了他的話,伸手將我扶起靠在他懷中,一下一下輕拍著我的背,似乎要幫我順氣,讓我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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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靡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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