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們都說她是紅顏禍水
自從皇上登基之後,皇宮中好久都沒有舉行過隆重的宮宴,大紅燈籠高掛,新鮮花卉鋪展,到處都浸透著喜氣。
這一天極其熱鬧。
「公主,你說這個白色的襦裙好看還是紅色的曲裾比較好?」雙兒手舉著兩件裙衫,笑得合不攏嘴。
「白色。」頓了頓,她改口道:「還是把紅色的留下吧。」再怎麼遮掩也掩飾不住身材,說不定穿白色還會惹人譏笑。
她是榮華公主,是天辰最尊寵的公主。
以前是,現在也要是!
雙兒把襦裙放在床上,走過來為她穿上。
紅衣似火,肌膚勝雪,為她再添一股妖嬈之色,曲裾更是貼著她的身形而下,只一眼便叫人血脈沸騰。
「公主真美!」雙兒讚賞道,「不過這兩件都沒有我們在雲曦宮的衣服好看。」
慕錦華一滯,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住口。」嗖的起身,甩掉了手上的雲梳,驚得雙兒連忙跪下。
「公主,奴婢錯了。」
慕錦華恨鐵不成鋼,努力壓住自己的怒氣,厲聲警告她,「雙兒,這是天辰!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我立馬安排你出宮去。」
雙兒紅了眼,拉住了她的褲腿,「公主,奴婢錯了,奴婢不該提起這些的。奴婢保證不會了,公主不要送奴婢走,奴婢就算是死也不會離開公主的。」
她還是心軟了,俯身扶起來她,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聲音也溫和下來,「雙兒,我們不能出錯。如果讓人知道,我們回來還有什麼意義?」
雙兒後悔不迭,「奴婢明白,只是心疼公主,怕是再也找不到那樣疼寵公主的人了。」
「阿雲。」她的胸口一揪,訕訕的鬆了手,「雙兒,我不要再做花瓶了,我要變得強大,才能保護愛我的人。」
「公主……」
雙兒還要說什麼,外面傳來了孫永福的敲門聲,「公主,皇上遣了人過來,問您還需要什麼?」
慕錦華收斂了神色,平靜了心緒,問道:「宴會開始了嗎?」
「已經開始了,皇上就等著公主一同過去。」
她轉身對著銅鏡整了整髮鬢,對雙兒道:「走吧。」
遠遠的,就能聽到宴會上傳來的絲竹聲。宮廷樂官還是當初的樂官,想必歌舞還是當初的歌舞,和一年前沒什麼不同。
不,還是有區別的,晚煙不就是從一個舞姬成了如今的晚夫人了么?
「公主,皇上在那裡。」雙兒小聲道。
她才回過神來,看過去,燈火間那一道明黃之色格外的明顯,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皇上,榮華公主來了。」錢公公提醒道。
慕玄燁上前走了幾步,看她漸漸邁入了光影里,心底大震,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榮華?
他的妹妹?
慕錦華!
稍稍一瞬,他便斂好了情緒,只是目光深深的沉了下來。「華兒。」
他在疏遠她。慕錦華一頓,揚起了笑臉,「皇兄。」她故意站在他的面前,轉了一圈,得意洋洋的挑起了秀眉,「怎麼樣,好看吧?我想母后當年一定也是這樣的驚艷。」
慕玄燁不答話,口角卻柔和了許多。
她站定,狀似無意的道:「我一路而來看見許多海棠開得正艷,可是卻沒有看見一株建蘭。我還在慶幸,好在此次宴會是在晚上,否則又免不了被那些酸溜溜的才子們作詩譏諷笑海棠庸俗了。」
「華兒。」慕玄燁的臉色十分難看,尷尬僵在了臉上。
慕錦華挽住了他的手臂,眨了眨眼,「海棠也想要當建蘭,可是偏偏上天讓它成了海棠,所以它努力成了白色海棠。不過啊,再美的花也需要太陽才能長得好,看得見。」
慕玄燁這才笑了出來,點了點她的鼻頭,「無論海棠是什麼顏色,她永遠都是這宮中最耀眼的花,皇兄絕對不會讓它敗色的。」
「皇上,該進去了。」錢公公說道。
「華兒,朕一定要他們好好看看,天辰的榮華公主,一直都是極盡尊寵的。」慕玄燁宣布。這也是父皇也母后最大的心愿,他在心底默道。
錢公公適時對著裡面喊道:「皇上駕到,榮華公主駕到——」
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人都轉過頭來。
一個是登基一年的年輕帝王,手握天下人的生殺大權。
一個是失蹤一年流言詬病滿身的榮華公主,一回京就攪亂上京。
這一次宴會目的究竟何在?
無人得知,可是當兩人走進大殿的時候,那一刻,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該怎麼形容她的美?
狐媚?妖媚?
都不是。
有沒有見過雪山頂上的紅色雪蓮?紅得嬌艷,紅得滴血,紅得張揚,連白雪都浸透著它的幽香,滿心排斥。
但是血蓮就是血蓮,它不是雪蓮,它魅惑而與世不搭,只看一眼便忘不掉,始終對它魂牽夢繞。
慕錦華在大殿上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大殿最靠前的桌前。
那個人,他今日穿了黑色的錦袍,用金線綉了一條大蟒,一雙蛇眼正好在胸前,讓人不敢直視。
她移開眼,正好對上他的視線,眸子里滿是不贊成。再把目光移上一點,看見他的眉頭擠在一起。
心口驀然一疼,卻沒有想象中的痛。
**,又撞進另一道探究的視線里,晚煙正噙著笑看她。
華服,高髻,她已經從一個低賤的舞姬蛻變成了京中的貴婦人,雍容華貴。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手心掐出了紅痕。
行禮、落座。
慕錦華的位置在左手邊第一個,正巧在傅長宵對面。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那一道緊緊追隨的目光。
雙兒手一抖,差點就把酒給倒了出來。
「放下吧。」慕錦華道。
「公主,我……」雙兒把酒杯放下,那種目光彷彿要把人給看穿,不禁心底發麻。「他一直在看你。」
慕錦華不悅道:「做好自己的事。」
雙兒這才停口,站到了後面。
宴會繼續開始,琴聲糜糜,再好看的舞也比不上宴席前座的紅衣女子。
只聽砰的一聲,斜對面忽然有人拍桌而起,「皇上,老臣有話要說。」他走出了席位來到殿中,儘管如此匆忙,身下的衣擺卻沒有多大的幅度,腰板挺得很直。
絲竹聲漸漸停了下來,大部分的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晚煙對她抬了抬酒杯,神色間滿是好奇。
她早已學會了不動聲色,捻了一塊糕點放進了紅唇中。一樣的綠豆糕,不同的人掌廚卻有不同的味道。
他走進一些,慕錦華注意到他的衣服幾乎沒有褶皺,稍稍蹙眉,這個人肯定固守禮教,好聽些是做事一板一眼,通俗講師迂腐。
不出所料,這人看都不看她一眼,下巴揚得極高,對她極其厭惡。「皇上,老臣認為,不該舉辦這場宴會。」
他乃兩朝元老,內閣大學士閆正,連皇上都敬他三分。
他倒是直言不諱對她的厭惡。
慕錦華嘴角一彎,她倒是喜歡這個老傢伙,至少他對天辰,對皇兄是真誠的。
此言一出,周圍徹底安靜下來。
「自古紅顏禍水,前有南武襄王,後有越冀青帝,玉竹、蕪妃哪一個不是禍世妖狐,弄得民不聊生。還請聖上明鑒。」
慕錦華噗嗤一聲,把綠豆糕給吐了出來,輕笑出聲。拿她和玉竹、蕪妃相比,實在是太高看她了。
閆正*須顫了顫,「公主有何高見?」
面對眾人幸災樂禍的表情,慕錦華慢慢答道:「本宮覺得大人說的不對,枉大人學富五車,本宮心中甚為惋惜。」
「哪裡不對?」閆正挺起了胸脯,像一隻進入戰鬥的公雞,「老臣懷疑,公主不會是他人假扮的吧?」
畢竟一個人年前年後不一樣,很難讓人信服。
從始至終,傅長宵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口怨懟堵在了心口難以下咽。她靈機一動,「大人這更是冤枉本宮了,是不是真人,攝政王不是最清楚嗎?我能回宮,還得感謝攝政王才是。」順理成章的把球踢了過去。
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傅長宵挑了挑眉,「榮華公主的確是本王找回來的。」他的一雙鷹眸緊盯著她,讓她的視線藏無可藏,口角微動,似笑非笑。
她便索性迎上了他的視線,卻是對閆正道:「玉竹、蕪妃個個都是天下絕色,榮華慚愧不敢與二人比稱。前有天辰南棠玥,後有陳國允**,更有淏元曾后,本宮何德何能堪當這第一美?」
抿了一口果酒,她繼續道:「玉竹、蕪妃生於教坊、民間,本宮身上流著皇室正統血脈,承繼的是先皇先後之貌,還請大人慎言。」
狀似無意的瞥了晚煙一眼,稍稍揚起了下巴。
她是榮華公主,二她只是舞姬,不屑於與她爭奪。
玉手輕握酒樽,仰頭一口飲進,眼角的流光不知震懾了多少人的心魂。
雙兒臉上也展現了笑意,她知道,公主這一刻是真正的快樂的。
「這……」閆正被堵,噗通跪了下來,「皇上,老臣失言了。」
慕玄燁嗔怪的看了慕錦華一眼,琥珀色的眼裡盛滿了柔和。「愛卿正義直言沒有錯,只是榮華乃是朕一母同胞的妹妹,還望各位愛卿不要再犯此等錯誤了。起來吧,別壞了今日的雅興了。」
閆正滿臉愧色,只能退回了宴席。
鬧劇一出,眾人對慕錦華不禁多了一分敬意和獻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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