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145章 不速之客

在秦驍的手拍上肩頭的時候，劉一刀下意識地想要躲閃，但是卻沒躲開。

那隻手甫一接觸他的肩膀，劉一刀的臉色就變了——不僅因為那讓他躲不開的速度和軌跡，更因為那沉重如山嶽的力道。這力道是陰柔的，隱而不發，卻從肩膀處傳遍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讓他整個人矮了半寸。

劉一刀的腳跟在打顫，艱難地維持著站姿，才不至於顯露醜態。

此刻的他毫不懷疑，如果肩膀上的這隻手稍一發力，自己將會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拍成肉餅……

「很好。」

幸而，不知不覺地給了一個威懾以後，秦驍的手很快離開了劉一刀的肩膀。

像是劉一刀這樣的人，進入主神空間前就是個亡命之徒，成為輪迴者后則變本加厲，兇殘指數直線上升。能夠用拳頭講的道理，他絕不會用嘴巴。

要懾服這樣的傢伙，除了拳頭比他的更大，心比他更狠，沒有別的辦法。而且就算收服了，也只是暫時的，得要時常敲打一下，才能防止其生出些不該有的念頭。

「……那事情就這樣定了。誰還有意見嗎？」

秦驍淡淡地環視一圈，接觸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偏臉或是低頭，沒有一人發出聲音。連黑鴉會的會長都表現出了畏服，稍微有點兒眼力介的，也知道不該在這時候說話。

於是，一場鬧劇就這樣虎頭蛇尾地收場了。直到最後，很多輪迴者都還一頭霧水，明明準備好了大幹一場，怎麼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完事兒了？

沒有人給他們解釋。

「哎，我忽然有點兒後悔把你叫過來了……」

人群逐漸散去，塔里木走到秦驍身邊，一張臉擰成了苦瓜。

「怎麼說？」

「招人恨了！」

塔里木說著瞟了一眼劉一刀等人的方向，後者立刻回以「你小子走著瞧」的憤恨眼神。在秦驍順著看過去時，他們又紛紛轉移了目光。

不過他也猜得到怎麼回事兒——對他不滿的人不敢找他的麻煩，而把他帶過來的塔里木，就成了敵視和泄憤的對象。

「要不我去把他們都揍一頓？揍一頓就老實了。」秦驍半開玩笑地說。

金髮少年連忙擺了擺手：「別，千萬別。那樣我可要連睡覺都不安穩了！」

「哈哈……」

秦驍難得地暢笑起來，似乎心情很不錯。在這個世界也呆了好些天，來到異界的新鮮感早就沒了，他只希望早點兒解決掉這邊的事情，回到地球上去。

很多輪迴者應該也是這樣的想法。到目前為止，他們幹得還不錯……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幫了大忙。謝謝你。」塔里木一臉認真地說道。

「不客氣。」畢竟這也符合我的利益。秦驍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塔里木忽然問道，「現在你們那邊的領軍人也確定下來了，再整合一下人員、統籌一下戰術，就能發動對秘法之都艾赫辛的總攻……過不了幾天的。你會留下來幫忙，對吧？」

秦驍沒有接話。

他剛從薇拉那兒得到了開門的咒法，正想找機會試驗一下，如果跟隨著這些輪迴者，恐怕多有不便。

但是反過來說，等他們進攻秘法之都的時候，星空議會的高層不可能不出現。那會兒說不定更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畢竟他現在空有咒法，沒有另外九個配合施法的人，也是沒有用的。至於說要找這樣的九個人，短時間內基本不可能——連薇拉都施展不出來的法術，換了其他普通的黑袍法師，更加不能了。

所以，最現實的還是找到原來的施法人選——那些核心議員。

就在秦驍權衡再三，準備答應塔里木留下來時，腦海中響起的一個聲音卻讓他瞬間改變了主意。那是他留在法師塔里的一張緊急傳訊符，可以直接聯繫到他的意識，此刻他的意識中就傳來了西奧多的聲音——

「導師！您快回來！有人……入侵……啊……」

聲音很快就斷了。

秦驍皺了皺眉。他留給西奧多的可不是什麼假冒偽劣產品，正常使用的話，通訊時間至少能有兩分鐘，不論距離多遠。現在忽然中斷，多半是有人在那邊掐斷了聯繫。

這麼說，有入侵者的事情恐怕是真的了。

「塔里木，我要走了。」

「……啊？」

「下會見。」

「喂，等等……哎——人呢？」

塔里木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秦驍的身影忽然憑空消失了，他頓時傻了眼。下一刻，他頓時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秦驍這說走就走了，黑鴉會的輪迴者誰來鎮壓？萬一他們又反悔了怎麼辦！

而此刻，秦驍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百丈高空之上，是聽不見塔里木心中的哀嚎了。

縱然以他的能力，要一瞬間從海邊的阿里塔姆，回到位於大陸中心的艾赫辛，也是不可能的。

空間轉移除了考驗精神強度和肉體的耐受力，還涉及到對世界的規則掌控——偏巧在這個世界，他的規則解析度還差最後那麼一點點兒。所以，秦驍只能用飛行加短距離瞬移的方法，儘可能快地趕回去。

之所以這麼著急，並非因為在意法師塔里人員的安全——事實上，那兒就只有一個學徒和一隻貓——而是在意那個「入侵者」。

若他想得不錯，這名不速之客很可能就是他一直想找的核心議員。

因為，上次一起來了三個黑袍法師，卻都死於非命。只要星空議會的人不是笨蛋，就不會再派一個普通黑袍來送死了。

只見秦驍的身體像一道白線劃破長空，超越音速的速度甚至激起了一團團音爆雲，如楔形的棉絮。在他飛過好一會兒以後，強烈的音波才到達地面，如同狂風般把原野犁了一遍，還震塌了一座倒霉的法師塔……

在很多很多年以後，這次災難事件被永恆神教描繪為一件「神跡」——是永恆主神藉此向大地上的生靈發出警兆，要懲罰法師們的不敬。

而就在「神跡」發生之後不久，秘法之都艾赫辛就遭遇了淪陷，法師們的數千年統治被徹底終結。因此，很多人都對「神跡」深信不疑。

當然，這些現在的秦驍是不知道了。

他只是在單純地在趕路而已……

……

「西奧多……你是叫西奧多，對吧？年輕人。」

「是的，殿……殿下……」

「呵，不要緊張。」

法師塔的高層露台上，一名身穿黑袍的少年正倚在欄杆上，凝視著天邊的夕陽。金紅色的餘暉灑落在他白皙而精緻的臉上，顯出一種近乎神聖的光芒。

他的容顏稚氣未脫，眼眸中卻沉澱著一種不屬於孩童的深邃睿智。以至於他管西奧多叫「年輕人」時，並不顯得老氣橫秋，反而理所當然。

而在露台的角落處，西奧多戰戰兢兢地站著，懷裡抱著躁動不安的黑貓。

黑貓的焦躁或許來自直覺。西奧多的惶恐卻是來自那少年人黑袍上的金邊——分別鑲嵌在袖口和衣擺處，在黃昏下顯得分外耀眼。

作為法師，幾乎沒有誰不了解這種打扮代表的意義。即使法師學徒也是一樣。

「……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小傢伙。」

黑袍少年忽然轉過頭來，微微一笑，「畢竟你還有利用的價值。」

「……」

聞言，西奧多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惶恐。

能夠與一位核心議員直接對話，還得到其的「賞識」，恐怕是無數法師學徒求之不得的事兒。然而，此刻得到這份待遇的西奧多，卻只想著讓自家導師趕快回來，解決這個尷尬的局面……

真的能解決嗎？

西奧多心裡「咯噔」一聲，忽然對導師沒了信心。這可是一位核心議員殿下呀！

而且，明顯是來找茬的……

「那……那個……尊敬的約吉殿下，能不能告訴我……您找阿魯恩導師有什麼事情嗎？」過了一會兒，西奧多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名為約吉的少年臉上泛起溫和的笑容，說話的語氣卻如死水般沉靜：「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對、對不起……」

西奧多縮了縮脖子。他感覺自己快要哭了。

「說起來……」

但他不敢說話時，約吉卻偏偏問了，「這座法師塔，近期遭受過什麼破壞嗎？」

「是……是的，前不久有一群神眷者前來襲擊，不過最後被打跑了。」西奧多小心翼翼地答道。

「哦，『神眷者』……嗎？難怪那些『眼睛』都不見了，就剩下你一個。」

約吉說了一句讓西奧多莫名其妙的話語，隨後又忽然笑了，「西奧多，你是不是在想……等你的導師回來了，就可以擺脫我了？」

「不……」

「先別急著否認。」

約吉的嘴唇翹起，眼神里露出一絲詭異的神色，說道，「你知道，核心議員為什麼是核心議員嗎？」

西奧多搖了搖頭，臉上一片茫然。

「核心議員每人都掌握著一條世界的基本規則。而且，是因為成為了核心議員，才會掌握這條規則；而不是掌握了規則，才能成為核心議員。」

「所以，不論其他法師如何努力，也是無法晉陞為核心議員的……除非他們得到議長的承認……」

「而我所掌控的規則，是『精神與靈魂』……沒有人能夠在我的面前撒謊，而不被我發現。西奧多，現在告訴我你對阿魯恩的看法，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