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蝕吞噬
聽到了這熟悉至極的話語,鳳冥夜妖嬈的俊顏驀地放柔了。男人長腿一伸,幾乎是一路不沾地的飛掠了過去,然後不由分說的將那虛弱又無措的小女人一把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小東西,再叫我一次!」
將她的絕美的小臉捧起,他深深的望入她的眸。良久才勾唇將這短短的八個字說了出口。那低沉暗啞的嗓音里,生平第一次帶上了顫音。他不敢想象,若是煙兒醒來的時候,真的就像是她昏迷時的那般,滿口滿心都只有另外一個男人……
都是那個所謂的「傾皇」顏傾殤的話!
他一定會狂暴的想殺人!他一定會恨不得立刻就踏平西域,將顏傾殤親手碎屍萬段!
還好……
他的女人,還在!
「夫君,好想你!」
柳如煙一雙靈動的水眸里閃過一絲的心疼,將蒼白的小臉輕輕的蹭上了男人堅實的胸膛。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只三個字,卻道盡了這幾日不盡的相思之情!
儘管男人溫暖的擁抱是那般的緊窒、將她的虛弱嬌小的身子勒的生疼。可是,她竟然覺得愛極了這般的感覺。
這是,真真切切的感受著他的感覺!這是,一種無聲的宣洩……
原來,清醒的活著,還能看到他在自己身邊的感覺,竟然是這般的好、這般的寶貴!
「小東西,再不許叫別的男人的名字,否則……」
聽了柳如煙這直白又溫柔的話語,鳳冥夜一片鐵血丹心都瞬間化為了繞指柔。狹長的鳳眸也隨之柔軟了下來,但還是貼在她的耳邊,聲音危險的低低威脅道。
雖然心中安穩了許多,但他可沒有忘記,一開始這小東西四日四夜小嘴裡叫的可都是誰……
那時候,他心中雖然狂怒又難受,但這小女人的安全還不能確定,人也是昏迷的。那顏傾殤潛伏在三國之中這麼多年,還不知道他暗中都布置了些什麼。如今身份被公開了,也算是與他們三國成了正面上的敵人了。眼下,正是強敵環視的時候,他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亂?
他若是亂了,又如何能夠救這個小東西?
所以,這幾天,鳳冥夜可是生生的壓著自己的一腔妒火和擔憂。只有在深夜無人的時候,他才會霸道的糾纏她的唇瓣,第一次嘗遍了害怕的滋味。好不容易挨到了這小東西醒來了,自然要好好的和她算一算了……他的怒火,別人也是撫不平的。
唯有她……
「再不會了,夫君。」
聞言,柳如煙心中猛然一顫,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然而,她絕美的小臉上卻並沒有顯露半分的異樣。反而綻開一道輕柔的淺笑,水眸柔柔的望入男人霸絕的眸中,這邊呢喃的保證著,那邊已主動的送上了她的唇。
如此的乖順的模樣,宛若一種無聲的誓言,比之剛剛的保證更能安撫男人的一腔怒火和懼意。
鳳冥夜哪裡抵抗得了這般的柳如煙?被那軟嫩的唇瓣碰觸的那一瞬,男人急促的呼吸了一下,立刻霸道的佔據了她的檀口。鐵臂緊緊的貼住她軟嫩的纖腰。他這幾日的心都不知是吊的多高,生平第一次,有一種失控害怕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他的從未亂過的心神,悸亂了。
「咳咳,那個,我看我還是先出去了。等你們倆親親熱熱完了,我再進來吧。」
一向自詡風流倜儻、曾經最會和美人打交道的鳳冥絕,這一次還真是有些嚇到了。他何時見過自家大哥這般猴急又暗含了害怕的模樣?俊臉帶著一抹著戲謔的笑容,故意說了一句玩笑話。
「夜……唔,先讓……我……說說關於……唔……傾皇的……事情吧。」
小嘴被那霸道之極的男人堵得死死的,柳如煙抱著男人精瘦腰身的小手不禁收了收,扯了扯他的外袍。蒼白的小臉因為那個深吻而紅潤了起來,依依呀呀的對著鳳冥夜說道,沉醉的水眸也睜開了,望著寢殿門口處一臉邪氣的鳳冥絕。
如今,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的時間,不多了。
鳳冥夜聞言,高大的身軀微微的一頓。眸光漸沉,將那被蹂躪的紅腫水潤的唇瓣輕輕的放開了。對於煙兒那一日的異狀,是他最為在乎的,自然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怎樣的事情,竟然能讓他的寶貝這般流淚又難受的昏迷整整四日四夜!
顏傾殤也曾經說過,只要煙兒自己醒來,她自己就會明白禁咒是為何!
雖然對顏傾殤這個男人萬分的不喜,但那句話,他心底卻是信的!
「好,煙兒,你慢慢說。」
「小可愛,你真的知曉自己的情況?太好了!」
鳳冥夜和鳳冥絕兩人同時出聲。鳳冥夜只是將她輕柔的環住,鳳眸眯起,眸光愈發的危險暗沉起來,暗含著某種風雨欲來之勢。敢奪他女人?敢對他最在乎的人下手?既然敢做,那必須做好承受他的怒火的準備!三年前的那一次是這樣,三年後的這一次更是這樣!
而鳳冥絕聽了她的這話,卻是興奮極了。他沒想到小可愛竟然真的懂自己的情況!那麼,若是清楚了這些,說不定這個精神的禁咒,有可能解開也說不定。
「我什麼都記起來了……呵呵,從來都不知道,師父和我之間的緣分,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長許多……」
柳如煙絕美的小臉閃過一絲的獃滯和受傷……聲音變得很輕很輕,飄忽的就像是一陣耳語。
記起來了?記起什麼了?為何他的煙兒會露出這種空洞的表情……鳳冥夜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頓時又陰沉了好幾分。然而,此刻的柳如煙卻沉浸在了她的敘說中,似乎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又獨立的境地……
「原來我一開始都想錯了,全部都錯了。根本就不是擁有死蠱的西域聖女的純血統就能進入那地下寶庫,那個寶庫根本就不是屬於西域聖女寒氏一族的呵!生死雙蠱,只是最基本的用來控制表面上所謂的」聖女「的儀式罷了……西域,真正的勢力全部都掌控在隱皇顏氏一族,而那地下寶藏也是數百年前的顏氏一族的先祖留下的。在西域里,聖女寒氏一族不過是個傀儡擺設罷了……而有的聖女血統,就像是娘親般,竟連一個傀儡都不是!只有刻入聖女禁咒的女子,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西域聖女「!才是命定的傀儡娃娃……原來,我竟然才是那個傀儡,才能進入那個西域寶庫之中。而娘親,根本就不可能有權利屯兵。只有在西域至高無上的傾皇,相伴十五年的師父,才能真正的屯兵之人……傾皇殤!」
柳如煙絕美的小臉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空蕩,她眸子飄忽的好像哪裡都無法令她落下眸光,聲音亦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輕。整整四日四夜,她的腦子裡就像是被一點點的拆開,然而又一點點的重裝過一般。她記起來了,曾經遺失的、被永遠掩埋的……那些令她心神俱顫的記憶。
傾皇,顏氏一族最為尊貴的男子,西域無上的王者。才是仙謫般的師父的真正身份……
原來,當年他竟然對自己做了那一件事……真是諷刺呵!原來,他會出現在北冥、夜月的邊境戰場上,絕對不單單隻是為了自己……
好深的算計、好薄涼的人……
「小東西,說下去。」
緊緊的抱著臉色空洞、有些陌生的小女人,鳳冥夜心中的怒火也在蹭蹭蹭的上漲,低沉的聲線卻難得還保持著溫柔。煙兒的話語讓他心中有些驚訝,沒想到西域表面風光無限的聖女,竟然一點的地位沒有。雖然,他也知曉西域存在隱皇一族,但也一直以為聖女一族也至少是第二尊貴的,誰知道……但是,眼下更讓他在意的是這小東西如今這副失了魂的模樣!他不喜歡煙兒這副模樣,很不喜歡!該死的!她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麼?那段記憶到底是什麼?好,好!敢這般折磨他的女人……這帳他是記下了。
「其實,師父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將我帶出了池宇國的皇宮。而我就是在三歲的那一年……師父將我帶入了西域,在所有的長老們的見證下,被刻烙下了永恆的聖女禁咒!從此,我變成了真正的」傀儡「聖女。而真正的傀儡聖女和沒資格成為傀儡聖女的區別么?真正的傀儡聖女,是貢獻身體和靈魂,成為高貴無比的隱皇顏氏一族的傀儡娃娃和生育工具。而像是娘親那般的,卻連貢獻身體的資格都沒有,沒有資格侍候隱皇顏氏一族。」
絕美的小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還是空蕩蕩的一片,聲音又輕又靜,平靜的只是描述事實。那是刻入她精神深處的絕對服從,就算是換了一個靈魂了,但這個印記卻依舊蟄伏在了她的精神的深處,無法抹去。即便,她對於這個認知是多麼的不喜歡,卻都無法流露正常人的情緒。
在聽到了「貢獻身體和靈魂、成為生育工具」的時候,鳳冥夜心中的怒火幾乎是一陣暴漲,若非懷中還有這小女人。只怕此刻他會忍不住將整個殿都毀去……
「小可愛,我不懂了。為何你的娘親無法成為真正的聖女?而你可以呢?還有,既然那顏傾殤給你印刻了那般強大的精神烙印,為何還會任你在夜月宮中呢?」
雖然此刻的小可愛看上去是那麼的不正常,好像是失去了一個正常人所有的情緒。可是,鳳冥絕心中深知必須早點弄清楚來龍去脈,也沒有多言,直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小可愛眼下雖然恢復了神智,也沒有失去什麼記憶或者是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但誰也不能保證她會一直這麼清醒下去。那個刻烙下的禁咒,總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引爆的潛伏的危險……
「真正有資格成為的西域聖女,額頭都會有天然的蓮花印記。原本,百年之間出現一位有資格成為聖女的女人,已經是難得。偏偏在這一世,卻是出現了兩個……兩蓮相爭、只能留一。師父在為我刻印下禁咒之後,卻立刻就發現了另外一位的聖女血蓮。然後,天象巨變,長老們算出那一刻聖女星比下了我的星輝。西域之人,極信天命。於是,我成了一個棄子。而傾皇當時只當我是一個工具而已。既然無用、需要立刻棄掉,他沒有半分的猶豫。但是,禁咒一旦刻下便永生永世無法消除。那時候,我在師父的眼中不過是毫不重要的人罷了。他不喜歡我,所以便以封沉咒,生生的壓制了我體內的禁咒。然後,便是一場漫長的等待。只要,命數的那一日來了,我的生命流逝了。那禁咒,便又能再下了。」
柳如煙的眸子略動了動,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很安靜。虛弱的唇瓣似乎是勾勒了一抹極淺極淺的笑容。她能感覺到,隨著她平靜的話語,腰間那溫熱的大手越勒越緊。
有他,真的很好!在這個世界,她只想有他,只需有他。
一陣顫抖由心房襲來,黯淡的水眸中,帶著一種細小又不屈服的掙扎。不,她要撐下去,不能被吞噬,不能被。不能丟下夜……不想忘記他。她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她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要和他說!不!不要成為那個什麼聖女,她不是!不是!
是的,原本的柳如煙應該就是一個棄子。在凌依凝以毒害之的時候,就應該一命嗚呼。然後,西域的神秘力量應該全部隨著她生命的逝去而歸位。另外一個女人,便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為真正的聖女。只是,或許師父也不想吧。她看得出,師父並不喜歡被人安排了生育對象。但是,他一開始對於三歲的自己,就是帶著莫名厭惡的。所以,在她三歲之時,要犧牲她這個徒兒的時候,師父根本就沒有思考。
誰知道呢?她竟然會被換魂,這打亂了所有計劃好的一切。而原本討厭自己的師父,竟然還對自己生了不該生的感情!
難怪,一向不在乎任何人的師父,竟然會紆尊降貴的來到夜月國找她。那是,因為星象大亂,原本暗淡無光的屬於柳如煙的星辰突然由暗轉明。那一夜,師父根本就不可能放她留在夜月國!他當時故意那般說,說不定只是為了試探她罷了。或許,他根本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是以前的那個柳如煙!
真是可笑!
原來,這麼多年來,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不是沒有好奇過為何娘親和師父之間的詭異的氣氛。原來,師父才是高高在上的帝皇,而娘親,只能看師父的臉色行事。她的一腔仇恨,也要仰仗著師父才能得報。只是,因為自己心中的封沉之印,下意識的讓自己去忽略心中的疑惑,下意識的讓自己逃避心中的恐慌,讓自己一次次遺忘原本已染起的懷疑。多年前,曾經遺失的記憶碎片在幾日之內全部彙集,終於所有的真相都血淋淋的擺在自己的眼前。
她曾經以為的、除了夜之外,唯一真心待她的師父。真正的模樣,竟然是這般的令人難以接受!
聽到她說那個蓮花印記,兩人又是一驚。蓮花印記,那豈非就是那個寒水柔身邊的蘭夜?她的額頭上,便是成了一朵妖嬈的血蓮。當時,大家都攝於她絕世的媚態姿容,那血蓮印記,倒是沒有過多的注意。沒想到,竟然成了一個關鍵之物!
「好了,不要再說那些了。這個禁咒,到底會對你產生怎麼樣的影響?若是沒有解開,那又會怎樣?」
鳳冥夜終於是耐不住心中那越來越強的心疼,輕輕的抱緊她,示意讓她別再多說那些事情。狹長的鳳眸染火,但他還是克制著那一腔的嗜血殺氣、輕柔的發問道。
「種下了禁咒,待那禁咒真的生根發芽之後,便會成為真正的『傀儡娃娃』。只聽他一人之話,只能讓他一人碰觸……整個人,都不再屬於自己,而屬於西域至高無上的皇。可是,我身上還有著傾皇親手所種的封沉之印。這是另外一種皇室的秘術,力量強大,一直克制著我體內的禁咒之力。那禁咒除了無法消除和烙印很深之外,倒也沒有別的什麼特別。想要剋制,雖然難,但傾皇自然是有辦法的。若非那一日,我在偶爾的情況下,得知了師父的真正身份。這才刺激了,被種下多年,一直被克制的禁咒……而那勉強維持的平衡,終於被打破了……我會變成如何,誰都不知道。因為,西域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一個女子,被施下了兩種皇級的禁咒。夜,我……」
柳如煙的臉色更加的蒼白,說到後面,那絕美的容便有些扭曲了,連原本空蕩蕩的平靜聲音都開始破碎。她開始擋不住體內那種詭異的感覺了……禁咒被激發出,因為她體內還有那封沉之印,兩者此刻在相互的撞擊,如今清醒的她便是在一個極為寶貴的清醒的狀態。而現在,她能夠十分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體和精神的變化,還有額頭上那種灼熱之感也越來越強烈。那封沉之印的力量已經漸漸阻擋不住內心被遏制了整整十六年的禁咒了……
難道,她真的要變成那個樣子?難道,她真的要變成一個傀儡娃娃?不不!不要!
再也無法說什麼,柳如煙低下頭,緊緊抱住自己的小腦袋,體內的亂竄的陣陣痛苦再也掩飾不住。她小臉皺得死緊,似乎是在極力的隱忍著一些什麼。
「遭了,小可愛的那禁咒已經在她的身上起作用了!現在誰也不知道小可愛會變成什麼樣子……」
鳳冥絕聽了她說的這一番話,對於眼下她的身體狀態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了。看著掩不住痛苦、一臉混亂的她,心中一凜,他幾乎是立刻感覺到了柳如煙身上的一股精神烙印瘋狂的瀰漫,那是要吞噬、要控制、要絕對的掌控啊!
「小東西,不許你忘了我!絕不許!更不許你記得那個什麼顏傾殤!聽到了沒!你是我的,你只能愛我……!」
鳳冥夜狹長的鳳眸充血若魔,長臂一伸,將她軟嫩的小身子抱在了懷中,極盡的溫柔。然而,這邊說的話,卻是那般的肅殺、無情、還隱含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懼怕。
「啊!夜,答應我,無論我變成什麼模樣,都不許輕易的動怒……你體內的魔性……答應我!」
心中的絞痛感愈盛,幾乎是撕心裂肺般的感覺。柳如煙感覺自己的體內兩股看不見的東西交纏愈發厲害,似乎是將自己的腦子全部抽空了……那種令人驚懼的感覺……令她的身體不住的顫抖。
怕,真的好怕……有些無助、有些顫抖。好怕會忘了他,好怕自己會變成只記得另一個男人的模樣。她不敢想象,更不要想象那種光景……抗拒,就像是一種本能般的反應。然而,越是抗拒,那心中的痛苦便會越多。違逆這所謂的「無上的榮光」,那尊貴的禁咒自然是要狠狠懲罰的……
「我答應你,一定克制。」
但見那絕美的女子黑髮亂舞,整個人虛弱又癲狂。那褪盡血色的下唇已經被她狠狠的咬破,絲絲妖嬈的血跡滴落。艱難又狂亂的說了這番話,她的眸緊盯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染著一抹狂亂絕望的倔強。這副模樣的她,要他如何拒絕……
她在掙扎,很絕望又很決然的掙扎,這掙扎全是為了他。即使被那詭異的禁咒漸漸侵蝕,她最後說的話卻依舊是念著他的。
兩個男子都心中焦急萬分、心亂如麻。偏偏沒有絲毫辦法去緩解她的痛苦……更沒有辦法阻止她體內的那股亂竄的詭異東西……
挫敗、憤怒、無力,此刻卻都化作了一種疼……無邊無際的疼……
痛,在蔓延……
掙扎,在繼續……
心,就像是被劃下了萬萬千千的痕,傷痕纍纍……
好累……好累……
好想睡,好想什麼都忘記……好想,再不要管曾經的一切,再不要背負那些……她才是真正的柳如煙……
「如果我忘了自己,你會幫我記得自己吧?」
柳如煙的心和眼同時閉上之時,最終吐出了這麼一句極輕極輕的耳語。那聲音實在太弱,連一直抱著她、撫著她的鳳冥夜也沒有聽見。
他只看到,懷中的女子,靜靜的睡著了。她小臉素白,安靜又乖巧的宛若剛剛那一切只是一場夢……
睡吧……
看著她開始的那種模樣,再看看她安靜乖巧睡著的樣子。鳳冥夜勾起邪肆的薄唇,呢喃了一聲。妖嬈的俊顏上柔和,然而心中卻是血色一片,心疼入骨。
不要她這麼痛苦,不要她為了自己這般的掙扎。
西域……
熊熊的怒火在心中燃起……狹長的眸子亮的好似璀璨的星辰!
「大哥,你後悔嗎?那一日……」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看著眼前的這兩人,鳳冥夜還真忍不住唏噓了。大哥現在還沒有發飆,還不是因為小可愛最後說的那句話?小可愛那般的痛苦不堪,還不是因為她以決然的姿勢在抗拒著那個禁咒?
默默的站了一會兒,他家大哥的表情依舊冷而平靜,鳳冥絕斂下了眸,低低的問了這麼一句話。
若是,那一日,大哥沒有在那般情況下,發覺顏傾殤的身份。沒有說出口對於小可愛禁咒最為直接尖銳的事實。可能,眼下的情況,就都不會發生了……
「後悔?不,我不後悔!那個時候,我必然會說出那件事,戳破顏傾殤的謀划。朕身為一國之皇,若想要保護她,自然要將這天下局勢盡握於手!而且,區區一個西域禁咒,難道真能困住朕?笑話!」
鳳冥夜妖嬈的俊顏深幽如井,勾起薄唇,淡淡然的回答道。的確,因為這禁咒,讓煙兒受了這麼多的苦,一開始被情緒充斥的時候,他是後悔的。但,他的理智不悔!西域禁咒又如何?西域的帝皇又如何?若是他沒有那個能力,牢牢的壓制住這天下其他的幾股勢力,那他又如何能夠護住他的女人?
如今天下四分,局勢紛亂,早晚會是你死我活。他可不是那種貪圖安逸之人!
鳳冥絕聽了這話,眼眸一亮,俊逸的臉龐也洋溢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喜。這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大哥!他的大哥,不應該充斥著那般深不見底的悲傷。他也知曉,大哥看著小可愛受苦,心會怎樣的痛……
「皇上,殿外莫寒公子求見。是太後娘娘遣他過來的,要讓他進來嗎?」
就在這時,外面守著門的太監恭恭敬敬的對著殿內通報道。
莫寒?
鳳冥夜和鳳冥絕兩人同時一愣,這個叫莫寒的他們自然都知曉。這個人是鳳冥夜在邊境的時候,進宮來的。似乎是前段日子,有人向著凌太后引薦了這個人。這個男人倒也有點本事,在短短的一段日子,便得到了太後娘娘的信任,最近在宮中也算上風光。
沒想到,凌太后對於這個夜痕的竟然恩寵至斯了,竟然讓他來鳳夜殿中。而且,還是故意挑在煙兒出了這種狀況之時!
「讓他回去吧,朕不想見他。」
鳳眸一沉,鳳冥夜勾起薄唇,乾脆利落的回絕了。母后是個怎樣的人,他又豈會不知呢?他在邊境短短一段時間,這個人便入了宮。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又被母後派了過來。他怎能不懷疑,這個人根本就是母後設下的一顆棋子?如今,煙兒的身體狀況危險,他絕不能冒半分的危險!
「夜帝難道不想消除貴妃娘娘身上的詭異禁咒?兩種禁咒加在一起,貴妃娘娘的精神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若是放任下去,會對娘娘的身體產生多少不好的影響,皇上應該清楚。」
鳳冥夜拒絕的話音未落,外面的便響起了一個平和又淡然的聲音。那清潤的聲音從容不迫,倒似乎很是篤定自己的判斷。
然而,這一句話,卻讓鳳冥夜和鳳冥絕兩人臉色都是一沉。
接著,鳳冥夜長臂一揮,一掌的掌風將殿門破開。整個人宛若展翅的雄鷹,向著殿外飛掠而去。不過轉瞬之間,他便已經狠狠地抓住了夜痕的衣領,妖嬈的俊顏陰鷙,目光冷且狠。
「你敢偷聽朕與四弟的談話!」
暴戾的聲音,完全是盛怒之火!煙兒的事情,他們也是剛剛才得知。這個人如何會這麼清楚的知曉?除非剛剛他們的談話被人偷聽了,沒有別的可能性!
「皇上請息怒,這世上,誰有這般的本事?能消無聲息的在皇上的身邊偷聽,而不被皇上發現?而且,草民是剛剛才到的殿外,皇上和絕王談話之時,草民還在來鳳夜殿的路上,身邊還有帶路的太監宮俾跟著。如何有可能分身偷聽到皇上與絕王的密談?」
這莫寒只是一身淺灰色的布衫,雖然普通之極,但穿在他的修長的身形上,卻偏生就生出了一股莫名高潔的書生之氣,俊雅又溫潤。他被鳳冥夜這般的制住,卻不顯半分的狼狽,反而十分的清潤平靜,俊秀的臉龐未染一絲的驚慌。他的聲音亦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安定味道。一字一句,他說的緩且柔,卻字字在理……讓人不得不信服。
深邃的眸,棕灰色的眼珠,他安靜的立在那兒,任憑那探尋味十足的兩束眸光在自己的身上逡巡。
「朕今日就暫且信你了,先下去吧!」
鳳冥夜狹長的鳳眸略略一動,心中的懷疑不僅沒有褪去,反而更加的重了。的確,按理說是不可能有人在自己的身邊偷聽還不被他發現的,而他在宮裡,一旦靠近鳳夜殿,暗處的暗衛也不可能絲毫都不察覺。可是,為何這個莫寒會知曉煙兒的情況?這不是太怪異了么?
這個莫寒,到底……
心中雖然懷疑,鳳冥夜俊美的臉龐上卻沒有顯露半分。只是緩緩的放開了對莫寒的牽制,然後冷冷的出聲道。
「是,皇上!若是皇上有一日想起了草民,希望皇上能給草民一個為您效命的機會。」
莫寒姿態愈發的有禮溫潤,勾起唇瓣,躬身謙卑的道了一句,意味深長且耐人尋味。他那灰色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的自信,然而很快便又歸於一片靜寂。說完這句話后,他便轉身翩翩然的離去了。
沒有人注意到,轉身之後,莫寒俊朗的臉龐上,一閃而過的詭異光芒。
柳如煙禁咒被開啟了,他一直等待著的……
機會,終於是來了。
「奇怪,我怎麼對這個人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鳳冥絕見那一身灰袍的莫寒離去了,俊逸的臉容閃過一絲的迷惑,喃喃自語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過。待他認真的看了那個男人幾眼,那感覺卻又渺然無際了。
「四弟,你在說什麼?剛剛那個男人,武功是有的,但只是平常罷了!根本不可能潛伏不被暗衛和你、我兩人察覺。」
鳳冥夜隔他太遠,卻是沒有聽清他的喃喃自語。眸光暗沉,他卻是道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沒什麼。聽大哥這麼說來,難道說是……」
鳳冥絕也知曉剛剛大哥那麼銳利的一下是在試探,小可愛的身體狀況事關重大,決不能被某些隱在暗處的有心人利用了去才是。如今聽了大哥下的結論,他的心中也是有了個大概的了悟。
「嗯,朕也是這麼懷疑的。暗影何在?立刻查出關於莫寒這個人的一切,從他出生到現在所有的消息,朕都要!」
勾唇,妖嬈的俊顏露出了一絲的嗜血,聲音冷若寒冰。煙兒身體異狀,這麼好的機會,敵人們如何會放棄?煙兒是他最大的破綻,然而,這最大的破綻有時候卻也能成為他引蛇出洞的利刃。想要再以煙兒入手算計他?哼,他定然要他們付出絕對慘痛的代價!
「是!王!」
一直隱在殿外的暗影,單膝跪地利落的應了一聲,便飛快的離去辦事了。
「大哥,接下來咱們怎麼辦?如今,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可愛身上的蠱毒還未清除,又染了這禁咒之事……她的身體已經越來越虛弱了,精神原本就處於崩潰的狀態,身體的狀態又很不好……這麼不吃不喝的下去,身體已經強弩之末了。若非她的武功高強,只怕她連這四日都撐不下去……」
剛剛那一絲熟悉的感覺抓瞬即逝,他自己也實在想不出什麼東西。眼下,大哥最愛的女人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抬起腿,上前一步,鳳冥絕有些焦急的問道。他對於醫術和精神秘術都有一定的涉獵,最清楚柳如煙如今的身體狀況。所以,他此刻真的是很擔心她的身體狀況……這幾日,小可愛越來越虛弱,又吃不下任何的東西。對於她的狀況,別說是御醫們,就連他、鬼醫和藍逸都沒有任何辦法……
而那消耗她生命力的死蠱蠱毒,倒是已經有辦法解了。而且,大哥肯定也很樂意為小可愛解毒。但是,那解毒之法卻必須要冒著某些風險。
「這四日,還是沒有得到任何關於血魔之功的消息。這魔功出現的詭異,是一個神秘高手交給朕的師傅,天璣老人的,師傅也不清楚它的由來。只知道,這功法詭異邪惡,能勾人心中的嗜血殺念,還能主動擇人。不過,朕已經決定了,明夜就為煙兒解開那死蠱蠱毒!」
鳳冥夜魅絕的容染了一絲的擔憂一絲的溫柔,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望著明黃色的龍床上的小人兒,他聲音帶著一抹堅決的道。
血魔之功,總是一個未知的潛在危險。但是,煙兒如今精神受到了這般大的刺激,那死蠱蠱毒也愈發的厲害……再這般的不吃不喝下去,只怕不日就會有性命之憂。那一日,雖然他放走了顏傾殤,但他從自己的影衛手中奪走的另外半本關於蠱毒的秘籍,他自然是拿到了手中。兩半的秘籍合為一,這才明了了,那死蠱的解蠱之法,便是在一個男人的體內種下生蠱蠱毒,然後陰陽交匯……久之,蠱毒便迎刃而解。這生死雙蠱,其實是一種男女雙修之秘法。死蠱主陰,為柔;生蠱主陽,為剛,交匯之中或許也會有某些神秘的效用。
然而,那秘籍的最後一頁卻被人撕去了,遺失了一頁關於生死雙蠱的內容。鳳冥夜敏感的嗅到了某種氣息,若是那一頁的內容無關痛癢,為何顏傾殤會要撕去那一頁呢?
陰陽交匯那般的辦法……但他又擔憂自己體內的血魔之功,會給煙兒的身體帶來一些潛在的不利影響。然而,眼下煙兒身體的情況很是危急,根本就沒時間讓他猶豫了。如今,必須先保住煙兒的性命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