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第387章 青青河邊草
夜色清涼,四下一片昏暗,寂靜的公路兩側,只有稀疏燈火。
這個夜晚,寧靜無比。
阮青青開著她的雪佛蘭賓士在空曠公路上,將油門踩到了極限。
她不顧一切的飆著車,試圖用極致的速度將胸中的煩悶呼出。
昨天傍晚,師父的一通電話讓她幾乎抓狂。
雖然師父再三叮囑讓她好好獃在家中,可她實在忍不住。
她想不通,自己專註守護了十幾年的男人為何一天之間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他不是說自己的愛人已經嫁給別人,因此,他才獨身一人,終身不娶嗎?
他不是說這一輩子都要悉心照顧自己,相攜一生?
她費勁心思才擠走了方萍那個小賤人,本以為可以牢牢佔有這個男人。
為什麼,才過了一天,他就成了別人的丈夫,據說,他們還有一個女兒。
阮青青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
二十八年,自己從十二歲等到二十八歲,等了他十六年。
原本以為自己一定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豈知,自己痴痴苦等,沒等來自己的一生幸福,等來的卻是他一家團圓?
師父!齊悔!為什麼這樣對我,阮青青拚命踩著油門,車速瞬間彪到了二百邁以上,她覺得自己就要飛起來了!
她永遠忘不掉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情景。
那個一個絢麗的夏日黃昏。
她一如既往背著書包慢慢往福利院走。
她走的很慢,對於家,她從來都沒有奢望。
在學校,她是成績最差,人緣最差,脾氣最差的女同學;在福利院,她是讓院長,看護,甚至所有小朋友都頭疼的問題女生。
她一無是處,她是一個棄嬰,沒有父母,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姓。
阮。
據說,那是福利院的人在馬路邊抱起她來時,她懷裡的一張卡片上,唯一留下來的字。
所有人都有名字,憑什麼,她叫丫頭。
她不服氣,她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
為什麼別的孩子輕而易舉擁有的幸福,她始終感受不到。
那天,她又考了倒數第一,因為她,班集的流動先進紅旗拱手他人。
在學校,她強撐無所謂的臉,受盡所有人的嘲諷。
她慢慢往回走,天邊,那一抹絢麗的火燒雲如同潑墨般重彩瑰麗。
她看著天邊的流動的雲霞,一邊走,一邊流淚。
街道上車水馬龍,華燈初上,五彩的霓虹燈閃爍七彩的光。
到處繁華勝景,為何獨獨她的世界,一片灰暗。
她站在馬路中心,看著一輛汽車飛速向自己奔來,不知為何,忽然就不想躲了。
汽車飛速逼近,她微微翹起唇角。
她才十二歲啊,還來不及享受一天美好就失去了生命,是不是很悲哀?
一道身影忽然沖了過來,一把拽出她,將她扯了回來。
她抬起頭,整個世界彷彿靜止在那一瞬間。
她從未見過這樣清雋溫和的男子。
他的眸光中飽含著淡淡的哀傷,關切的看著自己,輕柔的開口:「你沒有受傷吧,怎麼這麼不小心?」
橘黃色的夕陽,將所有的餘光映射在他身上。
他的側臉,如墨勾勒。他站的很直,也很高,高的讓人忍不住心生敬仰。
「注意安全,回家吧。」男子低頭摸了下她亂蓬蓬的頭髮,轉身欲走。
想都沒想,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襟。
當年的她又瘦又小,還不到他的胸口,她拚命拽住他。
死死盯著他,死活都不鬆手。
「身上不舒服?」男子隱忍的蹙了蹙眉。
她倔強的搖了搖頭。
「既然沒事就回去吧,已經晚了。」男人微微一動,她的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男人大踏步離開。
她盯著他的背影,片刻后,她做出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扔下書包,撒腿追了上去。
她不停跑,跌倒爬起來,摔的渾身是土,眼淚混合了汗水把她的短髮浸濕,她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那個男人始終沒有回頭。
她再次摔倒在地上,再也跑不動了。
這時,天邊最後一抹光已湮滅在西方,男人的背影在視線中漸漸模糊。
她張開嘴,嚎啕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瓶礦泉水忽然遞到眼前,她抬起頭,他正看著她。
一瞬不瞬。
「別扔下我!」她喘息聲開口。
「為什麼是我?」男子蹙緊了眉頭。
「你救了我,我要跟著你。」
「你應該回家。」
「我沒有家,福利院不是我的家。」
「福利院?你的父母呢?」
「我是個棄嬰,我沒有父母。」
「你應該回去,我是一個浪跡天涯的人,我也沒有家,跟著我,不會幸福的。」
「你讓我跟你一起浪跡天涯吧,我會煮飯,洗衣服,我什麼都會做的,只要你別趕我走,我什麼都願意。」
她倔強的昂起頭。
男人看著她的眼睛,眸光微微泛起一絲漣漪。
沉默了好一會兒后,伸手拉住她。
「跟我走。」
「去哪?」
「回福利院!」
「……」
「我可不想被人逮住,說我拐賣兒童。」男子微微翹起唇角。
她一把甩掉他的手,「我自己會回去的。」
跑出十幾步后,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你自己辦不了收養手續,不等我嗎?」
她愣住,欣喜的回過身。
「你……肯收養我?」
「不行嗎?」男子輕輕一動,忽然從十幾米外出現在她身邊。
她瞪大了雙眼!「你會輕功?」「你還沒回答我
「我……我不能當你女兒。」她鼓足了勇氣,提著自己的意見。
「可以,不過你要喊我師父。」男子溫和的點了點頭。
「師父?」她眉頭一皺,師徒如父子?
見她還在猶豫,男人壓低了聲音,「我可不僅會輕功,還會很多你想不到的東西,如果你喊我師父,我都會交給你的。」
「你發誓不會拋棄我?」雖然男人說的話充滿了誘惑力,但她依舊堅持著自己的底線。
「你如果不信,何必非要跟著我?」男人伸手看著她。
男人沒解釋也沒發誓,可他眸光中蘊含了一種讓人信服的光芒。
夕陽在他身後徐徐墜落,落日的餘暉照在他消瘦挺拔的身影上,她的心,不由自主就安定了。
他溫和一笑,再次拉住她的手,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進福利院。她學著他的樣子,抬起頭,挺直了後背。在無數人詫異好奇的眸光中,一步步,堅定的走入院長的辦公室。
直到辦清手續離開那兒,她還在恍然,院長離別時的教誨她忘了,其餘小朋友羨慕嫉妒的眼神她也不記得了。
一切都恍惚在夢裡。
十五個小時后,他們到了一個嶄新的地方。他問她。
「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阮,叫……丫頭。」她吶吶的低下了頭。
「哦?」他聞言只微微一笑,便沒再問。
走了一會兒,他忽然停下,信手指了指遠方。
寬闊的大路筆直通向遠方,路兩側是一望無際的青草。
「我這個人生性不羈,居無定所,從今天起,你就跟我一起流浪了,這種生活,極不穩定,你害怕嗎?」
他問。
「不怕,只要能跟著師父,我樂意去任何地方。」
她的臉上寫滿了憧憬。
「青青河邊草,悠悠萬里道。好!從現在起,你就叫阮青青。」
……
阮青青淚眼模糊,眼前的路被車燈照的像蒙著一層霧氣。
隱約間,她好像看到一個人在經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
「砰!」得一聲巨響,車頭一震,將人撞飛出十幾米。阮青青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她一腳踩住了剎車,巨大的慣性顛的她五臟都移了位。
透過車窗,清楚的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男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阮青青腦子『嗡』得一聲就大了。
撞死人了?她撞死人了!
天啊,這條路極為偏僻,她開了許久都沒遇到一輛車,怎麼會有人大半夜在街道上散步?
阮青青捂著嘴,愣了半天神,啟動了車子。
她必須離開這兒,她不想坐牢!
車子剛發動,地上那個男人忽然爬了起來。
他顫巍巍從地上站起,背對著阮青青的車,身體隱匿在黑暗中,匪夷所思的扭曲著。
人沒死?太好了。
阮青青長出了口氣,只要人沒事就行,大不了多賠一些錢,私了就可以。
一想到此,阮青青便沒了逃走的心,控制著車速,緩慢開了過去。
「先生,要不要緊?我可以送你醫院,或者給你錢,你自己去治病?先生?你聽的到我說話嗎?」
阮青青停下車,搖下車窗。
「嘶……我沒事……」對方依舊佝僂著身子,花白的頭髮隨風抖顫,他立在原地,身子不停抖動。
聽聲音,應該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老人家,我送你去醫院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會……」
老人顫巍巍轉回頭。
阮青青嚇了一跳!
話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
對方的臉,溝壑縱橫,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他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眸光幽暗詭異。
「既然你沒事,那我走了。」
阮青青心驚膽顫的啟動車子,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車窗還沒搖上,對方的手卻一把扒住了車窗。
他的手,枯瘦如柴,指甲彎曲如鉤,好像狗的爪子。
「你要錢嗎?我給,要多少都行!」阮青青舌頭都打結了。
「錢?呵呵……」對方將頭慢慢,慢慢貼了過來。
阮青青著到那張森白恐怖的老臉慢慢靠近自己,他咧開嘴,露出滿口尖利的牙。